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往昔，开店比过去更早一些。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失去了手机的莫寒谣早已没了什么时间概念，这是她在大厅的时候听赛娜说“今天早点开门吧”才知道的。
自然，早点开门也不会说是就有客人上门，根据赛娜和费马的说法，单纯只是想庆祝一下往昔又多了三位合作者。
于是，莫寒谣坐在大厅她常坐的那个位置上，在大厅中间向着远离吧台的位置稍靠一些，这里基本不会有什么客人来，既不会因为坐得过远导致很显眼，也可以很方便地观察吧台的情况。
而佐娜与莱莎则是再次改变了面容，就像上次那样。
她们抬手抹了抹各自的脸，面容就在一阵扭曲中发生了明显的改变。
显眼的金眸变成了普普通通的黑眸，两只眼睛的大小还不一样，左眼要更大一些。
鼻梁就像是挨了一拳那样塌陷，脸上也有不规整的疤痕，变得更薄的嘴唇上也有少许裂开的迹象。
并且，即便如此，两人的样貌也依旧保持了一致。
“你们的脸变成这样……是‘双子’的能力么？”莫寒谣用手掩着嘴，压低声音问出了昨晚没有机会问出的问题。
“嗯。”安静地坐在莫寒谣右手边椅子上的莱莎拉起破烂的兜帽罩住脑袋，语气平和地压低了声音，“我和佐娜都可以改变样貌，只是，无论是谁改变了，另一人也会变成相同的样子。”
坐在莫寒谣左手侧椅子上的佐娜则是并未用兜帽遮住这副新的面孔，只是晃荡着双腿，冲着莫寒谣眨了眨已经变成黑色的眸子，压低的声音里满是笑意，“不过潼恩姐姐可不能一直盯着我们看哦，这个状态下，一直盯着看是会受到视讯污染的。”
一时间确实感觉视野有些恍惚的莫寒谣急忙别开了视线，惹得佐娜一阵轻笑。
费马与艾丽莎到后厨去忙了，现在大厅内就只剩下吧台后的赛娜。
过了一会儿，客人们陆陆续续地来到了往昔。
今日的客人情绪没有之前那么激动了，虽然时有提起，但有关新区的话题也不主要围绕仓库被袭击的事了：
“嘿，昨天还真是出了怪事，我去新区搬点东西的时候，才离开没多久，船就不知道被哪个崽子偷偷划走了。”
“然后呢？你不会是游回来的吧？”坐在他身边的人调侃道。
“你闻闻，像么？”说话的那人恨不得将自己的衣袖塞调侃的人嘴里，“最后在靠近这边的河岸找到了，上面的东西又一点没少，真是奇了怪了。”
“可别，你身上的味道，去暗河里洗一道都算是更干净了。”
“去你X的——”
他们一边碰酒一边推搡，语气轻松，并未动怒。
“啊，好像是我和老姐干的。”佐娜小声嘀咕了一句。
莫寒谣也很快领会，毕竟佐娜与莱莎是从新区那边过来的，但莫寒谣很清楚自己捡到她们的时候，她们身上并没有暗河里的那种臭味，也没有湿漉漉的感觉，显然不是游过来的。
原来是偷偷拿了别人的船过来的么……不过幸好那人吧船找回来了。
莫寒谣喝了一口木杯里那带着无法滤净的铁锈味的水，在内心代替佐娜与莱莎，冲着吧台的那位客人一边无声地道歉与道谢。
“老板娘，今天是有什么好事么？”而吧台另一侧，有的客人则是在与老板娘攀谈。
因为今天赛娜说所有人点的第一杯酒半价。
这种“优惠”在莫寒谣看来，放在原本的世界里都属于力度比较轻的，但往昔的客人们依旧为此感到高兴，有的本来打算喝小杯的客人也咬咬牙抖了几枚迪凯斯硬币出来，点了中杯的酒。
“我今天心情好算好事么？”在吧台后调酒的赛娜勾了勾唇，含笑的视线扫过了店里所有的人。
“算！当然算！”
“那老板娘你倒是别卖关子说为什么啊！”
不少客人也跟着起哄。
当然也有正常点餐的客人：
“费马今天回来了？终于有主厨菜单了。”
“你可小心点吧，小心艾丽莎又对着你发脾气——”
“你们的眼神比我还差么？没看到我就在你们旁边？”端着酒与饭菜四处走的艾丽莎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引来一阵口哨与嘘声。
自然，也有住在客房区地下层，到点了出来一起喝酒的住客。
“敢不敢！”
有人从酒伴的身上扣下来一只不知道是虱子还是什么的虫子，扔到了酒伴的杯子里，然后用力砸着吧台煽动。
“有什么不敢的！”
然后酒伴便将酒与那只虫子一起喝下。
莫寒谣也不知道自己是麻木了还是习惯了。
酒精在烛台的焰火中摇曳，人声嘈杂，举止粗鲁肮脏。
换作是之前，看着诸如把虫子扔酒里一起喝下去的画面，她搞不好会反胃。
但现在，只有一种莫名的安心感。
好像这里的生活，也没有那么危险的安心感。
是啊，人活着不就是需要有一个吃住的地方。
这里不就是么？
如果不是自己要找回到原本世界的方法，住在这里，好像也不错吧？
“你们不去那边玩玩么？”莫寒谣想了想，问了问佐娜与莱莎。
吧台那边的热闹与这边的冷清形成了绝妙的反差，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们三的打扮实在怪异，有人偶尔会向着这边投来视线，但也很快就会移开。
莫寒谣最终还是妥协了一些，虽然以年级更大的“潼恩姐姐”自居，但自己终究不是她们的监护人。
这个世界的规矩，也与本来的世界不同。
没有必要因为自己，耽误了她们的兴趣和娱乐。
“不去啊，那些人又没什么意思。”佐娜整个脑袋都耷拉在桌面上，冲着莫寒谣笑了笑，“还是待在潼恩姐姐身边更好。”
“可我应该也没什么意思。”莫寒谣面露苦笑地自嘲。
对此，莫寒谣其实很有自觉。
与外向且兴趣广泛的江铃墨不同，她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兴趣爱好。
在毕业同学录上的“爱好”那一栏思考了很久，最后只是填上了一个朴实无华的“读书”。
但自己真的喜欢读书么？似乎也未必，只是不讨厌而已。
在江铃墨拉着她的这十来年里，她也不是没有尝试过陪江铃墨打过游戏。
从小时候那些奇形怪状的游戏机，到长大后的电脑，以及智能手机流行起来之后的手机游戏。
但最终得出的结果，都只是不讨厌而已。
自己没有刻意培养或者思考过爱好，只是按部就班地将时间投入到了读书、写作业、解题……一切只为了能考上大学。
考上大学，是啊，自己已经高中毕业了，分数也不错。
相当于已经考上大学了……
那自己究竟考上了——
“嘶！”
想到这里，脑袋里突然闪过的剧痛打断了她的思绪，令她不由得抬手摁住了额头。
“潼恩姐姐！”
“潼恩姐姐！”
两道一样的声音从左右两侧响起，等莫寒谣从头疼中回过神来，佐娜与莱莎已经一左一右地拽住了她的胳膊。
佐娜一脸的焦急，而纵然是平时情绪淡漠的莱莎，脸上的表情也有些许触动。
“我没事……”莫寒谣将手放下，又补了一句，“魔女有时候就是这样。”
她当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之所以这样说，一是起码佐娜与莱莎能够理解。
二是，莫寒谣可不记得她在原本的世界有类似的毛病，真要说是来这个世界之后，成为魔女导致的，好像也没有冤枉什么。
“那就好……”佐娜绷紧的身子放松了一些，不过她和莱莎都依旧拽着莫寒谣的胳膊。
而那边，吧台前有人问了熟悉的问题。
“老杰克是不是又没来？”
“他昨天来了吗？我走得早不清楚。”
“那小子不会欠着钱不换潜逃了吧？”有客人笑着问赛娜，“老板娘，他是不是还没还钱？”
“……嗯。”赛娜稍微迟疑了一下，不过还是摆出温和的表情点了点头。
“嘿我就说！绝对是还不上酒钱跑了！”
“去你的吧！他能跑哪去，为了这点酒钱？脑袋里进暗河的水了吧！”
聊着聊着，话题又偏到了其他地方。
毕竟，也不过是一个小到可以忽略的插曲，酒杯里的谈资，还有许多。
不差这一个。
只有昨日，慌张地跑过来告诉赛娜，老杰克的家里发现了怪物的那个客人，见话题被转移后，才稍微喝了一口酒，小心翼翼地压低声音询问赛娜：“老板娘……你们后来，找到老杰克了么？”
“没有。”赛娜语气平和地回答。
“……”也不知道他信了还是没信，亦或者是有别的看法，总之保持了沉默。
“只要像平时那样就好，记得我昨晚说的就行。”赛娜抛下这句话之后，那位客人身体颤抖了一下，就像是下定某种决心了那样，攥紧了手里的木杯，抽动脸部的肌肉挤出笑容，参与到了与其他客人的谈笑之中。
而后，也摆出自然的笑容，一边为吧台的客人们上酒，一边与他们攀谈。
就像是看客人聚集得差不多了之后，赛娜突然清了清嗓子，用玩笑似的话语冲着大厅内的客人喊道：
“在这里宣读两条来自新区的通缉，由第二警卫队的鲁德尔队长发布——”
“吁——”自然，客人们要么发出了嘘声，要么有的就沉浸在酒水之中压根没管。
“新区的通缉？那个商队的？那些人不是早就跑没影了么？”
“谁TM知道——”
不过，面对着客人们似乎并无所谓的态度，赛娜还是继续往下说：
“有一个是受伤的小女孩，长什么样——反正不知道。”
“然后呢？”有摇晃着木杯的客人试着问了一句。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赛娜摊了摊手回应。
“老板娘，不是来搞笑的吧！”
虽然都知道这是新区那边提供的情报，但客人们还是忍不住调侃着赛娜笑了出来。
在一旁听着的莫寒谣也感觉挺离谱的……居然真的有人会在找人时这么说。
相当于什么情报都没给。
“至于还有一个，根据鲁德尔队长本人的说法，大概是外貌看上去二十来岁的女性，瘦瘦高高的，头发是黑色偏红，眼珠子红得让他看了都感到不舒服。”
然后又是一阵嘘声。
“要不老板娘你把头发弄黑点吧，挺像了！”
“那眼睛怎么弄？”面对这样的调侃，灰眸的赛娜倒也没有生气，只是笑着回应。
“要我给你戳肿么？”在一旁打扫的艾丽莎接了一句。
对于吧台那边的欢声笑语，莫寒谣注意到了一旁的佐娜表情变得凝重了起来。
“怎么了？”莫寒谣试着问道。
她突然想起之前只是跟佐娜和莱莎说过鲁德尔队长在找人，因为“受伤的小女孩”听起来和她们比较对得上，所以就只重点说了这个。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应该不至于吧，她们应该都走了。”
佐娜嘟囔着，倒也没有卖关子。
“这个描述，和副队长好像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