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看见老杰克他人么？”依旧坐在吧台后的赛娜冷静地询问情况。
“没、没有……我，我也不敢多看啊……”那位客人的声音越来越小，显然，他因为看见了污染造物就慌张地逃到这边来，并没敢仔细确认那边的情况。
不过，坐在一旁的莫寒谣也注意到了一点。
之前，听客人们的说法，新区那边是有“警卫”一类，负责维护治安的组织的。
然而这位客人在看见污染造物之后，第一反应是跑过来向赛娜求救。
这是指负责维护旧城区这边安全稳定的人是赛娜，还是说……这边只有赛娜这个能力者能给他们安全感？
“……”
赛娜没有说话，但莫寒谣听见了一声叹息。
她摸出了一根卷烟，但是没有点燃，只是夹在食指与中指之间。
然后，从吧台后面起身。
“你回去吧。”
赛娜向着那位从地上爬起来的客人抛出了这句话。
“那、那就……”
那位客人明显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说不出什么，只是被一旁的艾丽莎搀扶了起来。
艾丽莎将他刚才掉在地上的的蜡烛捡了起来，点燃了之后抵还给了他，冲着他轻轻笑了笑。
那位客人看了艾丽莎一眼，又看了看赛娜，最终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咬住了唇，然后从大门离开了。
“……我也一起去吧。”想了想之后，莫寒谣开口了。
说实话，那个能被称为“怪物”的污染造物，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莫寒谣并不清楚。
这种未知令她十分不安，也很恐惧。
如今，老板娘一副要前往处理的样子，她本该老老实实地缩在往昔酒馆里。
但，她想了想。
今后，为了寻找回到原本世界的方法，她迟早要面对这个世界的危险。
如果不趁着现在，身边有熟悉情况的人带领的情况，主动先行了解这一切。
等到哪一天危险真的突然降临到自己面前的时候，恐怕会恐惧到连如何思考都忘记吧。
“这可不是什么能收到报酬的事情。”赛娜甚至没有转过头来看莫寒谣一眼，只是毫无情绪起伏地往下说，“我也没法保证潼恩女士你的安全。”
“不用你担心，我和老姐会负责的。”
听见佐娜的声音从通向客房区域的那扇门方向传来，莫寒谣转过头去，恰好看见佐娜小跑着冲了过来。
然后一下子扑过来抱住了她。
而莱莎只是默默地走过来站在她的身侧，一言不发。
“看起来，潼恩女士捡了两只会咬人的宠物。”赛娜轻轻笑了笑，已经将挂在墙上的那件深墨绿色的斗篷取了下来，披在了身上。
“略略略略略～”而佐娜则是冲着赛娜不停地吐舌头。
“你们身上还有伤。”莫寒谣扶住怀里的佐娜，一脸担忧地看向莱莎，“不该乱跑的。”
莱莎只是摇了摇头，而莫寒谣怀里的佐娜已经抬起了头，金色的眸子里神采奕奕：“潼恩姐姐这是在担心我和老姐？”
“嗯。”莫寒谣点了点头。
说实话，她能感觉到，佐娜和莱莎身为这个世界的人，过于一定经历了许多自己从未经历的事情。
她们一定比自己更厉害。
但，虽然自己做出了这样的推断，但感性却没法匹配，没法将这些联系在一起。
总是不由自主地将佐娜与莱莎当成年级比自己还小的孩子呵护。
没准，在温室里长大的自己。
或许才是一直被呵护的那个。
“嘿嘿，不用担心，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听见佐娜的回答，莫寒谣一时有些语塞。
枪伤和烧伤是那么容易就能好的么？
在她的认知里，绝对不是。
不过，莫寒谣仔细观察了一下。
现在，佐娜与莱莎那破破烂烂的衣衫下，一些比较明显的烧伤确实比她记忆里的轻了不少，有那种明显愈合的感觉。
这是赛娜给的药的功劳？还是双子体系的能力之一？
对于这种违反她过去认知的事情，如今的莫寒谣已经稍微习惯于用这个世界的逻辑来思考了。
“并且，吃了姐姐你的饭，总是要帮你办事的嘛。”
“……”而另一边，赛娜并没有参与到莫寒谣这边的对话之中，只是将防毒面具也挂在腰间。
“还请小心。”站在一旁的艾丽莎一边帮赛娜打理穿着，一边表情平静地说道。
她并没有如之前那样因为赛娜要去以身犯险而不开心。
她只是不愿意赛娜为了她去犯险而已。
看见艾丽莎的模样，戴好了手套的赛娜也向着艾丽莎脸颊旁的长鬓发伸出了手。
但最终只是手指下滑，轻轻摁了摁艾丽莎的肩膀，冲着她轻轻笑了笑。
然后，并没有招呼莫寒谣与那对双子姐妹，便兀自地向着大门走去。
见状，冲着艾丽莎摆手的莫寒谣也跟了上去，赛娜并没有说什么。
佐娜也在瞟了艾丽莎一眼之后，与姐姐一同跟在了莫寒谣后面。
只留下了神色复杂的艾丽莎，独自留在寂静的大厅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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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莫寒谣之前并没有太多机会，在这旧迪斯凯城区的下水道里好好逛一逛。
尤其是夜晚，之前无论是和赛娜一起去找瞳植的肉眼，还是跟着艾丽莎一起去倒垃圾，亦或者是跟着两人一起去晒太阳，都是在白天出门。
对于她而言，这总是散发着异味的阴暗下水道，白天与夜晚应该并无太多区别，反正无论阳光有无，都无法照亮这里的阴暗。
但她意识到自己想错了。
在赛娜的带领下，莫寒谣与双子姐妹穿行在漆黑错综的下水道管道之中。
她们来到了别的支渠，莫寒谣终于看见，这些支渠的墙壁每隔一段距离，那原本用于维修或是其他功能的凹陷区域里，都挤着一个或者两个人。
他们在这里用各种废弃的木头或者金属随便搭了些支架，挂着脏兮兮的布简单做了遮挡，但也仅此而已。
点亮蜡烛以摇曳的微光驱散黑暗，依旧能看见被褥直接铺在地上，条件好一些的，则能搭起简易的床。
装着各种乱七八糟物品的箱子一个个地垒在这并不宽敞的空间中，各种不知道算不算垃圾的物品四下凌乱地散落。
坐在破椅上脸带皱纹的母亲哄着怀里的孩子入睡。
有人从自己栖息的凹陷区域走出，将桶里的污水倒进前方的沟渠内。
另一侧，伴侣们毫不介意从旁路过的莫寒谣一行，拥抱在一起。
一根又一根蜡烛的火光在下水道里点亮了莫寒谣从未见过的生态，这些蜡烛的光芒微弱，却也以这种脆弱的方式互相照应，点亮了四下的道路与中央时不时流淌着污水的沟渠。
人们进行各种行为时细碎的声响弥漫在这条支渠通道之中，行走在最前方的赛娜神色淡然，只有身侧的佐娜会时不时好奇地张望一眼。
“……”莫寒谣沉默了，一时间只觉得自己很苍白。
又走了一段距离，这里几乎不再住人，先前那些人们所用的蜡烛光芒被抛在了身后，只剩下莫寒谣手里的提灯与赛娜手里的蜡烛，继续豁开前方的黑暗。
“老杰克住在前面人比较少的区域，那里现在有怪物。”而这时，赛娜突然开口，“但看起来，这边的人似乎没有受到影响。”
这次她没有只是依赖莫寒谣手里提灯的光芒，而是自己点了蜡烛，烛光照亮了她坚毅的侧脸。
“要么那个人在撒谎，要么那个怪物没有游荡的习惯。”
赛娜说这些话的时候，目光只是注视着前方。
像是在不求回应地自言自语，又像是在以她自己的方式提醒这边。
莫寒谣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这边应该不常出现这种情况吧？”莫寒谣试着询问。
“一般不会有，毕竟下水道的结构很容易阻隔没有意识的污染造物。”赛娜回应了莫寒谣，只是那愈发严肃的语气让莫寒谣感觉这算是一种异常。
随后，她们又通过墙壁上的通道，钻进了另一条支渠里。
这边已经鲜有人“居住”，像之前那样，住在墙壁凹陷区域内的人几乎没有了。
这里只有黑暗与寂静。
她们四人的脚步声清晰可闻。
四周的黑暗浓郁如稠，无形的压力与隐隐的恐惧让莫寒谣有些呼吸不畅。
但，她的身前是赛娜，身边一左一右是佐娜与莱莎。
哪怕佐娜没有像在客房里时一样热情地说活，肢体时不时的接触带来的真实感，也令莫寒谣的心稍微静了一些。
只是让她有些感慨为什么老杰克要独自一人住在这么远的地方。
“快到了。”而走在最前方的赛娜放缓了脚步，再次强调，“就在前面。”
顿时，莫寒谣也紧张了起来，稍微把手里的提灯往上抬了抬。
前方依旧只有一片黑暗，与左侧安静的沟渠。
于是，每靠近一处墙壁凹陷时，莫寒谣都会下意识地用提灯往前面照一下，生怕那里就是老杰克的住处。
但仔细想了想，赛娜走得比她还靠前，并且赛娜应该是知道老杰克住处的，所以她应该不用这么提心吊胆。
就在她这么想着的时候。
她嗅到了一股异样的臭味。
在这个总是散发着异味的下水道内，她本不该会特意注意到臭味，毕竟这里以莫寒谣的标准已经够臭了。
但，这臭味过于明显，以至于能在下水道的气味之中凸显出来。
甚至有印象。
莫寒谣很快就想起了，这熟悉的感觉从何而来。
这是那条人人都把垃圾倒在那里的暗河，所散发的臭味。
这一瞬间，赛娜的脚步站定，以蜡烛的光为依托，看向了沟渠的对面。
莫寒谣也随之意识到，下水道的每一条支渠通道，都被中间那承载污水的沟渠分割为左右两侧。
他们要找的目标。
完全有可能在沟渠的对面。
意识到这一点，她几乎是颤巍巍地将手里的提灯举至左侧的沟渠方向——
照亮了一个人影。
一个还剩下“人”这个结构的……污染造物，或者说怪物。
灰白色的头发淤泥丛生，膨胀的面部肌肤呈现出巨人观似的溃烂，眼球已经不知道被那大片大片的青黑色挤到了何处，胡须就像是疯长的根须一般吊在下巴的位置。
肿胀污黑的身躯撑开了湿透脏污的粗布衣裤，就像是被水泡过那样扭曲。
这个怪物那已经渐渐失去形体的左手以扭曲的手指抓着什么细小的东西，但似乎也注意到了莫寒谣这边的光芒。
然后，直接无视了赛娜，以那副躯体外表完全看不住的爆发力，猛地一跳越过了中间的沟渠，向着莫寒谣扑了过来！
对方张开嘴像是要吼叫，结果只是在仿若呕吐一般的声音里涌出了恶臭的泥水！
瞬间，莱莎已经一步跨到了莫寒谣的身前。
莫寒谣都不知道莱莎从哪里摸出了一副金属的短柄战斧，用力一挥——
金属的寒芒闪过，斧刃劈入了怪物的脖颈，用那纤细的胳膊硬生生地将这怪物扑过来的势头截停！
暗红色的血液就像是混杂着污浊的泥水那样，从斧刃造成的伤口里喷出。
“看这边～”
几乎是紧随而至，佐娜已经同样笑着将不知道从哪掏出来的手枪枪口顶在了怪物的脑门上，毫不介意地扣动扳机。
然而，莫寒谣预想中的枪声并没有响起，反而只有轻微的“咔哒”声。
莫寒谣知道这个声音。
她之前听过，枪里没有子弹时的声音。
“不好意思，子弹打完了～”
然后配合着将战斧从肉里拔出的莱莎，同时踢出一脚，将怪物踹到了沟渠之中。
赛娜也在这时大步靠了过来，俯身看向沟渠，掏出的三管猎枪指向下方。
怪物抬起头。
那一瞬间，仿佛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
但是只有被膨胀的脸部挤掉的眼珠，只有怪物挣扎着爬起的四肢，只有从张开的嘴里吐出的恶臭与无声的咆哮。
灰色的眸子里闪过了短暂的情绪。
三管猎枪的轰鸣随着枪口那一闪而过的焰光响起，震耳欲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