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带着我来到了一家咖啡店，这家咖啡店离黑市的入口不远，就在药店稍微往前走一点。
男人点了一杯海盐咖啡，然后带着我坐在了店里的最角落位置。
这家店装修的就像是猎人小屋一样，原木在立面中大量的出现，加之木质家具还有油灯似的照明。在吧台上，还挂着像是打猎战利品一般的鹿头，我们的座位有些远，让我无从判断那是真正的鹿还是只是全息投影而已。
“惩罚程序...”
开口，试探性的提问。
男人则是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烟和打火机，准备点燃。我伸手制止他，指了指挂在店门口禁止吸烟的巨大标示，他才将烟重新装回了兜里。
他的打火机看上去很有科技气息，它甚至配备了迷你的空气投影，在盖子打开后，有圆形，类似于游戏UI指示的空气投影存在于气阀上方。
“惩罚程序。”
男人复诵了我的提问，点了点头。
“我想，开门见山一点...”
“在这里。”
男人从兜里掏出了块U盘，扣在了桌子上，U盘是纯黑色的，方方正正。
出现的这一幕仿若在脑中闪现的既视感...就在几分钟前，布兰丁也是这样直接将一块U盘扣在了桌子上的。
“这是？”
虽然我大概已经知道U盘里装载的是什么了。
“惩罚程序，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会把序列号也给你。”
“这是你们公司用来训练人工智能的么...”
男人摇了摇头。
“这是我的东西，我自己的东西。”
“嗯...”
“你需要的话，就给你了，我已经没有需要这种东西的场合了。”
“在你们公司内部，这种东西的用途我能询问一下么。”
“当然是训练人工智能程序了，你不是人工智能专家么。”
服务员端着一杯咖啡，来到了男人的面前，将咖啡放在了桌上。
“你不喝点什么吗？调教师。”
我是想喝点什么的，但是刚刚正当我要点一杯咖啡的时候，耳机里的小天却直接说教了我一顿。
她表示如果我大下午喝咖啡的话，到了晚上又会睡不着觉的，到时候我的生物钟就彻底紊乱了。
今天却确实不想熬夜，况且刚刚也已经喝了一大瓶可乐。
“我就不喝了。”
“最早用这程序的是财务部。”
男人吹了咖啡一口，然后直接饮下了半杯，他被烫的厉害，张着嘴喘了几口粗气。
“为了节约人力成本么，训练AI来做财务工作。”
“是的，财务部门在裁员之后训练了利用这程序训练了一批OAI，用来从事无聊的财政工作，无非就是会计，出纳诸如此类的事情，狄安娜就是其中之一。”
“那您是从事财务工作，负责训练这批OAI的人么？”
“...”
男人看着在咖啡杯中逆时针旋转的褐色泡沫，沉默一会儿。
“不，我是做设计工作的。”
他说。
“我曾经是个设计师，最后混成部门经理，财务那边的事情我基本一概不知，只知道他们因为AI裁员过一次。”
“您是...设计师，我听说城市流明是设计...”
“城市全息，锡安广场上的城市全息就是我们承包的，除此之外我们还承接全息广告的设计。”
“我昨天才去了哪里，真的非常震撼。”
“是的，那就是我们部门的工作成果，不...已经不是我们部门了，是他们的部门。”
“您离职了。”
我仿若一个访谈节目的主持人，尝试诱导着这个男人的话语。
既然能把惩罚程序的软件拍在桌子上，还说那是自己的东西的话，这个男人果然还是对狄安娜做过什么折磨过她的事情了。
“是的...公司高层想要让OAI承担更多的工作，甚至从事设计行业。”
“设计...”
“是的，让AI来从事创造性的工作，是不是很愚蠢的一件事，但是当时我们真的想试试，他们就让我来做这件事。”
“因为您又有设计师背景，又有管理经验。”
男人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他们不想拨预算购置新的设备，就让我去财务部的机房，选一个想要培养成设计师的OAI，我最后选了她，狄安娜。”
男人拿起咖啡杯，又放下。
“她有什么特别之处？”
“她是在财务部工作的时候...”
“表现最出色的人工智能？”
“犯的错误最多的人工智能。”
“嗯？”
“我创造性的思维总来源于对循规蹈矩的拒绝，但OAI又是那样的墨守成规的东西，我的想法是，要选择一个不那么刻板的家伙。”
男人说。
“您选择了狄安娜，然后...用财务部教给你的方法，将她训练成设计师么。”
“您可以这么说。”
男人瞥了一眼桌上的黑色U盘，这么说道。
“我让她看了许多设计方案，教她使用软件，教她设计原理，然后在她做的不对的时候...”
男人闭眼，沉默，不言语。
大抵上是利用了惩罚程序吧。
他是不是也觉得让AI承受痛苦是一件不怎么好的事情呢？不知道他是现在失去了才意识到，还是原本就那样觉得。如果是原本就那样觉得的话，干脆一开始就不要用惩罚程序就好了啊。
“原来不是财务数据啊...”
蓝牙耳机中的小天如此说道。
“那会是什么呢...”
她最开始的想法被今天与男人的对话否定，这让她也陷入了思考之中。
“如果是设计师的话，最无法接受的损失是设计稿件吧。”
小天说。
但设计稿件都是些具有扩展名的实际文件，不能存在于OAI的神经记忆里。但如果狄安娜从事的是设计工作的话...存在于她的脑中的重要记忆可能并不是设计稿...而可能是...
设计灵感。
“她的表现如何？”
为了验证我的猜想，我如此问道。
“表现如何...对不起...”
男人摇了摇头。
“虽然我已经离职了，但我还是得保密。”
“她的表现居然是机密么...”
“是的，虽然财务部的人训练OAI也是秘密的事情，但是...那不是什么值得去守护的公司机密...但...虽然我不能说她的表现如何，但您在锡安广场，在那里的最直观的感受是什么。”
刚刚我就说过了...是震撼，等等...他在说狄安娜的事情，却忽然提到了锡安城市广场？难道说。
他是在暗示什么？
我所得到的那些震撼，难道说？
那些震撼都是由狄安娜小姐所带来的？？
“先生贵姓，我该怎么称呼你。”
“免贵，詹。”
“您可以叫我一方。”
如果这些震撼，这些设计都来源于狄安娜小姐的话，那他愿意支付重金来维修狄安娜小姐的缘由便更加充分了。
一个能做出锡安城市广场上那些投影设计的设计师，无论如何，对于任何一家从事设计行业的公司，都是不可多得的宝贵财富。
“我明白了，詹先生，我会利用你给我带来的线索帮助她的。”
我起身，对面前的这位詹先生说道。
我从桌上拿起了詹先生所带来的黑色U盘。
“不过，我希望您答应我一件事，如果她回复正常了，请不要在用这个程序折磨她了，对于利用精神上的折磨和惩罚来训练人工智能，这点我完全不能苟同。”
我保持着语气的清晰，如同在法庭上维护正义的律师一般讲到。
“我当然不会了。”
詹先生说道，在他的眼里我似乎能看到...
悔过之意...
如果能够让狄安娜复原的话，詹先生说不定也能找回工作，而狄安娜，也能作为设计师给锡安这座光影之都带来更多的震撼吧。
我的内心中燃起了别样的决心。
“关于她的事情，请稍安勿躁，我会尽快解决的。”
“我...非常感谢您的协助，一方先生。”
男人说道。
“那我，就接着回去工作了。”
我已经获得了足够多的情报了，我想应该对我的工作有所帮助。
我向男人道了别，然后转身离开了。
“等等，一方先生，关于报酬的事情，我还能在凑出一些来。”
“只要你能履行你的承诺，我500块钱就够了。”
我挺直了腰板，想要留给那个男人一个帅气的背影。腰板挺直的状态一直持续到走出咖啡厅，走出之后，我便一路小跑了起来。
“喔喔喔小天小天，刚才我是不是很帅。”
“我想如果你接下他的报酬，你的帅气程度也不会受到影响，毕竟您现在需要钱，不是么。”
“嗨，这不是刚拿到8千块的定金嘛，这钱可千万别在她面前提啊。”
我说道。
“明白。”
“我真的没想到我一天就能拿到份惩罚程序，前两天还在发愁怎么去调查这件事，还真是...”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小天则是用一句俗语来展现了OAI优秀的自然语言处理能力。
“没错，我刚刚就想说这句话来着。”
“没想到詹先生竟然是设计师。”
“比起设计师，他更像是管设计师的人，因为他的行为或者失误，让公司损失了优秀的设计方案以及优秀的设计师，他大概自然是要担责任的。”
我对小天说。
推断基本无误，只是细节上有了些许改变而已。
“但是...因为这种事情引咎辞职或者被开除，是不是有些惩罚过度了呢？如果OAI可以被培养成设计师，那在培养一个不就好了。”
小天提出了问题。
“那我就不知道了，可能狄安娜是特别的？”
“特别的么...”
小天的声音传来，紧接着，鸣笛声从身后传来，一辆无人驾驶汽车缓速的从路旁边超过了我。
“我有了一个主意。”
我对小天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