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吧,江卓拜师是很顺理成章的一件事情。
当他把自己写的字寄出去的一刹那,今天的剧情就安排地七七八八了。
所以写那副快雪时晴的时候,他特意落款了自己的名字。
于是早在今早他来到A城之前,南老先生就知道了江卓这么一号人物。
那之后的登门入室,连带着南岑瑜赶人,都是师徒两人相个对眼缘,心照不宣的把戏。
所以从头到尾,只有可怜的南景凉被蒙在鼓里,还想着去帮江卓说情。
南岑瑜起身泡了两杯茶,一杯给自己,一杯给江卓。
江卓端起茶,小小啜饮了一口,眼神一亮。
上好的六安瓜片,入口清香,他已经很久没有喝过了。
“小景凉很好玩吧?”
南岑瑜放下了茶杯,摸着山羊胡子指着门外。提起南景凉,他脸上挂满了说不出的宠溺。
听了他的问题,江卓撇了撇嘴,不置可否。
刚才就是这个精明的老头,看见自己登门拜访,叫南景凉把自己赶出家门,好来个下马威。
没想到拜师的第一个考验竟然是南岑瑜的孙女南景凉。
幸好江卓是个重生者,准备了百般武艺治服了南景凉,否则他今天还真没法拜师了。
南景凉很好玩吗?江卓不知道,他只知道南岑瑜今天戏弄两个小辈很开心。
江卓也很开心,因为他今天戏弄南景凉确实很开心。
“南景凉很好玩,挺软......我是说下手也挺狠辣。”
“你被小景凉打了?”
“对,刚才她对我使了两次扫堂腿,把我按在地上吃灰吃土。”
“哈哈哈哈哈,江卓你小子活该,小景凉她可是从小学空手道的,同龄基本无敌手。哈哈哈哈哈,看见你这小子被整治我就开心,说实话我憋了一肚子气呢。”
南岑瑜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江卓低头喝茶,也笑了起来。
他忍住自己不停抖动的肩膀,不敢让老先生看出端倪。
嘿嘿,要是南岑瑜知道,被两次扫堂腿的不是江卓而是他孙女,并且他孙女被人抱在怀里打屁屁这件事,他一定得疯掉,用拐杖敲碎江卓的膝盖骨。
“一肚子气?我倒是不知道谁气老师你了。”
“今天一大早我正准备出去溜达的时候,我收到了一封快递,说是我收件。我打开一看,你猜怎么着?一副气势汹汹的字。”
“额额,那是我写的......提前准备了半个月呢。”
江卓说谎了,其实寄给南岑瑜的那封字是他随笔完成的。
他之前倒是花了点功夫准备了另一幅,但那副字画被他不小心落在了书包里,然后被林小淼那个蠢蛋弄没收了。
南岑瑜点了点头:
“我当然知道是你,因为落款是你,这也是我今天为什么收你为徒的原因。”
“嘿嘿,南老师你觉得我至善至良,不仅天资卓越,还诚意十足?”
“天资卓越,可以。但说到诚意十足,那还有待商榷。”
“那既然如此,老师你最后为什么会收我为徒?”
江卓问出了心中藏着的问题。
虽说今天的一切是按照剧本在走,但撇去南景凉这个半路杀出的陈咬金不谈,所有未免太过顺利了。
就好像,连续几次骰子掷出六来,合在一起是六六六,这是天大的幸运。
南岑瑜摇了摇头,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准确来说,我没有收你为徒。”
“可南老师你明明......”
“我说收你为徒,这只是一句话,但说实话,能写出那副字的你,真的需要拜我为师吗?”
南岑瑜指了指江卓手里拿着的书法卷轴。
那是老先生亲手裱起的江卓的文字,其上还盖了品鉴章。
“嘛嘛。正所谓活到老学到老......”
“江卓。”
“什么事?”
“你今年几岁了?”
南岑瑜没有解释“未曾收你为徒”的意思,反而询问起来江卓的年龄。
和南老师面对着面,仿佛一切回到了昨日,江卓差点脱口而出三十九。
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此时自己已是少年身,正在上高中。
于是江卓昧着良心说了一句“十五”。
南岑瑜点了点头,这年纪和他算得差不了多少。
他仔细盯着江卓,盯到江卓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可无论他怎么看,江卓脸上,从头至尾,都没有一丝一毫属于少年人的青涩。
反而油头滑脑的,像开了灵智的老狐狸一样。
南岑瑜突然怀疑,刚才真是自家丫头打了人家吗?
“江卓,你知道我十五岁的时候在干嘛?”
“不知道,还请老师详细说说。”
“我也忘了。”
“咳咳咳咳咳!”
南岑瑜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笑。
他一句话带过倒是轻巧,但正在喝茶的江卓差点被呛死。
南景凉用拐杖敲了几下江卓的背,帮他顺气。
“我也不知道我十五岁的时候在干嘛,正常来说像我这把年纪的人,也不会有多少人记得。总之,我肯定不是像你这样,随随便便坐在一位大师家里喝茶,脸上还宠辱不惊。”
听罢,江卓心里犯嘀咕。
怎么回事,莫非南岑瑜不喜欢他太过随意的态度?
可他看小说,那些隐士高人就喜欢他这种“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小孩啊。
正当江卓犹豫要不要立马三跪九叩,行个大礼的时候,南岑瑜又说话了:
“这就回到我先前说‘未曾收你为徒’的问题了。江卓,你知道你今天为什么能坐在这儿喝茶吗?”
江卓摇了摇头,他确实不知。
“因为比起收你为徒,我更想守护你。”
“守护我?”
“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能写出这幅字的时候,他就注定比国宝还国宝。所以当我亲眼看见你的时候,我就决定名义上收你为徒。”
“所谓的守护我?”
“嗯,至少有我当你的老师,便决定了你今后的人生轨迹。你不会偏离‘正轨’,一辈子得用你的才华和书法打交道。”
“额......如果我说我长大了想当宇航员呢?”
“那我就打断你的腿,留下你的手,把你关起来,只让你写字。”
听了江卓的话,南岑瑜冷笑起来:
“所谓才能,还是惊天的才能,便是这样。如果你放弃,那就是在犯罪。江卓,至少我活着的时候,我会监视着你,不让你放弃这份才能。”
嘶————
听完南岑瑜的话,江卓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南老师,你还是个病娇啊。
江卓以为自己想利用恩师南岑瑜来赚钱,已经够丧尽天良了。
没想到到头来,五十步笑百步,指不定是谁利用谁呢。
除了江卓和南岑瑜之外,谁也不知道江卓拜师成功了。
江岑从南家门外捡回了自己买的茶和酒,走进书房送给了南岑瑜。
这一次,南岑瑜没有拒绝,爽快地收下了。
如果是别人送给他的,他一般不会收,因为他不喜欢欠人人情。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江卓是他的学生。
拜师礼,走个仪式,还是很有必要收下的。
“我本来只打算收三个弟子的,你是第四个。”
正在喝茶的江卓疑惑地“嗯?”了一声,放下手中的茶杯,不解地看向南岑瑜。
“三个弟子?老师你之前收的弟子不是只有雨下和伞中两位师兄吗?”
南岑瑜一声只打算收三个弟子这件事情江卓知道,因为在前世江卓就是南岑瑜收的关门弟子。
他虽然戏称南景凉是他的小师妹,但事实上南岑瑜的学生一直只有三个。
雨中,是江卓的大师兄。资质不错但半途而废,现在在埃及研究象形文字。最近,听说他得到了一个神秘的箭头......
伞下,是江卓的二师兄。他的字登堂入室,已有小成,但最后去做了鉴赏师的工作。
或许,两个半途而废的天才的前车之鉴,正是刚才南岑瑜执着于守护江卓“才能”的原因。
但显然,江卓此时不关心这些,他只在乎刚才听到的“第三个学生”。
这莫非......世界线又变动了?
“是我最近才收的,所以外界不知道。对了,我也不打算把你的身份告诉外界,好吗?”
“可以,我也不想天天被媒体围追堵截,但在这之前,老师你得好好给我讲讲你的第三个学生。”
“你很关心?”
南岑瑜诧异地看了江卓一眼。
刚才他故意岔开话题,避而不谈第三个弟子,但没想到江卓刨根究底起来。
“我现在是小师弟嘛,总得关心关心师兄的情况。”
“她不是师兄,是你的师姐。”
“师姐?”
南岑瑜收的第三个弟子是个女孩,这倒是出乎江卓意料。
等等......师姐?
江卓拍拍脑袋,觉得自己好像想起来了什么。
对呀,这不就是刚才在楼下的时候,他偷听花姑和张姐谈话得来的情报吗?
那两个长舌妇说最近老有一个妙龄女子敲开南家的家门,莫非,说的就是自己这位未曾谋面的师姐?
算算时间,还有南岑瑜刚才不想让江卓知道的态度,好像是都对得上。
江卓把这件事和南岑瑜说了一下。
“你见过她了?”
“倒也没有。”
“也不急,你们以后会相见的。”
“她叫什么名字?”
“人家不情愿和别人说名字,到时候见了面你自己问吧。”
“那我总能问问老师你为什么收她为弟子吧?”
“嗯......”
罕见的,南岑瑜老先生有点脸红。他吞吞吐吐的,像有难言之隐。
“必须得说?”
“老师你不说我立马去当宇航员。”
看见江卓用才能威胁自己,一生傲气的南岑瑜老先生当即服了软。
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一来是因为她天赋确实不错,二来是因为......因为她的那啥......确实够大。”
“那啥?”
“那啥。”
“那啥是那啥?”
“那啥就是那啥。”
“那啥,我去当宇航员了。”
“那啥就是胸脯啊!那姑娘胸脯够大!”
“咳咳咳咳咳咳咳!”
江卓发誓,他再也不在和南岑瑜说话的时候喝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