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小白握着酒杯，半倚在听雪楼的香岚阁的桌上，许是最近梅家的反扑让她有些头疼。
自她来后，那位副楼主就销声匿迹了，大大小小的事宜全都交给她处理，这没什么，她是关晓的女儿，理应如此。
她接手听雪楼后，听雪楼一改往日的消极，积极进攻，吞并各方势力，起初她以为梅家会像其他势力一样能被她轻松剿灭。
但梅家的家主实力超群，手中的落梅笛更是使得出神入化，稍不留神便会被他点了穴位，落入下风。
听雪楼的突袭失败后，梅家迅速召集之前被听雪楼镇压的各势力的残部，还有之前那些假意臣服听雪楼的势力，组成了一个联盟。
盟主是梅家家主，梅正业，是目前听雪楼最大的敌人。
可以说仅凭他一人，便遏制住了听雪楼扩张的势头，如果能成功除掉梅正业，那么接下来的一切都会水到渠成。
关小白和他交手了六次，三胜三负。
现在刚开春，家里的桃花似乎要开了，关小白摇晃着酒杯，看着酒杯中憔悴的自己。
似乎自从来到了这，她的记忆就成了血红色的，无尽的杀戮是她的日常。
每当夜深，关小白总能看见那些惨死在她剑下的人，悄然爬上她的床沿，要将她拽入地狱。
“张总管，我头痛……”关小白曾这么和张总管说过，“要不你再多点些瑞脑香，也许我会好受些。”
“……”张总管看着她，半晌没说话，过了许久才道：“熏香太多反而会睡不好。”
张总管话毕就出门了，看着张总管关上的那一扇门，还有燃尽灯油的油灯，黑暗逐渐将关小白笼罩。
她好像回到了最开始，白娘亲刚死那会，又变成了一个人，又一次被遗弃在了黑暗里。
但张总管不会莫名消失，也许过了半晌，香岚阁的大门被推开了。
“少楼主，这是冷香酿，在天京很有名，听说能够解千愁，要试试吗？”
张总管陪关小白喝了两杯，便告退了，“少楼主，我不胜酒力，你也早些休息吧。”
张总管特地吩咐了四大护法中的紫陌来看守关小白的房门，免得遭遇不测。
一想到桃花的花期将至，还有棘手的梅家，关小白颓然地扔下酒杯，索性趴在桌上，顾不得冷香酿的酒污脏了她的红裙。
她贴在桌上，窗外的雨丝模模糊糊地，像在敲打她的桌面，她一时间有恍惚的醉意，看来她的酒量也并不是很好。
她的心骤然抽痛，她愈发感觉自己不像是自己了，她像是一只漂泊在大雨中的小船，找不到归处。
如果再不能回到家里，见到师父，棺材爷爷，掌柜叔叔，也许，坐在这的便再也不是她自己了。
她的神志愈发模糊，忽地她听到一声叹息，“小白，怎么这么几天不见，你就成了这副模样。”
“谁，谁在说话！”关小白吃力而沉重地抬起头，费劲地看了前方一眼。
对桌不知何时坐着个影影绰绰的模糊人影，穿着一袭青衫，腰间挂着一枚摇曳的白色玉佩。
“师父？！”关小白费力地睁大了瞳孔，她骤然爬起，又恐这是她的幻境。
她又眯上眼睛，人影变得更加模糊了，这便是她的幻境，关小白也不敢轻易醒来，她许久没见过师父了。
“你长大了，而我老了，我要去往回忆之地，而你会去往明天，我们从此以后，就像那日的渡口，各奔东西，再不相见。”
关小白闻言，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捏住般，呼吸一滞，她站起身，想抓住幻影的手。
“不要，师父，我不要这样，我不复仇了，你带我走吧，我不想再杀人了……”
“哼！你也好意思自称是我的徒弟么？连自己的命运都不能做主，还要我带你离开这里？”
陆离的声音在陡然转变，这是她许久未曾听过的，师父严厉地呵斥。
“你是拂晓的主人，关晓的女儿——你可以主宰自己的人生！”
陆离的话语锋利如刀，毫不留情地斩落，将她的心像那柄木桨般切开。
她心头沉重，在片刻清醒了，失声道：“师父！”
那道幻影随着她的清醒消失了，她骤然起身，桌缘撞到了她的大腿，让她生痛，“别走！”
“楼主！”门外的紫陌闻言，推门进来，她关切地走到关小白身边，搀扶着关小白。
“楼主，刚刚没有什么人进来，许是做梦了吧？”
关小白沉默了，她抿紧嘴唇。
是的，一定是幻觉，师父不可能抛弃他的，师父那么软的性子，不可能说那种话。
关小白挥了挥手，示意紫陌退下。
她走到窗棂前，将窗户打开，茫然地看着窗外朱红的墙壁、小巷里躲雨的猫。
繁华的高楼带来窒息，孤独感铺天盖地袭来，与夜雨寒风一同裹挟着她，将她扔到一片黑暗中。
不知过了多久，张总管急促地推门进来，她的声音上下起伏着，“少楼主，最新的情报显示，梅正业在郊外的一个坟前祭奠什么人。”
孤独感一扫而空，关小白攥紧拂晓，匆忙回头，“带我去！”
“叫上紫陌他们四个，这次千万不能让他跑了!”
梅正业能和她打成平手，但若是加上紫陌他们几个呢？
张总管不假思索地开口道：“没空。”
“什么？”关小白脸上难以置信，她看向门外，紫陌不知何时消失了。
“正道盟偷袭我们的分舵，四大护法前去救援了，副楼主……仍然联系不上。”
“没事，我一个人就够了，带路！”关小白顾不得这么多，她要回去，她要去看桃花，她要去见师父。
张总管迟疑地看了眼桌上被喝了一半的冷香酿，半推半就地点了头。
张总管正欲叫人备马，却被关小白拦住了，“乘飞剑，不然太慢了，让他跑了。”
“可是雨天玄铁飞剑容易引雷……”张总管面露难色。
“机不可失，更何况，我是关小白，拂晓的主人。”关小白说话时，摩挲了腿边的圆形丹药，这是她特地准备的燃血丹。
她起初还有所顾虑，但桃花的花期将至，她已经没有太多时间了，她不想失约。
不想，师父对她说那些话。
“那带把伞，免得感冒。”
“感冒是日后的事，待我杀了梅正业再说，除了他，还有谁能挡住我们听雪楼？”
“是，少楼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