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作者:平成逃学浪人桐川保尔 更新时间:2015/6/13 17:37:13 字数:3940

“大街上人们在欢呼

美妙的旋律在奏响

而我躲在家里,

像害了热病的人发抖

我裹着十条被子

我待的地方没有窗户

我把脸埋进枕头

我的生活无人能想象

我不是一只乌鸦,

而是一群

我在梦里问他们

‘你们在哪儿

庆祝什么太平盛世?’”

——福曼•杜宾,《我不是一只乌鸦》,1813年

“日安,爱睡的大小姐。”

“哦?真够神奇的,为什么你知道我会在这个时候醒?”

“不,我不知道。其实我刚醒,之前我在这椅子上睡了快十个小时。吃早餐么?虽然都快正午了。”

“那得看有什么吃的。”

“蛋卷、鱼和沙拉,有牛奶。”

“我要。”

朱利安出去了,然后端着一个大盘子进来。床上的少女坐起身,接过盘子,没有任何犹豫地端起壶,直接对着壶口狂饮牛奶。液滴有些洒在被子上,有些顺着下巴流下来。

“看你清醒了许多,你觉得下次睡着是什么时候?”朱利安说完,递上一块手绢。

“难说,也许几个小时,也许到今天晚上。”她咬了一口蛋卷,随便嚼嚼,囫囵咽下,这才说道,“总之坚持吃完东西是没问题的。”

“您可真是‘心胸豁达’,可我们现在在里昂,隔圣山还有天杀的几百里路。”

“那又怎样?急躁无助于解决问题。说起来,里昂的两位法王你都没见到吗?”

“如果见到了,我就不会再拿这个问题烦你了。‘马格纳斯’见不到,‘小丑’我认不出来,你有什么好办法么?”

“我,呃,嗝,”少女按胸,又喝了一口牛奶,冲下几乎噎住喉咙的食物,然后继续说,“这地方安全么?”

“一般吧,我不能保证。但你说话没问题,现在没有别人。”

“嗯,你过来,”少女招了招手,朱利安把耳朵凑过去,她接着说:“我和‘马格纳斯’是旧友,你拿纸和笔来,我会写一封信,然后你拿着信去府邸,以我的名义求见。”

“好,这样麻烦就暂时解决了。对了,你现在还能变形么?”

“不能,除非我想马上变成一堆脓血烂肉。那些毒素不是一般的东西,在昏迷之前,我试着将部分血液变成巨魔之血,不仅没能同化它们,还差点引发腐坏天的诅咒发作。”少女叹了口气,“我得维持这个形象很长一段时间,而且,如你所见,完全没有力量,只不过不怕严寒酷暑,较小的伤口能够自愈,并且不吃不喝也能活很久。”

“所以你睡觉的时候既没有冻死,也没有渴死饿死?”

“就是这个原因。这具身体虽然外表柔弱,但受巨魔血液的影响却很明显。”

“那好吧,你应该尽快恢复。”朱利安想了想,“现在我该如何称呼你?不要绰号,太过于随便了。”

“随你喜欢吧。”她的声音有些孤独,有些疲惫。

“那么,‘宁芙’?”

“嗯。”

朱利安不说话。

“嗯?”宁芙问,“怎么了?”

“不,没什么。我去给你拿纸笔和墨水。”朱利安出去了。

楼下的铃铛突然响起。朱利安离开卧室,从走廊上的窗户往外看。老人带着黑皮肤的厨师站在大门前,朱利安这才发现已经正午了。他站在卧室门口,对宁芙简单交代了几句,接过写成的信贴身装好,锁上阿拉伯卧室的门,下楼去把老人带进来。

“您昨晚睡得还好吗?”老人切割着牛扒问道。

“是的,让人精力充沛。”朱利安正在对付面前的芥末烤鸡,随口回答。

“看起来您很喜欢这里,这是我的荣幸。”

“对了,昨天夜里没想起来,我忘了你还需要看店。如果我接下来的行程耽误了你的时间,务必告诉我。”

“不,看店是晚上的工作,并且这几天我将一直为您服务,自然有别的人去看管那间店面。”

“这可真让我受宠若惊。”

“不,这是我这行的本分。我二十来岁加入‘里昂的鸢尾花’,干这个工作有三十年了,从一个学徒变成客栈的经理,我曾遇到的客人里面,有好多人都记得‘一个服务周到的老人’,这样就足够了。”

“那您在这一行的成就一定不小。这一杯敬您,还有您以前的客人。”朱利安举杯。

“不胜荣幸。”老人也举杯,点头回礼。

结束了稍嫌拖沓的午餐,朱利安、厨子和老人离开别墅。

待厨子走远了,朱利安询问老人:“你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到贵族府邸吗?我需要觐见里昂市政厅的顾问,圣山来的‘马格纳斯’阁下。我有见到他的方法,可我没有出入贵族区的证件。”

“哦,先生,这恐怕有点难。对我们来说,贵族区通常是唯恐避之不及的地方。想要混进去而不引人怀疑,需要做一些很麻烦的事情……”

“具体有多麻烦?如果能够明码标价,你明白的,这时候我们该商量什么。”

老人正色道:“是的,如您所愿。本来最简单的办法,是伪造一张这样的证件,它的检查十分简单,价钱也不贵,以前我们经常如此。

“但是,我们当中能够伪造证件的那个人,在今年夏天病死了,然后这个方法再也没有人会用了——他没把手艺传给任何人。

“此外,还有一个途径,那就是混进里昂卫队的巡夜队伍里面。我们和几位带队的长官有些联系,您可以通过他们手下的队伍进到贵族区。但是巡逻队的安排我们左右不了,并且这样风险太大,如果您被人发现,那就只能向上帝祈祷了。”

“如果有别的办法,就再给我说说。”朱利安在烟斗里装上烟丝,敲打紧实,用引火的纸头点燃。

“按理说来,还有一个方法,但是,我得先问清楚,您能不能忍受和肮脏恶臭的垃圾待在一起,长达几个小时?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可以,”朱利安反应过来,“你是说,装成运送垃圾的人?”

“是的,但是,那样的伪装对您来说并不安全,躲在垃圾堆里是一个更好的选择,”老人说,“守卫们不会仔细检查那些车子,因为它们太脏了。您见过大瘟疫之后的城市么?那些从贵族区里出来的东西,能够散发出瘟疫一般的臭味,足以让任何一个正常人呕吐不止,甚至连拉车的工人都不能幸免。

“谁知道呢?也许那些垃圾里真的有瘟疫,躲在里面的人会遇上什么,谁都说不准。我知道的就这些,如果您非要用这个办法,我可以帮您安排工人和车子。”

“对我来说,也许可以试试——我曾经去过总医院看管的麻风村,在里面住了三个月,然后什么都没发生。另外,如果有机会,我想先看看那些车子,看看工人们是怎样的。”

“哦,嗯,这样的话……”老人思考了一下,“我带您去城外的‘塔索角’吧。那里曾经是个小码头,现在是工人倾倒、处理垃圾的地方,也有些工人在那里休息。您可以先看一看,然后再做决定,要现在就去吗?”

“好的,你带路吧。”

“请这边走,要出城还有很远。”

“看过你说的‘塔索角’之后,我得去商店里买些东西,唔,能给我雇来一辆人力车么?”

“没问题。实际上,您在那个地方就可以雇到车。”

朱利安在下午四点回到租住的别墅。宁芙还在床上睡着,朱利安把买来的女士衣物放到床边,留了个字条:

“地下室有洗澡水(冷的),钥匙在裙子口袋里,我回来之前请勿离开”

他走进地下浴室,穿上用桐油和胶浸过的帆布围裙,把一只黑色盒子放在地上,小心地打开。

盒子里填着厚厚的碎布块和棉絮,中间埋着一个小玻璃瓶,里面装着无色透明的液体。这是通过老人的渠道买来的浓缩盐酸。

朱利安用镊子夹起玻璃瓶,轻轻旋开瓶盖,将瓶子凑到鼻端。几次呼吸之后,轻微的烧灼感从鼻腔内传来。他收好装硫酸的瓶子,脱下围裙,用手帕擦擦鼻子,然后满意地发现,不管是身上的烟味、手帕上的香水味,还是浴室里隐隐的霉味,自己什么都闻不到了。

这时雪花又开始光顾里昂。

老人等在夹巷外不远处的灯柱下面,拿着一根手杖。等到朱利安出来,老人按之前谈妥的,先带他去了趟理发铺子。

黄昏的时候,他们又走到塔索角,那是河岸上一片十几里宽的碎石滩,石滩的最远处呈尖角形状,有十多米长,深入河心。

老人将塔索角的工人头子,帕西奥,介绍给朱利安,而朱利安知道,这位工头同时也是塔索角这片区域实质上的控制者,一个黑帮头子。在这片肮脏、混乱、污浊的小地盘上,他的力量比里昂卫队还大,他的话语比市长的命令还有用。

如果没有那表面上平淡无奇的老人,可能工头都懒得看自己一眼。这个看似普通旅店经理,并且像管家一样替别人服务的老人,他在里昂黑暗世界的权势到底有多大?朱利安假装听着老人向工头说明计划,饶有兴趣地开始思考——不过马上就被老人打断了。

“先生,帕西奥有个很好的建议,是关于进入贵族区的方法的。您要听么?”

朱利安回过神来,忙答道:“请说。”

“您看那边的河上,对,那上面有几条船,那是市政厅最近开始采用的垃圾驳船。而帕西奥拥有一条小汽船,虽然没多少马力,但至少能够拖动它们。

“最近一段时间,贵族区的垃圾都由专人拉着板车收集,然后集中到就近的码头,用驳船沿吉伦河运到这里。而这些驳船的运作,都是由帕西奥负责的。”

“所以,他的建议是不躲进垃圾堆,改为坐船进去?”朱利安说完,想起自己的鼻子,心中有些懊恼。

“是这样,不过,回来的时候,还是得藏在板车里。下一批驳船天黑前出发,空仓的状况下,去贵族区最多半个小时。”

“听起来很不错。如果我们改变计划,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您不问我也会说。如果采用这个方法,您就只能在明天天黑前藏到特定的车上,然后跟着车去码头,等待驳船来接。如果错过了负责接您的工人,您就只能跳进吉伦河游出来。而吉伦河的河水里,据说有很多不安全的东西,那都是和法术有关的生物。如果真到了那一步,我们也无法帮您了。”

“这倒不是问题,那就这么做吧。我什么时候上船去?”

“请稍等,我得向您确认一件事情,”老人顿了顿,“您能否保证,如果被抓住,绝不透露任何消息,绝不说出您从哪里来,要去做什么,什么人帮助过您?”

“我没明白,这是什么契约吗?”

“不,不是的,这只是一种口头约定,实际上没什么意义。”老人摇摇头,“这是为您万一遭遇不测早作准备。

“您得记住,我们互相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不知道对方的底细,我们并没有什么来往交流,也不是朋友,唯一的联系就是您住在那幢没有名字的别墅,而我为此收取费用。

“如果您在贵族区里被抓住了,不管是什么原因,这样的说辞对双方都有好处,我们会尽力向卫队施加影响,而您有可能平安离开;如果您要告密,请仔细想想,这样做,就意味着您将和整个地面下的里昂为敌。您是聪明人,自然做得出理智的选择。”

“当然。”朱利安说,“另外,帕西奥是真名么?”

“您以为呢?”老人反问。

朱利安唯有耸肩。

“驳船马上就要出发了,您跟我上去吧。”帕西奥出声道。

“嗯,那就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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