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非是因为无畏地直面‘未知’而平静，只是我依旧试图去用已知去解释、解决它，才会平静。”
叶灵川突然继续话题，我还因为失身的可能性而失神，只是下意识反问道：“有什么不同吗？”
“当然有很大不同。留根你，是因为认同‘它’才会表现淡然，而我则只是，把‘它’看做已知中未解决的部分，并且试图把它解决掉。你能明白吗？”
用的是问句，但是却并不是个问题。
“以前，我一直看不起那些因为跟不上时代的变化，而对新知识产生恐惧的人。然而没想到的是，我却和他们并无不同。”她自嘲道：“我比我所预想的还要弱小得多，我终究，也会对‘未知’产生恐惧，并且还试图把‘未知’否决掉，这样就不会有‘未知’存在了。”
稍微回过神来的我，不由得对她的话语皱眉：“可是，对‘未知’恐惧，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人类怕黑，所以以火为基础发展文明；动物怕火，所以对火避之不及。恐惧是理所当然的求生本能，它能让你规避一些危险的事物，也能让你作为动力继续前进。”
“确实如此。但是，我还是想要把一切‘未知’消除掉……不，这样说的话，我或许是想要把‘恐惧’这一情绪给消除掉吧。”
“贪心不足蛇吞象。”
“虽然我不像最近的女孩子那样刻意去追求苗条，但我想我的身材还不至于胖成大象吧？”
不，真要说的话，你才是蛇的一方吧。连老姐都说过“灵川那丫头的身材真是好得没话说，可以的话我真想拿你去换。”
灵川扑哧一笑：“楚姐才不会说这种话吧。谁都说你是个‘姐控’，不过我可知道那都是因为楚姐是个‘弟控’，怎么可能舍得拿你出去换。”
“弟控”？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你可要仔细想想，那可是能拿自己唯一的弟弟当成换装人偶试穿各种女装的家伙，虽然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不过，最近可是还把各种BL书籍往我这塞诶？你确定有什么事她做不出来？
况且再说了，不正因为我是个“珍贵”的集苦力、换装人偶、弟弟、沙包等等功能于一身的多功能人物，才能配得上和你的身材交换吗？——当然，是以她的价值观为基准。
灵川沉默了会，最后只能说：“那如果楚姐真想换的话，就尽管跟我说，我可是很乐意哦！只要你不嫌弃大象身材的我的话。”
喂，在此之前，你是不是忘记了“我的意见”这个大前提啊？
“反正如果楚姐真的想做的话，你还有发表意见的余地？”
“……那倒也是。”
此时我和灵川已经走下教学楼，来到庭院——说是庭院，其实就只是一棵四楼高的大榕树和一块被教学楼围聚的空地，榕树的根基已经粗壮得突破了水泥地，暴露在空气中。
虽然学校不算大，但真要从中找出一只鬼来，还真挺有难度了，感觉现在就是纯属碰运气一般的四处游走。当然，很有可能只是因为我脑子不灵光，找不到线索，可能灵川心里已经有底了，不然她也不会提出找出鬼魂这个决定吧。
虽然我是有了一定的对抗鬼魂的能力，所以无所畏惧，而看这个情况，灵川估计也有了能让那个“拖把头女鬼”就范的手段吧。
灵川突然轻笑出声，说：“你不是一向喜欢对这种‘思想’类的问题进行虚言的吗？以前无论怎么岔开话题，都会被你奇妙的导引回来，这次怎么就顺着我的话说下去了？”
“女孩子的体重可是禁区，就算虚言如我，对于这种常识还是知道的。”
灵川似乎叹了口气，又似乎没有。
“当然，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老话不是有说‘人生有涯，而学海无涯’吗？以我短浅的寿命是无法把世界的知识都收入囊中的——对于这点，我还是知道的。”
灵川停顿了下，继续说道。
“不过至少，在我身边的日常的事物，在这个我所立足的地方，我要完全弄清楚。我要知道它的构成是什么，它的本质是什么，我不能允许其中出现即使我去思考也无法得到答案的事物。因为这是我的立足之处，是我之为我的地方。如果连这点都没法弄清楚的话……”
灵川在榕树前停下脚步，转过身，白色的裙摆在空中漾起一圈涟漪，这个静止诡异的空间仅仅因为这一个举动，就重新鲜活起来。
她面露微笑着说：“我不就连‘我’是什么都不知道了吗？”
我只能沉默以对。
对于“我为何是我”的问题，现在谁都会用一句“我思故我在”的通用句式来解释，然而这其实和求神拜佛之人并无二样，都不过是为了安慰自己的说法。
往极端点说，这其实也不过只是放弃思考——但是这并没有什么不对，我需要在此说明，相反，这种“放弃”甚至可以说是极为正当而正确的。
对于这种再如何绞尽脑汁也注定无法找到答案的问题，若是深入探究，那只会致人疯狂——就如同“死亡”一般，无法深入思考，只能化为日常的一部分。
一旦过于深入，最后只会连立足之地都化为泡沫，只能用虚构的支柱来维持自己的存在。
人是需要适当的自欺欺人才能活下去的生物。
对于危险问题的下意识回避，这不过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机制。
但是，叶灵川却这样向我提问了。
而这是我无法规避的问题。
因为给世间一切无意义的事赋予意义，就是我的存在意义。
还有更重要的是，叶灵川是我的“真理”，而“真理”，是不应该动摇的。
为什么最近的人就那么喜欢直球挥击呢？我不由得在内心叹息。
然后，我开始了虚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