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节 敬意

作者:君士坦丁十一世 更新时间:2020/9/15 10:04:54 字数:3012

放眼整个基地城,几乎没有人能够像郑从义那样获得如此迅速晋升的机会:他从一个普普通通的基地城学院学生、再成为民兵集训营的一员,而后不过一次半的军事训练便得以加入城市反恐防暴部队——这是他人想都不敢想的。

他这样做直升飞机一样往上窜的晋升速度诚然能够惊讶一大群人,但这也会引起他人的仇视、嫉妒和戒备。

——为什么郑从义能做到、而别人做不到?是因为他在作战部有关系、还是因为他使出来了什么不见得光的阴谋诡计?

绝对不会有人认为郑从义是因为能力足够强、才能做到这一点。能力比他强的大有人在,但他们也一样需要在底层隐忍、磨砺自己的棱角,遵循作战部内部的潜在规则罢了。

郑从义知道,对于他而言,这还未必是什么好事:晋升速度过快,意味着他根本没办法在其相应的阶段积累足够的人脉和经验。而一无所有的他一旦闯入了他人经营许久的圈子里,唯一的可能性就是闹得一顿鸡飞狗跳。

贺教官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她给郑从义打了预防针:“如果防暴部队的面试官为难你、甚至不给你台阶下,那也是正常的。但你千万不要就这么气馁,大不了……”

郑从义也轻松地回答:“我知道。就将这次面试当成是一次机会好了。如果抓不住机会,那也是没办法的,毕竟我的成功率相当渺茫。”

“唉,你知道就好了。”贺教官再叹息,“我也不是什么神通广大、只手遮天的人,至多也就只能让你少走几步路而已,那面试官还不至于给我面子。”

“从义,你的能力很强,人脉也广。单是你和余上校有关系这一点、就能让你在人生道路的前期无往不利了。但是,那也……”

郑从义毫不犹豫地打断道:“余上校绝对不是我的靠山。到了将来,余上校会变成我的竞争对手。”

两个人再次相对无语了。郑从义沉默着将自己的视线收了回去:他忘记了面前的人的身份。作为教官的新兵,他是不应该在对方的眼皮子底下暴露出如此炙热而狂暴的野望的。

“你的理想……”许久,贺教官才斟酌着语言,艰难地对郑从义作出评价,“非常宏大。”

郑从义不卑不亢地挺直了腰背。在他进了集训营、接触过陆想想以后,他变得要比他以往的人生要更为自信、有力了。

“但你的心性不行。”贺教官又迅速地作出点评,“你太年轻、太过骄狂了。虽然以你这个年纪、骄狂一些也无可厚非,但起码在前辈面前,你总该学会收敛一下、别总是表现得如此锋芒毕露。”

“贺教官说得是,从义受教了。”

“唉,希望你真能听进去吧。”贺教官无可奈何地摇头,背着手漫步走远了——不知为何,郑从义总觉得面前的人似乎霎那间苍老了好几岁,“我只能帮你帮到这里了,以后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即使他们的年纪差异并不大、可能就连十年也没有,但他们已经出现了严重的代沟。

贺教官认为郑从义过于骄狂,认为郑从义应当收敛自己的锐气、先试着打磨一下自己;而郑从义只觉得贺教官的暮气似乎有些重了,昔日她的自信、勇敢和果决才是吸引郑从义来投的重要因素。

所以,在郑从义挨了贺教官的那一拳之后,他们就都明白了一个道理:他们距离分道扬镳不远了。

陆想想的惩戒郑从义计划也宣布告吹。郑从义的前程已经确定了,不久以后、他的靠山就不再是贺教官而是城市反恐防暴部队了,他们没有理由为了一个小兵而得罪和他们毫无交集的同僚。

同时,青年也会将郑从义与贺教官之间的冲突如实地汇报上去,这也是他们两人的关系出现重大危及的证据:如果郑从义即将放弃贺教官,陆想想的“上司”也将重新评测这位新兵的威胁性。

而在陆想想紧张地思索着下一步的行动时,原本盘腿坐在床上、闭目养神着一动不动的郑从义也微微动了动手指。

“我想好了。”他睁开眼睛,严肃无比地说,“如果我去的城市反恐部队里尽是死气沉沉、毫无朝气的中老年人军官,我就会放弃我的理想。”

“此话何解?”但陆想想明显没有听进去。他仍然在在思考,他的回答不过是随意的敷衍而已。

“如果那是一支年轻的部队,那还有希望。年轻人们会时常不停地质疑上司的决定,会抱怨死板且没有人性的规章制度,而同样是年轻人的上司也会进行反思、摸索着推动着条例的完善……”

郑从义冷笑一声,“但如果是让德高望重的中老年人来担任军官的话,那年轻人们或许就连质疑对方的勇气也失去了——对方是年纪比你们大的前辈,经验比你们丰富得多,哪会犯错——那又谈何进步呢?”

这一次,陆想想终于正眼瞅了郑从义一眼:“你还没正式加入城市反恐部队呢,就想着改变别人已经打下来的地基了?”

“人终究是要有些期盼的。”郑从义忍不住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如果就连这种镜花水月一样的期盼也没有,那我这么努力地往上爬又有什么意义呢……”

——新兵集训营让郑从义相当之失望。这个破新兵营的教官团居然都会为了蝇头小利拉帮结派、明争暗斗,争的只不过是教导队里的几个位置——为了这么点事情,至于这样做吗?

所幸新兵营里还有贺教官。贺教官锐意进取、不畏强权,她力排众议将新兵营中形式主义的训练条目尽数一扫而光,她同时也是在摸索着基地城时代的陆军的新模式……

没有人知道未来的陆军该是怎样,也没有人知道地面的战术会演变成什么样子,这一切都是未知数。不论是谁,都只能摸着石头过河、一步一步地试出一条路来,这是雷打不动的事实。

以前的庄妍这么做了,她尝试过小分队进攻和轨道火力打击、实施精准手术切割式的快速攻势,但这个战术始终不适应虫群、智械的人海集群。

张毅也提出过自己的见解,新式步兵和战术机甲的配合或许能在步坦协同战术的基础上进一步改进,强大的野战集团自古以来就是文明安身立命的根本、不可或缺的东西……

但在这以后,就没有以后了。

贺教官是郑从义所见过的最后一个看见了作战部的不足、并且愿意去作出改变的人。她察觉到了如今“实战技能方为第一”的需求,察觉到了作战部兵员素质的不足,所以她这么做了。

但除了贺教官以外,偌大个基地城、偌大个作战部似乎就没有第二人了!

贺教官不敢、郑从义也不敢将她称之为战术改革家,确切地说,在某个人取得确凿的成功之前,这个头衔都相当于是将对方架在火上烤。但这并不意味着人们不该这么做……!

“陆响,你参军的目的是什么?”思绪万千的郑从义竭力地整理着自己的思路;他压着声音,沉声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陆想想抬头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就又将视线收了回去:“在现在的时代,参军无疑是最快的晋升通道,任何战功和荣誉都能让一位底层人士一举飞跃至中高阶层。”

这更让郑从义心中不安了。虽然他早就知道了陆想想的野心,但对方话语里透露出的社会现实更让他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说起来,你不也是为了晋升的机会才去和贺教官站在一处的吗?”

“不是。”郑从义摇头,“虽然你可能不相信我的说辞就是了,但一开始的我真的不是为了提前晋升才去接近贺教官的。”

至于原因,他也没打算再和陆想想复述一遍了:如果他再拿“正直理论”来企图说服这位功利心极重的青年,那这不仅徒劳无功,还会被对方冷嘲热讽一顿——郑从义可没有自取其辱的习惯。

经过了思索的郑从义并没有像以前那样舒适地扬眉吐气、松懈下来。恰好相反地,他的思维可谓是越来越凌乱不堪了:过去在学院中学到的知识和现实的情况杂乱无章地交织在一起,让他根本无法理解事物的对错。

他隐约察觉到了真相的模样,那些笼罩在迷雾和阴影下的庞然大物正在冲着他露出狰狞的獠牙与利爪;但以郑从义现在的智力水平和逻辑,他根本就无法捋顺“真实”。

“我该怎么办?”这是任何一个正处于迷茫的人会在夜深人静时对灵魂的审视和自我批判。

而如今的郑从义能够得出来的答案也可谓是非常之简单:为不久以后的作战部反恐防暴部队的面试做充分的准备。

“如果我能够顺利地击败面试官的苛难和傲慢,我就能从新兵营里摆脱出来。”少年在心中默默祈祷,“而后迎接我的是吉凶未卜的防暴部队,我并不知道它有没有我想象中的那样公平、正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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