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拥抱唯一的光吧

作者:火野枫 更新时间:2024/3/2 11:00:00 字数:2859

欧梅卡尔坐在一个奇怪的地方,四周充满了从未见过的器械。

一个圆盘上写着十二种奇怪符号,中央三根针以不同速度各自绕着圈,不停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有的灯没有火也没有烟,更没有丝毫魔法力量,却能不间断的发光,仿佛是邪神的道具。

欧梅卡尔突然发现身上的衣服也是从未见过的式样:上身是敞胸露背还光着肩膀的小马甲,下身是短得几乎露到大腿根的蓝色短裤。

“哟,维罗卡家的姑娘,早安。”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她惊恐万分的抱住双臂回头,只见软塌塌的布艺长椅上歪歪斜斜坐着一个陌生的红发男子。他也穿着一身式样怪异的黑色衣裤,英俊的笑容带着几分并非善类的邪魅,一只红眼,一只蓝眼,两种配色看起来颇为违和,仿佛不该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的东西被造物主强行拼凑在一起。

“你是谁?这是哪里??”

“一睁眼就对救命恩人刨根问底,真是失礼。”红发男子并起两根手指,向她划了个圈,大概是在毫无诚意的打招呼,“这里是我的精神世界,不受冈亚索的理律规则所限制。”

“你……救了我……?”

“因长年承受龙鳞和奥希亚的剧毒而濒临死亡的你,除了我萨菲亚,还有谁救得了?”

“你是火龙??你竟然会救我……?可谁要杀我这样毫无价值的人……”

“这得问下毒者。”红发男子耸耸肩,长腿一甩从长椅上站起来,“不过,有人要杀你,也有人要救你,说明你并不是一文不值。好了,记得下次态度要恭敬,我们还会再见面,待百年一次的花朵盛开,只须奉上奥希亚的花环——”

“等等、萨菲亚,我还有很多不明白……!”

“维罗卡的子孙,注定将为王道疲于奔命;而赛纳德的子孙,注定会面对救赎与憎恶的试炼……你们的邂逅会让这世界变得更为有趣……”

“公主醒了!!”

“欧梅卡尔?欧梅卡尔!”

是霍兰和阿克希亚的声音……

视野从无限深黑逐渐变成模模糊糊的白色一片,待双眼适应了周遭光线,首先映入眼帘的,毫无疑问还是那两张熟悉的脸,他们的表情带着惊喜的光,仿佛久夜之后终于迎来了朝阳。

没错,这儿是只属于她的孤独的高塔,不顾一切的挣扎、逃离,最终还是回到了这里。但是,她怎么还能回来?记忆缓缓倒回,当时她在莱纳的工厂遭遇了怪物,而自己也差点变成怪物,最后一幕则定格在利欧惊异的表情……想到这儿,欧梅卡尔心头一紧,努力扭动身体想坐起来,但浑身骨头像是散了架似的不听使唤。

“快躺好!!”阿克希亚大声喝道,“擅自出宫惹出一堆是非。亚莱特·波鲁曼带你回来的时候,你毫无呼吸,现在终于醒了还不消停?”

欧梅卡尔惊讶的瞪大眼,竟然是亚莱特救了自己?联系刚才的怪梦,难道身为龙族的他向火龙要来了什么法宝?可火龙那意味深长的结语,似乎还隐藏着别的信息,甚至提到了维罗卡的世仇家族,但和自己有关吗……?

阿克希亚叹了口气,继续道:“本想等你醒来狠狠教训你一顿,但现在完全没那种心情了。”

“是我擅自出宫,你有资格生气……”欧梅卡尔吃力的说,“即使、即使要以死谢罪也无话可说……”

“别说蠢话!还嫌自己离死亡不够近么?——”阿克希亚的怒吼前所未有,是欧梅卡尔从不曾见过的,但话音未落,她的眼中突然涌出泪来,有几颗像断线的珠子掉落在欧梅卡尔手背上。她连忙扭过头,肩膀抖得厉害。

欧梅卡尔愣了。过去无论自己怎么挑衅,阿克希亚都是尽量让着她,偶尔会愤怒的反击,但绝不会哭,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看到阿克希亚在自己面前落泪。欧梅卡尔抬起手,恶作剧似的触碰对方脸上的泪珠。阿克希亚像受惊小鹿似的猛的往后躲。她吃力的揶揄:“这样子不适合你。未来的珐利鲁王怎么能轻易哭呢?”

“胡说什么!”阿克希亚哽咽的声音带着些许怒意,但语气已柔和了许多,“最重要的妹妹在生死线上徘徊了近十天,我怎么可能不哭?”

“我有那么重要……?”

“当然重要!如果欧梅卡尔不在,阿尔法利亚就真的不存在了……无论你怎么胡闹,怎么不讲理,唯有在你面前,我才能感觉自己还活着,没人比你更明白我是谁。哪怕以一切来交换,我也不想失去你……”

“哈、哈哈……你的意思是,今后我还可以继续胡闹,继续对你不讲理么?”

“你这家伙,太得寸进尺了……!”

欧梅卡尔躺在床上笑个不停,身体依然动不了,只有腹部的肌肉不受控制的抽搐着,每笑一次便牵动着身体疼得发抖,别样的感慨充斥在心头,莫名心酸得想哭,除了大笑她想不到其他方式来掩饰此刻动摇的心。阿克希亚又好气又好笑的瞪着她,仿佛看穿了对方的愚笨。过了一会儿,她替妹妹掖了掖被角:“好好休息,回头还得想办法劝说父王来看望你。”

“他、他不来也行。”欧梅卡尔弱气的说,“这次父王一定暴跳如雷吧……?”

“嗯,岂止暴跳如雷。”阿克希亚没有否认,站起身向霍兰点点头,“好好照顾公主,有情况立刻向我禀报。”

“是。”霍兰颔首,送阿克希亚走出房门。然而他的步伐不见过去的利落,左腿略显迟滞的拖在后面,仿佛受了重伤不便弯曲。

“霍兰,你的腿?难道是父王……?”

“公主殿下,没能及时察觉您的情绪异常已是失职,何况还让您远走他乡,如果有什么意外,我即使坠入地狱也难以赎罪。所以,陛下已经手下留情,您不必在意。不过……”霍兰返身走回床边,将一样东西小心的塞在欧梅卡尔靠里的枕头底下,低声道,“重要的东西务必收好,好在这次发现的是在下。”

欧梅卡尔仿佛被狠狠打了一闷棍,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最痛苦的还是阿克希亚殿下。”他顿了顿,仿佛在斟酌措辞,“从没见过如此失去理智的殿下,一察觉您出事了,立刻带着几百名近卫队直接杀去莱纳找您,甚至没有向陛下通报,如果遇到魔族或其他敌军突袭,后果恐怕无法预计。在殿下心里,除了您再无其他。希望您能理解殿下的心情,也能察觉殿下在您心中的位置……”

待霍兰离开,欧梅卡尔沉默了许久,仿佛在思考,或许只是发呆。伸手摸向枕头下,原来是亚莱特给她的水镜。她的心中突然一阵酸楚。霍兰尚且如此,亚莱特大概也会受到惩罚,而阿克希亚是否会地位不保?事情因她而起,牵连了太多人,纵使平时任性惯了,她也难免心生愧疚。更糟的是,竟然没有谁真的责备她,这简直比被人痛打一顿还要难受。

也许,这个世界比她想象的稍微温柔一点儿,而周围人也不像她以为的那样冷漠……?

高塔是束缚她的牢笼,也是坚固的护栏。虽然失去了自由,但她获得了安逸无忧的生活。一直以来她没有真正想要逃脱,也许是下意识害怕迈出的那一步会让自己一败涂地,所以从不曾违背和阿克希亚的约定,最终还是会回到阿克希亚身边……

原来如此,在这暗无天日的牢笼中,阿克希亚是她唯一的光啊,无论如何作践自己连累别人,阿克希亚一直都在那里,亘古不变的照耀自己,赐予温暖和安心的唯一的光……

想来可笑,为了那黑发的少年,她舍弃了属于自己的光,赌上一切跨出了那一步,终究还是被拒绝,——意料之中,更是情理之中。然而,那足以令世界毁灭的声音,已没有勇气再去回想。心脏撕裂的感觉慢慢苏醒,她痛苦的闭上眼,一手死死揪住胸口的衣襟,却意外触到了那枚紫檀木挂坠,原本圆形的子母扣挂坠不知何时损毁殆尽,只剩下连接金属扣的少量木质部分。

将被子蒙住脸,颤抖的抑制住流泪的冲动,强迫自己微笑。拼命追逐的羁绊已经破碎了,就像这项链一样追不回来了,也许这辈子都追不回来了。已经够了,尽力尝试过挣扎过,最后身心俱惫的回到原地,接纳她的依然还是不变的笑容。她的未来和归处只剩这里,抱着那束光,心甘情愿的成为影子,直到世界终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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