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那也只是表情变化很短的一瞬而已。
一切如常，赛娜将两份契约收起，恢复了平日那种仿佛要陷在椅子里的悠哉姿势，好似这一切都不过是今日小小的插曲而已，语气也很悠哉：
“你们要吃点什么？”
“今天早上有什么？”没有坐在吧台，而是选择回到平日常坐座位的莫寒谣试着主动向艾丽莎搭话。
“要试试豆糊么？正好有材料。”而艾丽莎自然回话的语气笑意平和，让莫寒谣颇有种之前看错了她表情的感觉。
“我们也要这个。”跟着一起坐在旁边的佐娜举起了手，像是课堂上想要回答问题的学生。
在接单之后，艾丽莎便返回了厨房。
莫寒谣则是感慨时间有些紊乱了，她稍微有些腹痛，但也不知道现在到底几点。
离开客房的时候瞥了一眼窗外，今天白日亦或黑日都未出现，只有灰蒙蒙的天空。
她终于忍住了去兜里掏手机的冲动，转而询问老板娘：“老板娘，请问现在几点了？”
听闻，赛娜从吧台上抓起了那个表面有着不规则纹路的球形金属，用手指拨开了表面那一层盖子之后，往里面瞅了一眼：“应该是九点五十三分吧。”
莫寒谣记得赛娜说过那个时钟一样的东西不太准，只能确认大致的时间。
当然，实际上莫寒谣也意识到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问时间意义不大。
她只是习惯性地问一下，不然会有种紊乱的感觉，早餐已经吃太晚了，怕是午餐的时间也得改一改了。
也不知道几点起的床，反正感觉从遇到鲁德尔之后的各种事情应该折腾了挺久，这么一看她还起挺早的？
过了一会儿，艾丽莎就端着三碗热腾腾的豆糊出来了。
棕黄色的糊状物内里有不少细碎的斑点，浓稠的糊味里带着甜味，作为早餐来说还能过得去，不过莫寒谣还是要了一杯水。
但，她也意识到即便是豆糊也阻止不了这两姐妹要喂食她的心。
“你们自己也要吃啊。”在被佐娜拿着勺子塞嘴里之后，莫寒谣索性将自己的那一碗分给了这两姐妹。
这种感觉又和长辈给自己夹菜的感觉截然不同，更别说赛娜和艾丽莎就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着，让莫寒谣感觉脸颊发烫。
于是为了缓解尴尬强找话题的莫寒谣脑袋一抽，问了一句：“老板娘有抱着艾丽莎睡过觉么？”
恰好在一旁喝水的艾丽莎直接呛了一口。
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问了个非常奇怪的问题的莫寒谣自己都绷不住了，脸上的表情变幻，甚至脸颊都有些抽搐。
当然，她的本意是想同赛娜聊一聊昨晚的梦，尤其是佐娜与莱莎出现在了自己的梦里，而她也出现在了佐娜与莱莎的梦里。
莫寒谣认为这不是什么不能说出口的事情，询问一下拥有不少经验与知识的赛娜，也许还能交流出什么。
只是感觉这句话问出来之后有些怪怪的。
就连赛娜也忍不住用手抹了抹脸，试着用诙谐的语调反问：“潼恩女士怎么会突然问这种问题？”
莫寒谣急忙解释，不然感觉艾丽莎那瞪大的浑浊蓝眸里透出的眼神都已经不对劲了，于是便将昨晚的梦境重点说了说。
听完后，赛娜脸上的笑意褪去了一些，指尖在脸上轻微滑动，像是在思考什么。
“我没有过类似的梦境，也未听说过不同人的人发生过梦境交互的情况，这里面的变量太多了。”
赛娜根据她的经验一点点说出她认为对此有影响的因素：“魔女和双子……当然也有可能单纯只是因为能力者，亦或是肢体上的接触，每一点都有可能……”
最终，只是调笑着摊了摊左手，补了一句：“也有可能是因为我没有这样的条件。”
“那——”结果，这时候早已放下水杯抱着扫帚的艾丽莎从旁边插了一句，“老板娘要抱着我睡试一下么？”
艾丽莎这句话出口后，四个人原本游移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身上。
“看、看我干嘛？”艾丽莎蓝眸里的浑浊有些许荡漾，脸颊上少许的雀斑下也染了一抹绯红，语速飞快，“虽然我不是能力者，但不是正好能试试看么？这样就能判断究竟是赛娜姐说的，能力者的问题，还是潼恩小姐她们自己比较特别了。”
啊，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虽然艾丽莎说得很慌，但莫寒谣也明白这确实也算是一种排除法。
“……也确实有道理，试一试也不会耽误什么。”吧台后的赛娜也认可了艾丽莎的说法，同时目光扫过了其余四人的脸，“起码在成为能力者之前，我们都知道非能力者互相之间是肯定不会有这种现象的。”
啊，不会吗？莫寒谣在内心暗暗嘀咕。
毕竟她原本的世界里就不可能有这种现象，但这不能说明这个世界的普通人之间抱着睡觉不会梦见对方。
不过好在赛娜的这句不是询问而是肯定，并且一旁的艾丽莎也点了点头。
这说明她们两人以前都有过能抱着一起睡觉的对象么……到这一步莫寒谣不再纠结，这毕竟是别人的过去，别人的隐私了。
莫寒谣记得长大之后，她就和江铃墨一起睡过，不过江铃墨睡相可不行，和她睡的时候基本都要被对方的乱摸乱动折腾醒。
也许思考是否梦见对方这件事本身就不会有什么实际的意义，但现在，在这个世界里，再小的线索也值得去抓住研究一下。
“那，现在要试试吗？”艾丽莎抱着扫帚，用手抓住衣袖，偷瞟着赛娜那边问道。
“这才起床几个小时，你睡得着么？”赛娜一边起身调酒，一边冲着艾丽莎笑了笑。
“哦。”艾丽莎耷拉了一下肩膀，别开了视线。
短暂的沉默后——
“……晚上要在这里睡么？”拿着木杯的赛娜双眸低垂，喝了一口酒，然后用手拍了拍吧台，语气随意地问道。
“这里真的能睡么？”来到莫寒谣身边收拾餐具的艾丽莎眯起了眸子，一脸疑惑地嘀咕，“我每次都怀疑老板娘你是怎么睡觉的……”
“诶，艾丽莎你没见过么？”终于不用被佐娜与莱莎来回喂食的莫寒谣将碗递给了艾丽莎，好奇地问道。
毕竟她也是听艾丽莎说的，老板娘甚至没有自己的房间，就是睡大厅。
“我有一次晚上偷看的时候，老板娘是醒着的。”将餐具放在托盘上的艾丽莎无奈地耸了耸肩。
“这能有什么好奇的。”反倒是一脸不在意的赛娜用手指拨了拨她自己暗红色的卷发，轻笑一声，“要么就是坐在椅子上睡，要么就是躺在吧台上，反正又没人看见。”
“想象不出来那个画面。”插了一句的佐娜故意翻着眸子趴在桌上。
说实话，莫寒谣也想象不到。
虽然赛娜看上去确实不是那种会端架子的人，但莫寒谣也确实想象不出赛娜躺在吧台上的模样。
“……那就去我的房间吧，这里连床都没有。”艾丽莎抛下这句话后，飞快地端着装碗的托盘返回了厨房。
“不过……我确实没想到潼恩女士比外表看上去的要更会玩一些。”说到这里，赛娜冲着莫寒谣笑了笑，随后目光在佐娜与莱莎脸上快速落了一下。
“嗯？老板娘你是指什么？”莫寒谣一时没有明白。
“……”面对莫寒谣的反问，赛娜稍微一愣，短暂地沉默后，像是自顾自理解了什么一样，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冲着莫寒谣举了举杯：“很习惯这样的生活……嗯，算是我小看了潼恩女士，为我的冒犯敬你一杯。”
“嗯？”莫寒谣愈发迷惑了，不过赛娜也没有解释，只是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之后，便没有了什么对话的氛围。
莫寒谣索性开始打量刚拿到手的武器，小心翼翼地摸出了那柄漆黑的手枪。
那是一柄通体漆黑的手枪，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乌黑色的金属打造，整体看上去并不紧凑，甚至有少许修长，以至于莫寒谣感觉对于她的手来说有些大了，甚至有点些沉。
手枪握把侧面镌刻着铁锤的图案，背景是燃烧的火焰，一旁则是用这个世界的文字刻着“伊凡军工”的字样。
如果是江铃墨的话，一定会两眼放光吧，毕竟原本的世界里，可没法轻易接触这种东西。
毕竟自己那位好友确实很喜欢这些东西，以至于在学校里的时候，因为这一点，她甚至能和许多男生聊得来。
莫寒谣摩挲着手枪上工整凹凸的纹路，一时有些落寞。
虽然知道武器是必要的，但她对枪械确实没什么兴趣。
如果……江铃墨她在这里就好了，这把枪就可以给她——
不，自己怎么可以这么想。
难道要让好友来这里陪自己一起受这些罪么？这可不是什么安稳的世界啊。
回想起之前遭遇的在黑日下抽动着枝条的瞳植，老杰克化身的污染造物，莫寒谣摇了摇头。
而这时，佐娜的脸已经凑到了莫寒谣的边上，仔细打量着她手上的枪。
“这好像真的是那个伊凡军工的产物，那个老板娘没骗人。”佐娜压低了声音说道，“一般造匠或者武器师的武器在外表上就做不到这样。”
啊，这样么。
莫寒谣对于这些事情没什么概念，如果是江铃墨的话，大概还能分析分析一下武器的造型设计之类的吧。
在她看来枪都长得差不多，小的是手枪，大一点的是冲锋枪，再大点的是不强，枪管特别长的是狙击枪。
这还是江铃墨拉着她看了不少图片之后她自己总结的，虽然江铃墨一直说什么“你要是拿出学习时一分的精力来都记下区别了”、“你这样记迟早会犯错”之类的话。
当时她还想着错了就错了呗……真是没想到会走到如今这一步。
“伊凡军工……我以前没怎么听说过呢。”莫寒谣斟酌着用词，又补充了一下让自己看上去不会显得很奇怪的发言，“我以前没怎么用过它们的武器……”
“由知名的高级造匠伊凡建立的组织，能够打造质量比较高的武器装备，以及污染道具。”一旁端坐着的莱莎语气淡漠地补充，“不像一般的造匠或者武器师打造出来的武器没有固定的标准，伊凡军工的部分武器在弹药和零件上甚至可以通用。”
啊，书同文车同轨统一度量衡那种感觉么？莫寒谣试着用自己的知识进行理解。
“这样……”莫寒谣大概理解了，这应该是一个能贩卖各种武器装备的组织，听起来名气和规模都不小。
“这种武器在原本的商队，也只有队长副队长她们几个能用……”
听见佐娜的说法，莫寒谣有种手里的这把枪都更重更冰冷了的感觉。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都想把这把枪给佐娜和莱莎用了，毕竟她们肯定用得比自己更好。
但，最终还是没有这么做。
一，是莫寒谣感觉她们之间的信任关系还有些微妙，她还需要思考思考。
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这是她必须学会的，哪怕佐娜与莱莎成为了她友好的伙伴，她也不可能一直依赖她们。
之后可能还得向她们，尤其是看上去就会用枪的佐娜请教用枪的方法。
不过，这么听下来，赛娜真的是给了她一份大礼啊……
想到这里，顿时有些坐立难安的莫寒谣询问在吧台后悠闲而坐的赛娜：“……老板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事情么？”
“潼恩女士可以先修养一下，等有更进一步的情报后，我们就可以决定下一步……啊，这下应该有了。”
赛娜说到这里的时候，往昔酒馆的大门缓缓地打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