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2
“刚刚我为什么突然动不了？”阴见跟在零音身后，冷冷地问。
零音瞥一眼身后的阴见，懒散地举起白皙的手，将纤长的食指置于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这可是大秘密哦，年轻人。”
“我管你什么秘密呢，总之很疼。”阴见没好气地抱怨。
零音得意地回头，仔细打量阴见一番。“很疼吗？”
“非常疼。”
“你果然很在意自己的身世呢。”零音浅浅地叹了一口气。天渐渐黑下来，街道两边的房子亮起一簇一簇的灯光。昏黄的路灯晕出层层光圈，落在一前一后的男女身上。
“什么意思？”阴见加快脚步，追到零音身边。双眉深锁，一提到“身世”两个字就变成了愤怒的小狮。零音也不着急回答，由着他慢慢生气，旁若无人地高昂着头走路，像尊贵的女王。
“刚刚缚住你的是线。你自己身上的线。”零音还是一副不温不火的表情。
“我身上哪来的线？”阴见有些生气。
“是你看不见而已。虽然看不见，但并不代表不存在。你刚刚也确实感觉到疼痛了吧，可是我没有用任何别的工具哦。伤害你的正是你自己。你看，这是什么？”零音抓住阴见的手腕，举到阴见面前。
阴见凑近前去，发现皮肤上有一道道细微的红印，有些地方甚至还渗出血丝。零音用力一扼，阴见痛得龇牙咧嘴，“你干什么啊？”
“这些线到现在都还缠在你身上呢，只要我想，随时可以把你分割成几大块。”零音压低声调，沉沉地在阴见耳边说。
阴见猛地抽出自己的手，充满敌意地瞪着零音。这个女人有没有搞错？刚刚才说什么“跟我走”之类的话，现在却又说要把他切成几大块。阴见有点后悔那么鲁莽就答应了来历不明的陌生人，还乖乖地跟着对方走。他轻抚一下自己受伤的地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数量如此之大的伤口，虽不明显，但密密麻麻的血痕就像在身上绕了无数的线。阴见不想再去纠缠线不线的问题了，反正即使他问，这个叫零音的疯子也只会说些奇奇怪怪的话来吓他。
什么“身上的线”，什么“自己伤害了自己”，什么“分割成几大块”。阴见关心的始终只有那一个问题，让他十七年人生中遭到了无数或轻蔑或同情的目光的问题。
“——我父母在哪里？”
零音冷不丁停下来。“你真的想要知道么？”
“废话，不然我跟着你干什么？”阴见突然有种被人耍了的感觉。如果眼前的这个人说“啊哈哈我只是和你玩玩而已”他一定会不顾形象地扑上去狠狠揍她一顿哪怕人家是漂亮的女性。
而零音似乎猜透了阴见的想法，默默一笑。“那么，就带我去你家吧。我现在很饿。”脸上的镇定透出一股“你算老几”的轻蔑之意。
阴见反应过来自己在为一个认识不到两小时的人做饭时他刚打了两只蛋在陶瓷碗里。白炽灯惨白的光照在光滑的碗面上折射出一个个小十字。阴见愣了愣，尔后微微叹口气，伸手去取挂在墙上的打蛋器。谁让他那么在意呢。要是一开始就把零音当成胡言乱语的迷路小女孩，报警送她回家的话，也不会有现在这样的场景了吧——
电视开着发出嘈杂的响声，屏幕上穿着暴露的女明星夸张地笑得花枝乱颤。天花板上温馨的小吊灯晕出浅浅的黄色光彩，茶几上几本杂志随意摆放。这一派和睦景象，却因为某个不明身份的人物显得阴沉恐怖。
零音正翘着二郎腿高高地坐在书柜顶上，盯着地板上阴见养的那只黑色小猫。毛茸茸的小东西此时全身的毛都立了起来，爪子在木质地板上抓出浅浅的痕迹，绿色的眼睛瞪着零音，警惕地和她对峙。
阴见熄灭炉火，端起一盘蛋炒饭走出厨房。“小雨乖，不闹了。零音妹妹很乖的。”阴见放下炒饭，无奈地蹲下摸摸小猫的头，被唤作“小雨”的猫一下子温驯起来，“蹭”地跳进阴见怀里。阴见疼惜地用手梳理着猫的黑毛。
零音也从书柜上无声无息地一跃而下，那双黑色高跟鞋在她一进门时就甩到了一边。阴见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你怎么没声的……你就那么喜欢坐在高的地方吗！”
零音不理他。“这只猫叫小雨？”
“嗯，下雨天时捡到的。怎么了？”
“好老土的名字。”
“喂！”
“叫尸体还差不多。”
“没有人会给自己的猫取那么怪的名字吧？”阴见抱着小雨坐到茶几前，把蛋炒饭一推，“吃吧。”
“我不吃。”零音把头一拧，抓起电视遥控器换台。
阴见有种把桌子掀起来扔到零音脸上的冲动。“不是你说饿吗？”
“是啊，可是我不吃这种东西。况且你不饿吗？”零音把盘子推回阴见面前，“吃吧少年。发育期需要更多的营养。”她伸手理理头发，起身绕到阴见身后从他怀里接过小雨。安静下来的猫一下子又目露凶光，尖锐地叫着。“你说对吧，尸体？”
阴见觉得全身都疼。感觉像是看一场期待已久的电影，开场了却毫无过渡地直接进入了情节的高潮部分。心理全是疑惑却被一波接一波的打斗场面搞得疲劳无比。他已经没有力气去理这个多变的女人了，而且他的确很饿。阴见埋头开始吃饭，算是领了零音的情。“不要叫他尸体。”含着一口饭含糊不清地说道。
“你也不要叫我零音妹妹。真难听。”
“那要叫你什么？”
“零音大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