第十三节 夜风

作者:君士坦丁十一世 更新时间:2020/8/30 10:11:57 字数:3003

“晚上的集会……我应该怎么做呢?”

有些痛苦的郑从义感觉自己已经被推到了风口浪尖处。不论他做出什么选项,他似乎都会面对各种各样糟糕的结局:可能是会被潜藏在暗处的家伙当枪使、攻击贺教官,也可能会在某一次莽撞的行动中因误判局势而永无翻身之日……

抱着脑袋的郑从义只感觉头疼欲裂。这明明只是一场普通的越野拉练、自己也不过是抱着侥幸的心态加入了侦察兵小队,最后怎么就成这样了?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人在江湖走,定会迫不由己”?但他郑从义怎么看都不觉得自己已经进了江湖;就算真进了,他也不过是一只初雏。

“如果我是贺教官的话,我会怎么做呢?”

郑从义很难理解这个女子。在他的印象里,那是一个总是阴着脸、提着教鞭走来走去的教官。她的命令不算严格与苛刻,但她总会下达一些匪夷所思的指示,以至于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

她的秉性如何?她会因为自己没有第一时间选择效忠于她而毫不犹豫地将自己当成敌人吗?还是说她的心里仍然存在幻想,幻想自己会帮助她对抗那些不利的舆论?

说实话,这份恐惧感更多地来源于未知。郑从义并不怎么了解贺教官,她的为人、她的品德以及她的人生信条郑从义都不知道,所以少年也无从猜测她的下一步行动。

宿舍的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郑从义猛地抬起了头来,一句“是谁”几乎憋在嗓子眼里、最终却没有挤出去。

宿舍里那群家伙都是彻头彻尾的糙汉子。他们想要进来的话,一脚把门踹开了就是了,又有谁会如此多此一举地敲门呢?

敲门声仍然不停,外头还传来了一声文质彬彬至极的“请问郑从义先生在吗”,那声音听得少年鸡皮疙瘩泛了一身。他强忍住不适感,故意不做声,只静静地等候着外面那人的下一步表演。

在察觉到宿舍里没有动静后,敲门的来者终于停止了徒劳无功的动作。才松了一口气的郑从义神经还没放松下来,接下来外面的一句话就又让他绷紧了身躯。

“听闻郑先生有意加入城市反恐防暴部队。若是郑先生不弃,那便联络我们吧,我们非常欢迎。”

“另外一提,时间确实不多了。郑先生若是有着迫切的意愿,请在晚上的集会前发起通讯吧。”

某张小卡片从门缝里被塞了进来。紧随其后的是哒哒哒的脚步声,看来那位不速之客是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无功、而离开了。

大气都不敢出的郑从义又听了一会儿、确定外头没有动静了,才匍匐着身子小心翼翼地走到门边方向,将塞进来的小卡片捏在了手中。

——小卡片上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串黑色的油性笔写上的数字,那估计是来客的电话号码。

“如果我联络上了对方,我的梦想或许就能够立即实现了。但是,如果对方的要求是让我出卖贺教官以换取这一机会,那我又该怎么办?”

人生有很多条路可以走,而没人知道那一条路最后会通向何方。让只有十六岁的郑从义去作出人生的又一重大抉择,未免有些强人所难了。

捏着卡片的郑从义就这么开始了沉思。在大哥领着宿舍的小弟们大呼小叫着闯入其中时,他甚至没有察觉到,而仍然在那儿闷头思索。

无声无息地跟着大哥一起进来的陆想想看了一眼这少年的模样,咧了咧嘴:“对,就是这样。慢慢想吧,先想一会儿,总能想明白的。”

并没有听见陆想想的话的郑从义似乎也没能够接受对方的祝福。直到夜幕降临、吃过晚饭的人们开始了集队、准备去开集会了,郑从义也才慢吞吞地从床上站起来。

——麻烦。已经到该开集会的时候了,都还没有想出解决方法来。如果真做不到的话,自己或许就只能像余上校说的那样做了:在集会上公开地向对方要求加入城市反恐防暴部队的承诺……

一想到局势未卜的将来,郑从义就捏了一把冷汗。他并没有面对敌人,但他所面临的凶险似乎比他亲临战场仍要更甚。

集会开始了。……红色的横幅就此打在军营校场的入口,上书黑漆漆的大字:“论越野拉练得失”。在黑色的夜幕之下,那些字显得格外不显眼,不认真看的话或许还没办法看得个真切。

随着大队伍一并进入校场中的郑从义脑子一片乱糟糟的。而在他望见正站在演讲台上那双手抱胸、一脸孤傲的贺教官时,那阵心跳加速、头晕目眩的感觉便愈演愈烈了。

“怎么办?自己应该怎么办?是现在就站出来,还是说待会儿再……”

一旁有人扯了一把他的袖子。他下意识地转头望过去:陆想想目不斜视地将不知何时魂不守舍地跑到了队伍外头的郑从义拖了回来,脸上的表情可谓纹丝不动。

“别急,先看看事情怎么发展。”

点名、报数,整个校场趋于寂静。排成队伍的方阵整整齐齐地垒在这片空地上。基地城穿楼而过的大风在此处加速,盘旋着扫起阵阵尘埃的漩涡。

讲台上的贺教官慢条斯理地踱着步子。她目光如炬地扫视着台下的人们——郑从义留意到,她的目光不时地朝着一侧瞄去,那显然是她在察觉着躲在暗处的竞争对手。

“让我们直入正题。”实用主义者向来最厌恶痛恨那些没有营养的无意义之词语,“众所周知,在前些日子的越野拉练之中,我们的侦察兵小队遭到了来自野外灾兽的攻击——”

也正是在这时,郑从义的心里泛起了不好的预感。他不安分地左顾右盼一阵,但他仍然强行地将逃跑的欲望打压了下去。

“那一晚上,参加侦察兵小队的人的名字我都已全都记下来了。”演讲台上的贺教官仍在不紧不慢地叙述道,“下面念到名字的人,出列!”

尽管郑从义知道他的名字铁定会被念到,但在贺教官口齿清晰地喊出“郑从义”这三个字时,他还是难以抑制地打了个寒战。但不等他反应过来,他的身体就已经下意识地作出了反应。

……真是,已经被呼来喝去惯了,一听见贺教官的声音、身体就已经有肌肉记忆而会自己动起来了。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那一众出列的前侦察兵们就此默默无闻地站在了校场上。于整整齐齐地列着的队伍方阵中央,那些站出来的兵显得尤为突兀。

演讲台的灯光之下,那刚强勇毅的女子的脸也被阴影遮盖一半。不知为何,恍惚之间的郑从义似乎看见了她脸上的疲惫和厌倦。

“所有前侦察兵,到演讲台上来。”

人们鱼贯而出。在按着队列形式于演讲台上排成一排过后,郑从义才眯着眼睛、跟着朝着台下的方向望去:校场上的人们密集如卑微蝼蚁,他们脸上的表情也为光线所遮,那些阴晴不定的面孔就像是博物馆中亘古不变的泥俑的脸。

女子背着手,无声无息地在这一列人的面前踱步而过。在她经过时,除却郑从义以外,每一个人都尽可能地昂首挺胸了:他们不是懦夫,他们是那一天的军中骄子,他们有资格这么做。

在走至郑从义面前时,贺教官不满地沉下了眉头。她看着眼前这显然比其他人矮了一头的少年,原本紧抿着的嘴唇骤然松开了:“站直了!”

郑从义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贺教官不置可否点了点头——在她视线往下移动时,她才望见了这个少年手上仍蒙着的白色的纱布。

“你就是那个被黑色大鸟灾兽抓破了手的列兵?”

“是。”已经紧张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了的郑从义单单从嘴唇里挤出一个字,就沉默着不说话了。

望见了郑从义的反应,贺教官不免咧嘴一笑。她摇着头就此走开了——目送着那略显得消瘦的背影消失在自己面前,郑从义才松开了刚才一直紧紧捏着的拳头:里头全是冷汗。

巡视了一个来回后,泰然自若的贺教官便又走到了讲台的最中间。这个威势不退的女子以拳头抵着鼻子咳嗽了一声,才又悠悠地开口发言了。

“这次的拉练纯属意外。如果没有灾兽,我们的队伍能够非常轻松地完成任务指标——但这并不代表我们的运气不好,而只能说明我们的实战水平还存在着非常大的问题。”

她转过了身子,以冷峻的目光扫视了她背后这一众冷汗淋漓的前侦察兵小队成员:“你们能够理解我在说什么吗?”

许多人都还在茫然地望着贺教官、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只有郑从义痛苦地捏着拳头、闭上了眼睛。在他重新睁开眼睛时,这个憔悴的少年又情不自禁地暗中轻叹了一口气。

“陆想想,谢谢你。果然,基地城学院的校训真的是对的。绝对不会有人愿意做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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