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告别与重逢,却是百般滋味

作者:火野枫 更新时间:2024/3/5 12:00:01 字数:3590

时间过得很快,王宫的筹备终于到了尾声,盛大的婚礼近在眼前。满城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最重要的是,每逢王宫置办喜事,都会向臣民发放额外的喜礼物资,无论婚礼主角是传闻中丑陋而恶劣的魔女、恶龙血统的女巫还是神秘的公主,哪怕不知道姓名见不到长相,只要有实实在在的好处,百姓们总是愉悦的。所有人欢天喜地,兴致勃勃的期待着这场盛大的婚礼。

——同时,在这万众期待的盛典背后,各股势力暗潮涌动。

阿克希亚王子率领的军队在婚礼前一天的黎明时分秘密离开王都奔赴莱纳。这次与之前的轻骑急行军截然不同,士兵们全副武装,粮草辎重一应俱全。此行的目标只有一个——剿灭莱纳的乱党余孽,选择如此突然的时机也是想让对方措手不及。

但是,利欧自然不会任由莱纳遭遇灭顶之灾。一方面借助阿修的情报联络网,已将王都军队的动向以及龙鳞咒的缓解方法传达给赛吉和托马等人,一方面在希恩·玛欧力的帮助下,他对再次入宫作了万全的准备。只要找到目标的宝物,以他的速度应该可以赶超王子的军队提前回到莱纳。

而最后一股不为人知的势力,也在暗中观察着一切,并最终完成了它们梦寐以求的计划,以不顾一切的代价换来了媲美恶魔的力量……

欧梅卡尔并不知道这一切,她只是守着高塔中的最后时光,以及在梦中回味着永远不会实现的浅薄愿景。

阿克希亚在出发之前向她作短暂的道别。这令她产生少许违和感,过去只有在自己私逃出门时,阿克希亚才会前来道别并目送她离开。

“这次行程会花些时间。等我回来你已经是别人的妻子,明明还是个任性的小孩子,感觉好不真实。”阿克希亚笑道,为了让欧梅卡尔好受一点,她没有透露此行的终点是莱纳。

“呵,小孩子也有一夜之间长大的权利啊。”欧梅卡尔不以为然的耸肩,从抽屉取出一个小包裹飞快的塞给对方,她并不是毫无准备,“这是我软磨硬泡向亚莱特要来的水镜。如果距离太远,可能只能用一两次,但聊胜于无。”

“你又让亚莱特私自入塔?即使他是你未来的丈夫,也该遵守应有的礼仪吧?”

“他是在窗台外给我水镜,可没有入塔。况且他克己守礼得很,经常让我觉得他对我毫无兴趣。”

阿克希亚哭笑不得的收好镜子,转身将一串项链轻轻系在欧梅卡尔颈上,正中如同鸽子血般殷红的宝石饱满而莹润,兀自流转着火焰般的炫光,仿佛蕴藏无限的生命力,随时可能喷薄而出燃尽一切,“这是送你的结婚礼物。”

“火之原石??这太珍贵了!阿克希亚出征不需要它吗?”

“有烈火盔甲就够了。最重要的妹妹的婚礼,自然需要与之相衬的礼物。火之原石代表我的祝福,我不在,一定要好好保管这石头,千万记得随时戴在身边。”

“这话怎么像交代遗言,我不喜欢。”欧梅卡尔挑着半边眉毛不耐烦的抗议,手指仍万分怜爱的摩挲着项链,“早去早回,路程再远,在我孩子能开口叫你舅舅之前必须回来!”

阿克希亚哈哈一笑,摆摆手向门外走去,侧脸勾勒出完美无瑕的笑颜:“遵命,一定及时赶回来。——再见,欧梅卡尔。”

“再见,阿尔法利亚姐姐。”欧梅卡尔一如既往的、郑重其事的进行着“告别游戏”,犹如一场重要的仪式,——只要如此就一定能再见面,她一直坚信不疑。

如今,她嫁做人妇的时刻终于到来了。

天还没亮她就被霍兰叫醒,沐浴更衣焚香祝祷,从上到下彻底改头换面。新娘的行头比成人式那次更为繁琐。缀满满天星似的宝石的头纱,罕见的星空渐变效果色的天然真丝礼服,以及海珠编织的高跟鞋,每件都价值连城。她弃用了其他配饰,只戴上阿克希亚留给她的火之原石。霍兰一如既往的为她用心化妆,眼神中带着些许不舍。她看着镜中愈发美艳的自己,勉强笑笑。

如果之前的成人式还抱着些许期待,那么今天的婚礼便是心如止水灵台清明,无所谓绝望,无所谓埋怨,只是毫无情绪的执行固有流程。即使父王告诉她婚礼之后便可以真正出塔,如今也像是在监狱里关押了数十年的犯人,对于未知的茫然远超于对自由的向往。

按照惯例,王族的婚车会绕城一周返回宫里再完成仪式,但欧梅卡尔的情况免除了游车的环节,将在亚莱特入宫后直接进入大教堂举行宣誓仪式。当欧梅卡尔在高塔内结束梳妆和祷告的过程,亚莱特的马车已经驶向大教堂。

欧梅卡尔步上天鹅绒编织的漫长红毯,缀满宝石的头纱随风摇摆。真丝礼服服帖而柔软,透气性很好,即使是炎热的初秋,也不会让她体感闷热。她捧着一束卡萨布兰卡,白色与她今天的气质出奇的吻合。红毯两旁的侍从一一向她行礼,抛洒着芳香四溢的玫瑰花瓣。她下意识的看看自己右臂上尚未完成的金边玫瑰纹样,感觉有些滑稽。

红毯之末,她的父王——曼巴特王正在大教堂门口等她。许久未见,他看起来精神不错,但似乎皱纹更深,两鬓更白,是为朝野上下的麻烦事操碎心的缘故吧?

“欧梅卡尔,祝福你。”曼巴特王轻轻搂过她,在她额头落下吻,这前所未有的举动令她受宠若惊。“亚莱特是不错的男人,一定不会辜负你。或许你不愿相信,我和阿克希亚一直期望着你会幸福。”

“当然,所有人都会幸福。”欧梅卡尔高傲的扬起下巴,如同宣布一则预言。她挽着父亲的胳膊,穿越大教堂逐渐敞开的白色胡桃木门,沿着粉色螺钿铺就的处女之路缓缓前行。教堂外礼炮轰鸣,振聋发聩。道路的尽头,一身白色笔挺军装的亚莱特微笑着向她伸出手。阳光被落地窗的彩色拼接玻璃染上了七种颜色,正映照在他身上,显得神秘而庄重。

一瞬间,欧梅卡尔仿佛看到了世界的尽头。在这场令人怅然若失的梦的终场,再也不会有那个黑发蓝眸的少年。

在王宫的某个不为人注意的角落,利欧远远望着为众人拥簇着步入礼堂的欧梅卡尔,紧握的拳头不住的颤抖。长年的锻炼令他的视力极佳,可以轻而易举的看清欧梅卡尔脸上那神秘莫测的笑容,美艳如花冰冷如霜。他无意猜测她笑容的含义,此刻唯有别过视线不再继续看下去。双脚先于大脑开始迈动,带动身体迅速离开。

他还有任务没完成,他的目标在另一个方向,他是赛纳德家最后的继承者,没有理由也不可能为了仇家女儿的婚礼黯然神伤。王宫的大半兵力都在保护婚礼现场,要寻找失落的秘宝——火之原石的下落,现在正是千载难逢的良机。毕竟,这是告慰义父的最好的方式!

王宫侧殿旁,利欧顺利找到了通往地下宝库的入口。手中的武器发出颤抖的嘶鸣,落单的守卫们还未看清来者的长相便被打晕在地。和着远处时不时响彻半空的礼炮声,他恰到好处的掩藏起打斗的声响,在下一批侍卫刚发现异常尚未采取正确行动之前,将他们也迅速解决,如此周而复始。希恩·玛欧力给了他隐身咒符,可他无意使用,此刻他只想忘却所有的战斗,将浑身无处宣泄的力量在这守卫森严的宝库中彻底释放,谁也别想阻挡。礼炮的轰鸣有节奏的释放着,一声又一声,一刀又一刀,利欧的速度越来越快。摒弃了心跳,摒弃了呼吸,战斗的激响和敌人的惨叫犹如渐入佳境的激昂进行曲。他像是杀红眼的疯子,舍弃了一切防守,不顾敌人们的重重利刃,无谓感情、无谓伤痛,只剩脑中魔咒般的卡奥斯的叮嘱:找到火之原石,打败维罗卡,成为珐利鲁的救世主……以及,打倒所有维罗卡王室的成员,为义父报仇!

当最后一批侍卫尽数倒地,宝库最深处的铁门如同顶天立地的叹息之墙伫立在他眼前。利欧调整着沉重的呼吸,手背用力抹过脸上的汗水和血污,向着门伸手试探。铁门上的结界力量如同火蛇般瞬间窜起,将他的手套“咬”出一个洞来。他冷冷的哼笑,并起双剑,将火焰之力集中于剑尖,只一击,铁门连同结界便被摧毁得不留痕迹。缓步向前,深不见底的宝库摆放着无数闪耀的金银珠宝,他都视而不见,只是一心寻找火之原石,仿佛找到它就能找到救赎……

祝福的人们不停的欢呼,大教堂的钟声此起彼伏。而在被人忘却的地牢一隅,几个狱卒围着呼吸逐渐急促的昏迷男人一筹莫展。

那个来自莱纳的、罹患龙鳞症的男人被胳膊粗的铁链牢牢绑在床上,周围的绿色水晶簇构筑成四棱柱结界,强烈的痛苦令他不由自主的挣扎,皮肤被铁链磨出道道血痕。

“怎么回事?刚才还好好的!”

“万一死掉,王子会责罚我们……要撤去结界吗?”

“是我眼花么?他手上的东西在长高?……”

空气中隐隐传递着一种听不到的声音,高频而尖锐,似有似无,如同呼唤火龙的咒术,又仿佛是萨菲亚的低语。

躺在床上的男人忽然停止了动作,缓缓睁开鲜红的双眼。他坐起身,捆绑着他的铁链如同豆腐一般被扯得粉碎,哐哐当当掉落在地。他张开口,猩红的光芒从他嘴里若隐若现,逐渐汇聚成光球,犹如邪龙在风中的吐息……

送欧梅卡尔步入教堂后,霍兰独自向高塔走去,以他的身份尚无资格观摩王家婚典。虽然从外祖母那代开始他们家便久住宫中负责照顾王族,但充其量不过是个内侍的角色,并且自上次欧梅卡尔出逃之后,国王对他的信任骤减。

霍兰站在空荡荡的广场上,遥望着热闹无比的教堂的方向叹了口气,唯有祈祷那对姐妹能获得幸福。

一股带着腥味的风从他身后拂过,阴冷,凛冽,明明现在还是夏末秋初。霍兰疑惑的回头,后面什么也没有。而当他扭转过视线,眼前赫然出现了一个匍匐在地的“人”。火红的眼睛,微微咧开的长嘴,四肢布满坚硬的鳞片,沿着两臂外侧一排排长短不一的红色水晶簇往上走,肩膀两头竟然还“生长”着犹如炮口的东西。

“这是……什么……?”他下意识的后退。

那怪人重重的喘气,突然向他纵身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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