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呼之欲出的秘密

作者:火野枫 更新时间:2024/3/4 11:00:01 字数:3532

28

那一夜王宫的混乱令曼巴特大为恼火,包括阿克希亚在内的宫廷侍卫队均被降下不同程度的责罚。而阿克希亚没想到,为自己求情的竟然是王叔康托拉。在王叔看来,罪大恶极者依然是不择手段引发混乱的莱纳的逆党。只是,他看起来义正言辞的表情和言语难以让阿克希亚心生宽慰。

最后的结果,曼巴特命令阿克希亚将功折过,两周后率精锐军队讨伐莱纳,出发日期却是欧梅卡尔婚礼的前一天。

婚礼庆典和战斗准备同时进行,近期的王城注定是繁忙而紧张。

“呵呵,看吧,我有多不受父王待见。难得结一次婚,连至亲都能不参加。”欧梅卡尔懒洋洋的窝在秋千上,就像倦缩在草堆中的仓鼠,一手托着水镜,一手扶着秋千,斜着脑袋半眯着眼瞥向镜中的亚莱特,仿佛随时都能睡着。秋千随着惯性缓缓的打转,带着她的身体左摇右摆。她的睡裙下露着一双修长的玉足,时不时点着地板,保证秋千不停转动。

“你这意思仿佛只是吃一顿大餐那么平常。”亚莱特哭笑不得的挠头,虽然了解她是何种风格,但仍会时不时为她的高谈阔论汗颜。“另外,把你的领口收起来……”

“除了大餐没有处女之路和亲吻仪式,其他有区别吗?”欧梅卡尔满不在乎的整了整斜到肩膀的衣领,坐姿依然歪歪扭扭。

“阿克希亚殿下似乎没有结婚的打算?按长幼排列,他本该在你前面吧。”

欧梅卡尔皱眉看了对方几秒钟,似乎在揣度对方究竟是明知故问还是话中有话:“没听他提起过。你有合适的人选么?那不妨直接推荐给他。”

“说的是。”亚莱特笑道,自然而然转移了话题,“欧梅卡尔,下周就是婚礼,你该明白结婚意味着什么吧?”

“于个人而言,可以光明正大的延续王族血脉;于父王而言,终于解决我这个烫手山芋;于王室而言,全国的商贸通路又多了一重保障;于波特曼家族而言,有王室的背书便是最大的利好。——所谓**形势大善,怎么看都是各方获益的好事。”欧梅卡尔扳着手指如数家珍。

“那么,你自己呢?”亚莱特盯着对方的淡漠样子,捕捉不到她的真实眼神,“如果不想结婚还来得及,我可以向陛下进言。”

“不要摆在眼前的熟鸭子,这可不像商人。”欧梅卡尔哼道,“算啦,比起其他候补,至少你有才有财又有貌。并且你的救命之恩还没报答,我欠你一个愿望,嫁给你就扯平了……”

“身为龙族,我绝不会趁人之危。但既然你愿意,这场婚礼自然奉陪到底。”亚莱特沉下脸一字一顿的说,“我还有公事处理,今天就到这儿吧。”

水镜的画面戛然而止。即使隔着遥远的空间,欧梅卡尔也能感受到对方生气了。

“真奇怪,这态度仿佛是我在逼他结婚?”她盯着恢复成普通镜面的水镜皱眉头,其中映出的少女虽然略显苍白,但无疑有着举世无双的精致容颜,——这一点她向来深信不疑,女性直觉告诉她,亚莱特绝不排斥自己,甚至可以说很有好感。

——那他到底是哪里不满意?欧梅卡尔百思不得其解。

亚莱特看着倒扣在办公桌上的水镜,深深叹了口气。回宫之后,闷得慌的欧梅卡尔偶尔会找他聊天,但她无疑回复到初见面时的淡漠样子。他清晰记得与她奔赴莱纳的那一天,她的眼睛带着熠熠的光,不知畏惧为何物,仿佛即使去到世界尽头也毫无退缩之意,倔强,狂妄,不顾一切。那时的自己禁不住想要一直看着她,看着她能挣扎到什么地步……

然而,现在这些光芒都已消失不见,她回到了淡漠如水的欧梅卡尔,与自己的距离也在看似缩短之间变得越来越远。能让欧梅卡尔敞开真心的,恐怕只有那个少年吧。虽然明白王公贵族之间的真感情本来就是奢侈品,但在他内心深处依然会有不满的波动。

轻轻合上桌上的书本,亚莱特起身迎接门外的来者——自己的父亲,波鲁曼家的家主贝尔福德·波鲁曼。

“父亲,劳您亲自过来,应该由我去您书房请安才是。”亚莱特恭敬的行礼。对面的老人年过花甲,满头灰白的卷发,精神依然矍铄。两人面对面的站着,场面不像父子对话,倒像爷孙长谈。

“这些礼节就免了。”老人双手撑着金属拐杖,深陷在皱纹中的细目将亚莱特的书房打量了一番,最终停留在角落一排塞得满满当当的医书药典前,随手取出一本,一边翻看一边问,“关于阿克希亚王子的身份,应该确认完毕了吧?”

“您在门外听很久了?”亚莱特稍稍皱眉,依然给出了答案,“是的,几乎可以肯定阿尔法利亚公主取代了被毒杀的真正的王子。”

“‘几乎’?”

“根据各种事实的推论。当年涉及此事的人都死了,没有任何人证,但恰好也从另一个角度印证了其中的可疑之处。”

“好一出偷龙转凤。”贝尔福德不屑的笑笑,“相形之下你的未婚妻倒令人扼腕,只因出生稍晚便与王位擦肩而过。不过,既然她仍处权力中心,以后还有你的辅佐,也并非毫无机会,你的眼光不错。”

“您见笑了。”亚莱特扬眉。以欧梅卡尔的风格,即使被剑指着也不会答应那档子事吧?更何况珐利鲁建国以来从未有过女王。

“——不过,历代王朝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比起其他传闻,这不算什么。”

“您指什么?”

老人并没有回答,反问道:“倘若王子被毒杀,最大的获利者是谁?。”

“其余觊觎王位的王族,重臣,或者赛纳德的余党。”亚莱特不假思索的回答,“其中最受朝野拥戴的是康托拉,但作为上一辈最年轻的王族,他绝无继位的可能。”

“话虽如此,但能者岂会甘于寂寞?”老人神秘的笑笑,“很久之前,上任国王巴安三世还在位时,珐利鲁流传过一则传言,要破除火龙对维罗卡家族的诅咒,必须诞生具有王族血统的混血精灵。”

“简直是无稽之谈。”

“是否无稽不重要,重要的是出现的时机和愿意采信的人。那时巴安三世疼爱的长子、长孙皆因王族叛乱去世,而次子曼巴特还没有子嗣。如果没记错,康托拉是叛乱平息的两年后才出生。”

“康托拉是混血精灵?不可能吧,王室向来忌讳混血者。”

“也许只是巧合。”老贝尔福德将手中书放回书架,久久凝视着药典后露出一半的相框,发黄照片上的龙族女子巧笑倩兮,手中握着一块做工精致的怀表,“但是,身为龙族混血的你应该最清楚这种事的可能性。”

亚莱特努力深呼吸,将不快消磨在胸中:“负责监视康托拉的是米拉,您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家族之间的信息分享很重要,我不欣赏王室的一盘散沙。”老人颤巍巍的往外走,“——还有,既然早已放弃从医的念头,书架上的医药书籍尽快丢了吧。”

“那些书是我对母亲的怀念。”亚莱特冷冷道。

康托拉和父亲究竟有着怎样的关系,他与莱纳的赛纳德余党是否策划着什么?康特拉身上的谜团有如隐藏在暗房中的秘密,阿克希亚一直在寻找打开这间暗房的钥匙。

于是,在夏末的午后,趁着雷雨侵袭后的短暂间歇,阿克希亚和霍兰换上便装悄悄离开王宫,去到王城郊外东面唯一一片森林。

太阳依然被乌云遮掩着,无法尽显霸道的本色。雨后的森林祛除了大半燥热,与炎热的王城俨然两个不同的世界。活泼的水珠时不时跳跃在枝叶之间,就像调皮的小精灵,充满了无限生机。

霍兰已经很久没和阿克希亚单独行动,这次是借口外出办事,避开了欧梅卡尔的疑虑。虽然腿脚不便,他还是走在前面尽力为阿克希亚开道,撇开铺陈在林地上的残枝败叶,或者赶走一些好奇而危险的动物。

在似曾相识的景色中兜兜转转了半天,他们来到森林最深处,这里竟然有一间简朴的小木屋。木屋藏在一棵巨大的榕树树冠里,茂盛的树荫和笔直落地的气根恰好遮住了木屋的大部分结构,不仔细看很难发现。阳光艰难的穿越云层,又努力穿透了古老森林的顶部,无力的匍匐在榕树上,最后只剩下几缕纤细的光柱触碰到了小木屋,看起来弱小而无助。

“霍兰的那位长辈竟然一个人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

“希尔瓦婆婆不喜欢人多的地方,离开王宫后就居住在这儿。”霍兰搀着阿克希亚跨过一根凸出地面一米高的粗壮树根,“森林里有她留下的路标,只有我母亲和我能看懂,否则很难找到这儿。”

一边说,他踏上木屋不远处的一块白色岩石,突然学起了猫头鹰的叫声:“咕——咕、咕—咕。”随即,木屋里也传来了猫头鹰叫声。吱呀一下,榕树下的木屋自动敞开了一扇小门。

“殿下,可以进屋了。”

“这位婆婆是您母亲的保姆?”

“对,她天生敏锐,在王宫时见多了各种不祥事,不愿待到老死。——但愿殿下见到她不会太吃惊。”

能从王族的侍仆名簿上顺利注销并全身而退,不受拘束的游离于王宫之外四十载,已够令人吃惊了,阿克希亚想。毕竟先代的宫中女仆不是老死于无人问津的角落,就是为侍奉的王族殉葬。这位婆婆想必有些不寻常的手段。但也正因如此,才有向她一探究竟的价值。

两人踏着咯吱咯吱响的木板楼梯进入小屋,飞来迎接他们的是一只毛色浅灰的笑脸猫头鹰,它突如其来的身姿令阿克希亚吓了一跳。屋里只有一些简单的木质家具和生活设施,看起来主人的生活朴实而原生态。

“真稀罕。霍兰竟然会带客人来看我,还是一位可爱的——男孩子?”

笑脸猫头鹰咕咕的叫着飞向主人。希尔瓦婆婆从二楼的木梯口俯下身,和二位客人打了个照面。

一些夺目的银发从她的黑色连帽斗篷里宣泄而下,宛如妖精们行走的光之小径。从中露出的半张脸粉雕玉琢,几近透明,不见一处皱纹,不见一丝瑕疵。而最令阿克希亚惊异的,是她两侧的尖尖的长耳朵。

“您、您是精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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