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节 邂逅

作者:君士坦丁十一世 更新时间:2020/9/3 9:37:55 字数:3001

嗯,老怪物就在宿舍里睡觉呢……郑从义感觉自己是应该学一下陆想想的低调了。如果他仗着自己只学了点三脚猫功夫就想着出来骗吃骗喝蒙混过关,那迟早会被有真本事的人摁死。

他当即就打定了主意:等这件事过后,他就得退出人们的视线、躲起来避避风头了。

不过……到了那个时候估计他也避不了风头了。那时候的郑从义会变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这还是正在睡觉的老怪物的原话。

“我知道了。”贺教官深呼吸一口气;面向着郑从义毕恭毕敬地递出去的信,她下定了决心、伸手将其接过,但随之眼中就又流露出一丝软弱,“但这样一来,我就真算是欠了你一个大人情了。”

“是我欠了贺教官人情才对。”郑从义目不斜视地回答;经过陆想想的特训后,现在的他已经能够随口胡说八道了,“我在侦察兵小队中拖了所有人的后腿,又要麻烦贺教官您将信送上去,这份人情我真不知道该如何还。”

听见了郑从义的说辞的贺教官脸色更阴暗了些许来,但她仍然义无反顾地接过了那封信:“以后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就直接跟我说。”

“我能直接加入城市反恐防暴部队吗?”郑从义含笑着打趣了一句话。

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眼前的贺教官定定地看了他一阵,从嘴唇之间吐露出了一句话:“如果你能拿出足够说服张毅的诚意和战绩,我会不惜动用我的人脉关系来给你争取这个机会。”

在愕然过后,郑从义才收敛了脸上的笑容,郑重其事地鞠躬道谢,而贺教官则坦然地受了这一礼。少年知道,眼前的女子是正直的人,正直便就意味着一言九鼎,她绝不会作出无法实现的承诺。

“那么,”重新直起腰来的郑从义呼吸一口气,“我先走一步了,教官。”

“等一下。”在他背过身子的那一刻,那女子又压着声音沉声开口问了,“为什么你要不惜自毁声誉也要帮我一把?我真的很好奇这件事。”

郑从义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这个问题他也一度考虑过很长一段时间,但最终得出的答案却让他羞于启齿;或者说,那根本就不是一个值得让人信服的理由,所以他也只能随口拿个借口搪塞过去。

“或许我和信里的那个自己一样,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野心家吧。除此以外,还有别的解释么?”

别的解释就是:他郑从义和贺教官一样,都是正直的人。当正直的人蒙受罹难时,他的同类就会挺身而出——这和陆想想一直宣扬的利益至上论没有任何关系,那只是所谓的“大义”在作祟。

“这可能就是西方所称的儒教精神吧。”在回宿舍的路上,郑从义于心中默默地想,“心怀天下、勇于担当、刚毅不屈、不惧妖邪,即使身处逆境也绝不向世间宵小妥协让步……”

这种精神曾经被功利主义者们所不耻,并认为那是彻头彻尾的迂腐。但郑从义始终认为,这种品行只是人的底线,而是否迂腐则取决于那个人行动的方法论——例如,他并不觉得自己迂腐。

“是,陆响也不觉得我迂腐。”少年努力地说服了自己,“我坚持的理想在别人的眼里相当愚蠢,但我实现理想的方式却相当灵活。”

下午可谓酷暑难耐,尽管厚厚的云层将阳光都尽数挡在了外头,但少年仍然在炎热中口干舌燥着往宿舍的方向逃去——他极度怀疑天气之所以这么热是因为基地城的暖气功率开太大了。

在回到宿舍后,早就在陆想想的训练中变得敏感无比的从义一下子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在他进门之前,他能听见宿舍里面热火朝天的议论声;但在他进门后,他面对的是一个安静的房间。

——被排斥了啊。虽然他早就有了相对的心理准备就是了,但在真正面对如此明显的排斥时,他还是一时头晕目眩、口干舌燥。

不过也是。当初的郑从义在选择了这条路时,就应该知道会有今天了。

学着陆想想的模样,少年佯装不在意地朝着自己的床铺走去,提着自己的水壶就往外头走。在他背过身时,他能听见身后人们低声的窃窃私语,但他浑然不在意,只是继续向前。

这是一条注定孤独且无法回头的路。

拎着水壶的郑从义又漫无目的地逛了一阵。新兵集训营的宿舍管得比较宽,在训练结束后、新兵能够在营里自由活动,而不会被限定死在宿舍里等候命令。

当然,如果新兵因为乱跑而错过了教官的紧急集合命令也一样要受罚——这也是新兵们更宁愿呆在宿舍里等待的原因之一。

只不过,在高强度的训练过后还愿意在军营里乱跑的人可不多,几乎所有人都会选择在宿舍里悠闲地躺上一会儿,顺势抱怨一下和自己对练的战友下手不知轻重——尽管训练匕首未开刃,但也已经有人被刺伤了。

之所以要用“几乎”这个词语,是因为这个营里不仅有郑从义这个异类;如今,异类一号已经在楼梯道的某处听见了异类二号的哭声。

在骤然听见那断断续续的抽泣声时,郑从义就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碰到鬼了。但在察觉到外头亮得吓人的光线以后,他又登时觉得自己是在瞎想活儿自己吓自己了。

“也是啊,”他自嘲了一声,“军营里有人偷偷跑出来哭也是非常正常的事,只是自己恰好碰到了。”

从古代行军开始,军营里就严禁入夜后大声喧嚣吵闹,就算是忍不住哭出来也不行。在入夜熄灯乌黑的时候,士兵们一旦哭出来了,同样受欺压的战友就会感同身受、而将哭泣的浪潮放大……

积聚的压力无法释放,在哭声中逐渐受刺激的士兵或许会逐渐失去理智,从一开始的大哭变成歇斯底里的怒吼和喊叫——因为那是发泄压力最直接也是最简单的方法。

在逐渐扩大的混乱中,失去理智的士兵或许会趁着黑灯瞎火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反正周围一片漆黑是谁下的手都不知道。有的时候,就连前来弹压的军官也会遭了毒手。

这种被称之为营啸的现象自古以来就有,持续到现代都没能够彻底根除——唯一根除的可能性就是大规模地普及随军心理医生,但谁也不能指望士兵们能无条件地信任这些心理医生就是了。

封建军队靠的是掠夺,近代军队靠的是随军神父的洗脑工作,现代军队则靠理想和信念。那现在的呢?近未来军队又该靠什么?电子芯片吗?

出于好奇心,郑从义原本还想着过去偷看一下;但在听清楚哭声的腔调后,他又立马打消了这念头。

“是……是一个女孩子在哭啊。”

——换作一般的青年(这里点名余上校),估计他就会义不容辞地冲上去给哭出来的女孩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就差往女孩子的手里塞自家的房门钥匙和电话号码了。

但可惜郑从义不是一般青年,他甚至是一名还没谈过恋爱的十多岁的少年。对他来说,女孩子的哭声可能是比贺教官的匕首更难对付的东西,那时候的他只会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但这也怨不得别人,谁让这郑从义还没有积累过哪怕一点儿关于异**往的经验呢?他对于恋爱的印象还只存在于旧时代量产的商业剧里各种老套且烂大街的一见钟情与车祸癌症失忆。

“算了,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少年又搬出了陆想想的初阶厚黑学、来给自己开脱,“万一被别人误会成自己是在偷听她哭就不好了。”

而在他打算迈腿就走时,他背后的哭声一下子就停了下来。于是他立马感到大事不妙。

“是谁?”一个慌里慌张的清亮的女孩子的声音就此传进了郑从义的耳中。

没有任何办法,郑从义只能老老实实地将身体转过来,面朝向某个颤抖着身子、红着眼睛从角落里钻了出来的少女。

……是少女没错。但她身上并没有穿着新兵绿色的作训服,而是清一色的雪白的大褂。在她撇着嘴从地上站起来时,郑从义还看见,她的白大褂的边缘被弄脏得相当彻底。

“你不是新兵?”在惊愕之间,郑从义脱口而出。

确实,这个女孩子不可能是新兵——因为她的年龄和气质是真正意义上的女孩子。一头蓬松的妹妹头,一盏挂在鼻子上的眼镜,还有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不动的身躯;这显然就是个年纪可能还要比郑从义小一两岁的女孩子而已!

“嗯。”那女孩仍在啜泣,“我,我不是新兵。”

郑从义一拍脑袋。他真不应该开起这个话头,因为他压根不知道该怎么终结这场对话:一个年纪比他还小的女孩子,一个阅历和社会经验看着比他还要稀缺的未成年,一个刚才才哭过的异性……

“我,我是实习的随军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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