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角的霓虹灯闪烁着，以一个不快不慢的速度变换着亮起的不同的小灯泡，不变的是中间的四个大字——人间天堂。
歌厅内，季丝琦站在了舞台中央，右手轻抚着麦克风，身体随着自己的歌声缓缓地晃动着。她身后站着一群男人，穿着一样的吊带装，跳着整齐划一的舞步——虽然看起来不过像是老年迪斯科而已。
季丝琦带着笑容，一边看着台下坐着的观众一边唱着，唱抒情歌要笑、唱《夜上海》这种不属于抒情歌时的也要笑。因为她是歌女，在台上时无关心情，唯有笑，才是被允许的。
不然苦着个脸，哪里还有油水捞啊。
季丝琦喜欢这样吗？她当然不喜欢，相比而言，她更喜欢在粤剧中表演，将自己隐藏在厚厚的脸谱之下，展现出各种与她不同的性格、人生、故事。但没办法，歌女这份职业能给她带来好几倍于唱戏的收入，而从现在到将来的一段时间内，她都急需要大量的钱。
虽然不喜欢，但是没办法，他们给的实在太多了。
一曲落下，余音绕梁。季丝琦已经在这个台上站了很久了，虽然天仍未发亮，但已经隐隐约约传来了公鸡打鸣声，混杂在各种人声、乐器声中。
在鞠了一躬后，季丝琦缓缓地退到了幕布后，两旁的男人见状，熟练地匀速拉上大红色的幕布，算是结束了这一天的营业。
幕布后的季丝琦终于是松了一口气，脸上挂着的笑容消失不见，只剩下疲惫在她的脸上肆意蔓延着，捶打着她紧绷着的精神。不过她现在还不能走，因为她的工资是日结的，需要去到老板的办公室里找他拿。
走在有些发黑的红毯上，季丝琦走过了一条不长不短的过道，来到了尽头处的老板办公室门前，调整着自己的精神状态。
整理好一切后，她右手轻抬，手掌握拳，食指与中指微微突出，短促地在木门上连续敲击了三下。
“咄咄咄”
手指敲击在木门上的声音回荡在走道内，同时也穿过厚重的木门，将声音带入了木门后的办公室内。
“请进。”
略显低沉的男声同样穿过木门，对季丝琦的敲门声做了一个回应。
手掌贴在有些冰冷的门把手上，拧开。除了正对着门的办公桌后的老板，季丝琦还看到了在她的右手边坐着一个中年男人，叼着一根粗大的雪茄，使得室内有些烟雾缭绕的感觉，只不过难闻了些。
季丝琦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但还是忍住了，没有用手在鼻尖前煽动，只是径直地走到了办公桌前，微微低下了头，“老板。”
桌后的老板用左手的食指和中指夹着烟卷，在烟灰缸上抖了抖，右手从抽屉中拿出一叠钞票，“这是今天你出的粮，你算一下。”
他手指夹着烟卷，从办公桌后绕了出来，走到了正在算钱的季丝琦右边，夹着烟的左手熏着她，右手伸向了那坐着的中年男人，“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王生，他很喜欢你唱的歌和曲，说想要认识你一下。”
季丝琦并不喜欢烟味，她觉得太过呛鼻，这种带着特殊气味的气体在她的气管和肺部中徘徊的感觉对她来说太痛苦，完全无法理解这种东西的用处。不过她现在不能表现出来，不论是她的职业素养还是处于礼貌，她都不能表现出任何明显的厌恶或者不喜。
“王生，你好，我是季丝琦。”
带着微笑，季丝琦握住了王生伸出的右手，双眼中满是长时间以来培养的职业素养，没有任何别样的情绪流露。
“季小姐，你好。”
王生握住季丝琦的手，上下晃了晃，双眼中充斥着的是满意以及欲望。他绝对不属于那种秃顶猥琐大叔的类型，甚至还有一些独属于中年男人的气质，但也正因如此，他这眼神更加让季丝琦感到有一些害怕。
“不知道王生有什么事找我呢？”
“诶~，你这话就说的不对了，我没有事就不能找你了么？哈哈哈！”
王生爽朗地大笑出声，指尖的烟雾随着肩膀的抖动上下漂浮，烟灰化作缕缕丝絮散开在他的面前。季丝琦完全不敢正常的呼吸，怕自己被烟味呛到，引起客人的不满，只敢以微弱的力量呼吸着，虽然有些难受，但不至于露出马脚。
王生很快收起了笑声，留下来的是一个看起来有些渗人的微妙的笑容，抽了一口指尖的雪茄，“不过呢，我最近听说你最近，好像很需要一大笔钱？”
“呵，”季丝琦轻笑一声，头微微底下，眼睛撇向了左下角，“多谢王生的关心，只是也不知道这是王生从哪里听来的，这实在是无稽之谈。”
“是吗？”王生步步紧逼着季丝琦，走到了她的跟前，“我怎么听说的不是这样呢？希望这些都是无稽之谈吧，毕竟，”他突然顿住，凑到了季丝琦的耳旁，压低着声音，“我也不知道你阿妈可以坚持到什么时候。好好想想吧，我先给你一段时间考虑，到时候我会找你。”
说完，王生离开了季丝琦的身边，和她的老板告别后便转身离去。在走到门口时，他回头看了季丝琦一眼，眼中带着自信——自信他吃定了季丝琦。
……
在告别了一些人之后，季丝琦他在青石板路上，来到一座白墙黑瓦的小房子前。门前的春联早已被风化，在两边破破烂烂地挂着，随着风微微飘动，只能勉强辨认出横幅上的“万事如意”。
门被季丝琦推动者，轴处艰难地摩擦着，发出了刺耳不堪的吱呀声。一股淡淡的香水味悄悄漫出，是季丝琦常用的那种。
屋内的装饰很简单，一张床、一个梳妆台、一个衣柜以及一张凳子。带着十分的疲惫，季丝琦拴上的房门，毫无形象地躺在了床上。
季丝琦是从家里出来打拼的，并没有同她阿妈住在一起，只是最近她阿妈开时咳嗽不止，她带着她的阿妈来到了广州城的大医院。经过一些流程化的检查后，医生向她确认了，她的阿妈患上了一个会吞金的疾病——肺结核。
俗称肺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