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
无尽的战斗！
比潮水更汹涌，比熔岩激烈，比风暴更狂野的战斗！
撕开头皮，把它们的头盖骨扣下来，露出满脑子的蚰蜒和蜈蚣似的毒虫，甩开到一旁，刚好把另一头怪物击倒在地。
黑骑士的身上布满了各种颜色的液体……如果那也算鲜血的话，他已经是由血浆制作而成的了。
没有武器并不代表着他好对付。
正相反。
“砰！”
抬起一脚踹翻一头狞恶的怪物，他头也不回地抬起利爪，抓住了一头撞来的怪物头颅，五指紧扣，利爪燃着毒烟烈火，瞬间烧蚀那与人类有几分相似的面孔，面部融化为一滩血肉淤泥，他随意的一把抠出里面银灰色的某种浆糊状物质。一边搓着手，一边丝毫不躲闪地侧过头，用脖子扛住了迎头砸来的重型利刃。
铛——
利刃斩空。
他的身躯直接化作黑烟，侵入进挥剑的怪物耳鼻毛孔——随后从它的体内直接撑开！
噗！
一只利爪首先破腹而出，紧接着是它仅有的一只眼球瞬间因血压暴涨，而被挤爆弹飞，黑骑士双爪外扒，开膛破腹，漆黑的头盔下半部分面甲咧开一道锯齿的缝隙，如同鳄鱼一般张开超过九十度。
震慑心灵的吼叫回荡在战场上：
“只有这些？就这么些？就这！”
他嘶吼，声音变得如刀锋冰冷刻薄。
裂口的两端呈现上挑，如同恶魔一般咧嘴狂笑，深不可测的裂口中露出的只有漆黑，漆黑，漆黑。贯彻深渊的漆黑！
除去烟化，他似乎没有任何能力。
啪嚓——！
战靴践踏头颅，漆黑的骑士被四五头怪物缠上，它们每一个都拥有胜过虎豹的凶狠和悍不畏死的战斗意志，纠缠上前，如流氓地痞似的抓住他的四肢躯干。
骑士嘶啸。
深渊般的锯齿裂口径直朝着面前的怪物脖颈一口咬下，再度一扬头颅，立刻扯断一头怪兽的头颅，鲜血朝着空中不要钱地喷溅，下一刻，他再度化身黑烟，所有的怪物扑了个空，互相挤在一起，拧成麻团。
啪。
黑骑士落地，抬手将这颗由怪物捆成的球直接点燃，并一脚踢了出去。
火球滚了几圈就四散开来，撞翻了一路，至少把它们本就没有的阵型再度击溃。
第四十……四十几个了？
源源不断的兵力再往这里堆积，如果不是每次只有十几头怪物才能通过那道亚空间的裂缝到达这里，随后就要停滞一段时间，这里恐怕早就被怪物的尸首堆得没有立足之地了。
他把视线挪到那同时停下的月白头发少女身上——她在传送的裂缝另一侧，同样浑身是各种颜色的血，姣好的容颜却是呈现出某种麻木的神色。
只不过与她令人赏心悦目的容貌相反，死在她脚下的怪物远比这边多得多。
嗤！
她一剑刺穿脚底那头怪物的眼眶，宣告了这边战斗的终结。
噌噌！噌噌噌噌！
但是她眼中闪动着难以置信的目光，喃喃着：“为什么你这么弱。”并不断地戳动利刃，把头颅和颅骨连皮带肉捣成了一滩肉泥。
自称克萝莎。
掌控【蔷薇的魔女】之权柄。
却又可以熟练地使用圣职者的圣言。
魔女，圣骑士。
到底哪个才是真的？
或者真的两个都是真的。
黑骑士摇摇头。
他将手中最后的两头怪物头颅对撞在一起，两个不规则的球或者其他几何体同时像挤爆的昆虫那样，饱满粘稠的爆裂开来，溅射在身上的瞬间被迅速蒸发，甚至无法留下一丝痕迹。
“这一轮结束了。”
伽龙悠悠地从废墟里走出来，他明明躲了半天，却一副杀气腾腾的气派，眼神冷峻，步伐沉稳，也不知他到底在做给谁看。
他瞅了一眼逐渐闭合的缝隙：“看样子也是最后一轮。”
“放弃了吗？”
克萝莎踱步而来，美丽的面孔上浮现出失望和失落。
这女人是真的在寻死……但是身体本能让她下意识躲避攻击。
他理解这种感受，称不上可笑也不算是可怜。
黑骑士扭了扭手腕，习惯性看向伽龙：“他们会甘心？”
“反正坐标在我们手上，我们只要出不去，就是把我们困死在这儿。”
伽龙很轻松地说道：“但问题来了，他们撤退了，或者说暂停了——说明他们暂时不愿意付出代价来添这个绞肉机。”
绞肉机……
黑骑士瞥了一眼克萝莎那边：蔷薇们逐渐枯萎，风化，只留下一地不成人形的残渣。
克萝莎麻木地扫了一眼黑骑士身后泥泞不堪的断肢残骸，长在地上的吊灯那里，还有火焰还在燃烧。
“很贴切。”克萝莎评论。
“没有蠢货会无意义地这么填下去。”黑骑士赞同。
“你们两个就没有一点自觉吗？”
伽龙翻了个白眼。
“不过我还真没想到，你们两人为了保护我这个弱小的无辜市民，竟然挺身而出，披荆斩棘，实在是让我感动，所以我决定——”
“再乱起外号就把你脑袋拧下来。”黑骑士捏了捏拳头。
“别废话了。”克萝莎不以为然：“既然它们关闭了传送，那么我们怎么办？我们是人类，这里没有食物，也没有水，过了72小时，我们谁也没力气继续战斗。”
“你的身份还没结论，坐下。”
“都说了我不是魔女。”克萝莎气呼呼地抱着胳膊：“当然，如果你们想活下去，倒是可以吃我的肉，‘圣血圣酒，圣餐圣肉’——作为圣职者，我有这种觉悟。”
这个话题意外的……引起了共鸣。
“没有水怎么煮啊。”
“圣血圣酒的意思就是圣职者献身出血当酒，酒是用来喝的。所以只能烤我的肉了吧。”
“内脏很臭的——不过你身上一股花香味儿，这么久了还没散。”
“生吃太野蛮了。”
三人围坐在杀场中央，对于克萝莎的尸体怎么处理莫名其妙地讨论起来。
“这还是算了，吃人肉这种事情对于我来说做不到。”伽龙耸肩：“魔女也不行。长得像人的吃不下去。你呢？”
“还没到那种地步。到时候再说。我们还轮不到让女人割肉救命的地步。”
黑骑士说：
“而且魔女有辐射。”
克萝莎歪了歪头，没好气地说道：“不想吃人肉就赶紧想办法出去，你们两个笨蛋。”
“没办法。进来的时候想的好好的，不过这种事儿还是第一次，宛若少女一样纯洁，无知，没有经验，不懂得技巧，又是流血又是痛苦，虽然现在有点冒险的开心，但是冷静下来又有一种怅然若失的空虚感。”
伽龙从怀里取出来一张发票，然后往里面填进些烟草，娴熟地卷起来，递给黑骑士：
“这个时候，你就需要一根烟——”
乒——！
克萝莎点了个响指，一朵精湛的圣焰绽放在卷烟尖端：“这样的话，你满意了吗？”
“你瞅瞅人家！”伽龙推了一把黑骑士，恨铁不成钢似的说道：“魔女都比你上道。”
“吸你的那根又细又短的玩意儿去！”
黑骑士刚说完，突然才意识到在场是有女性的。
不过意外的是，克萝莎，这女人染上血污而显得皮肤更加苍白的脸蛋上倒是一脸认真，只是在等待着伽龙抽完烟想主意，完全没有意识道两人的话深意。
正当他有所歉意时，又忍不住仔细想了想：一个敢穿着裙子高抬腿的女人，想必也没把这些荤话当回事儿。
“咻——！”
伽龙狠狠嘬了一口烟，仿佛得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宝物似的，面部表情开始丰富多彩的变化，时而迷醉，时而眉头紧锁，时而怡然自得，时而平静如镜，看得克萝莎一愣一愣。她抱着膝盖，钴蓝的双眼充满了惊异和好奇，滴溜溜地跟着伽龙迷醉的头脑来回移动。
“呼！”
他徐徐吐出一口云雾，刺鼻的尼古丁、焦油的烟味让克萝莎立刻厌恶地退开。
“咳咳咳！”伽龙咳嗽三声，面无表情地说道：“盗版货就是垃圾。”
“再多废话，脑瓜落地。”黑骑士一捶天花板，砖石立刻裂开无数缝隙。
“平胸——克萝莎找到了这段坐标。是无尽维度的坐标。仔细想想看，如果是亚空间的存在想要的东西是坐标的话，也只有那么一个可能。”
伽龙蹲了起来，俯身用不知从哪儿捡来的碳块在地上涂涂画画：
“你们看：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机械神教分部的天花板。这是典型的巴洛克风格，顶部是一个锥形。但是为了避免雷击，它在顶部插了根金属的导针。实用重于美观，这很机械神教。”
“可是这有什么意义？”克萝莎皱眉。
连魔眼都没有给她推导出怎么回去。
她倒是留下了一个蔷薇种子作为坐标，但那要她离开这个区域，才能使用折跃魔法。
“你想想，这个世界可以被理解为是一种镜像。截止我这句话前，在亚空间我总共呆了3小时57分21秒。克萝莎你比我们先进来至少6分6秒——这数字真不吉利，还好我没信仰。这点时间，你应该也意识到一件事情。”
“别卖关子！”
“我先告诉你一个科学事实。请尊重科学。”伽龙指了指自己的双眼，又指了指克萝莎钴蓝的魔眼：“你看到的一切事物，其实都是反的。”
“这不好笑。”
“我没在开玩笑。”伽龙拍了拍大腿，解释道：“绅士们——哦还有女士。你们观察过望远镜吗？”
“没钱买。”克萝莎想的是希洛的天文望远镜，她小时候一直想玩，希洛把价格一说，她就再也不敢碰。
“用过。”黑骑士说。
“你试过隔远了再看望远镜的镜片吗？”
“那样景象就反过来了，白痴。”
“你的眼睛就是这个原理。这叫凸透镜！你的眼睛里就有一个透镜。当物体与凸透镜的距离大于透镜的焦距时，物体成倒立的像，当物体从较远处向透镜靠近时，像逐渐变大，像到透镜的距离也逐渐变大。仔细想想看：外界的事物隔了那么远，通过倒立缩小，才落在了你的视网膜上。”伽龙语如连珠，在地上画着图，做出解释。末了补了一句：“白痴。”
克萝莎看着那副示意图：很潦草。
一副半圆的透镜，两侧一边画了弧，被标为‘视网膜’，在中央画了个点，被他标注为‘像点’。
一侧则画了个三角形。
伽龙抬手画了两道线：“你看,物体是因为反射光，才会被人看到。而凸透镜放在这里，这个三角的图案，经过凸透镜，就会落在视网膜上的像点。这个时候，就如同你看远方的望远镜一样，是上下倒立的。”
“这什么歪理！”黑骑士皱眉：“我从来没学过这些。”
“这叫物理！研究事物变化的规律，和构成物质的基本结构的学说，就叫物理！”
“那你告诉我，我为什么看到的东西是正常的？”
“你的脑子处理过这些信息。让你的视觉修正为这样。”
“那你说的还不是废话！”
“不。”
克萝莎抬起头，钴蓝的魔眼亮着微光。
【更新完成】
知识的充填，让她对于权柄，对于规则的研究，更加精细。
这就是魔女……永远在进化的异端。
“按照成像的规律看来，才能真正解决这偏转世界的问题。”
克萝莎深吸一口气，站起身，从胸口解下一枚齿轮的纽扣，放在眼前。
“你在干什么？”黑骑士不解。
“这你就不懂了吧。”伽龙得意的说道：“根据物理学——其实我也不懂。但是魔女的话，只要灌注一点知识，她们的权柄就会产生不一样的效果。”
“知识……那到底是魔女的力量，还是人的力量。”
“都不是。这是世界的力量。”
钴蓝的魔眼聚焦，蔷薇的枝条从她手腕上生长出来，随后迅速蒸发出水分，汇聚在齿轮的缝隙之间。
“Vpside downe.(翻转)”
她看到了，一个倒转的世界，上下颠覆，世界倾颓！
轰隆隆……
脚底的世界开始缓缓翻转，犹如赌局中揭开了王牌，伽龙立刻抓住黑骑士的肩膀：“你可是我的好兄弟，别丢下我。”
碰！
黑骑士利爪**天花板，以钩住身形，惊骇地抬头望向与地板仿佛融为一体，不受重力影响的克萝莎。
“她——做了什么！”
“她看到了真正的世界。”
伽龙故弄玄虚：“拨开神秘面纱，看透迷幻伪装，不愧是魔女……”
“再废话把你摔下去！”
“亚空间是心灵的倒影！现实中被毁灭的东西，在这里都被复原，而本就不存在的东西，更是存在。我记得很清楚——那几台机械守卫，就是平胸怪打爆了！但是在这里又复活了。包括生死、文字、视觉、整个世界！在这里全是反的！必须要靠相反的视觉把它扭转回来！”
伽龙连忙说：
“但是我们人类没有这种能力，只有魔女靠她们的权柄和意志，才可以掌控自己的视觉。”
“所以——如果克萝莎的世界恢复过来，那么出口就——”
“是啊，‘亚空间没有的出口’——那么现实世界就有。上下翻转、左右翻转、内外翻转、意义也是反转的——我们现在如果不是适应了亚空间，恐怕根本没法在这里存活！”
克萝莎确实看到了。
她回到了第一层的大厅，地板燃烧，左边灰烬，右边废墟。
一处大门，正敞开着，耀眼的光芒向她招手。
情不自禁，哪怕是怀着死亡之心的她，也不禁，向前迈去。
黑骑士突然开口：
“等下——那么，外面那具尸体，是在现实中存活的？”
伽龙顿了顿。
“不然？你问这个干嘛？”
“那女人穿的是六级教士袍。我见过她，她是本地机械神教分部的前副部长——阿廖莎·齐格琳。”
“那又咋了？都是人类怕什么。”
“她前几天被卸任的原因是：感染虚空病毒，已经关入内部塔层监视治疗。”
“……克萝莎！别！别！别过去！你过去我们都得——”
克萝莎没听清他的说法。
在那一瞬间，她的意志被洗刷，魔眼提示她开始画出折跃的法阵，魔力烙印起手，她还记得要带人离开，所以划定了捕捉范围，将附近的所有人一起捕获进入。
破碎的琉璃之门张开，释放出强大的吸引力，克萝莎踮起脚尖，不自主地被吸纳进去。
一同进去的，还有那嗷嗷直叫的伽龙与紧张地用臂弯钩住他的黑骑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