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局

作者:Paradise熠 更新时间:2011/4/20 14:50:39 字数:0

照理说,人的实力强弱是有明显区别的。毕竟这是现实不是游戏,没有什么照顾弱者的平衡性这样的说法。譬如说我比乌月兰早很多年学习各种战斗技术,事到如今就算乌月兰经过千夜拓诚的训练具备了远远高于一般人的技术,也不可能因此在实战中从我这里讨到一丝便宜。而从另一方面来说,我牺牲掉了太多时间在战斗技能上,所以对社会生存的需要的理论性知识就未必知道得那么清楚,如果我面对的是一试卷,无论我如何努力也不可能考得出比公输沐雨还要高的分数。这是这个世界的规则,生存于此就没有可能例外。

但是,如果使用某些小技巧,一时性改变这种绝对的顺位却未必不可以。比如说,面对考试,如果我作弊的话,再不济也可以取得和公输沐雨同样的成绩(抄她的试卷)。而实际战场上也不乏因为轻敌而死于老弱妇孺之手的经验丰富的战士。

换句话说,就算面对和我同一级别的王河,乌月兰如果出其不意的话也是有可能取胜的。

当时我听到王河的话之后完全傻了,想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隐宗并不是一个国家组织,所以它的各种规定基本上都是口口相传。凡是玩过传话游戏的人都知道,越是复杂详细的东西经过多人传递之后越有可能完全走形。所以隐宗戒律实际上只有简单的五条,即“不可扬名于世”、“不可同门相残”、“不可亲近王侯”、“不可贪得无厌”和“不得滥杀无辜”,除非宗主亲自下令,否则任何违反戒律的成员都会受到自上而下的制裁。这次攻击洛克斯的指令,如果不是宗主亲自下令,那就触犯了最后一条。可这条命令是宗主亲自下达的,无论谁在这次任务中杀了阻止任务的任何人都不会受到制裁,换句话说就算把上海武侦高屠杀得片甲不留也是没有问题的。

我理解不了的是,宗主为什么会下达这样的指令。虽然说宗主的指令要求完全保密,无关的人照理说是绝对不会有机会获知的,但我为国安局杀人超过十年也从来没有被宗主直接下达过任何指示,是故在我的认知里宗主不到特殊情况是不会给我们下达任何指示的。是什么理由会促使宗主下令让整个隐宗倾巢而出也要杀死洛克斯的,我无论如何也想不通。

在这种情况下,乌月兰比我先反应过来。

“你稍等一下,我让他准备快点。”

她对着对讲机这么说。

“哦。”

王河自然不可能对他认为是“嫂子”的人提起丝毫警惕。他随口答应了之后便和我之前一样转身靠在了门上,缓缓坐了下去。

“嫂子你催飞哥快点啊。”

他这么催促着,但是却没什么焦急的感觉,悠闲得把后脑勺靠在门板上。这么多年来他早已习惯了服从我,就算实力和我相当也一直把自己放在比我低的地位上。

这个动作是致命的错误。

对于一般人来说或许存在困难,但是对经过了千夜拓诚特训的乌月兰来说,隔着门板攻击敌人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公输,手铐给我。”

即使隔着隔音效果极强的门,乌月兰依然很谨慎地把声音压得很低。

“你要手铐干什么?”

“你先给我再说。”

“哦。”

没能挡得住乌月兰不容置疑的态度,公输沐雨把手铐摸出来交到了乌月兰手里。

乌月兰从猫眼把王河的动作完全收于眼底。确认他的头紧紧靠在门上之后,便深吸了一口气,猛地一拳打在了门板这边王河头的位置。

渗透劲,武侠小说中称为隔山打牛的技法,可以隔着物体攻击到对面的人。对于有武术经验的人来说并不是太困难的技巧。

乌月兰这一击成功之后,外面什么声音都没有传来。既没有惊呼,也没有惨叫。王河在被命中后脑勺的瞬间失去了意识。因为本来就是坐着,失去意识也仅仅是垂下了头,并没有倒在地上,所以连倒地的声音也没有。

一击得手后,乌月兰立刻开始了下一步的行动。她迅速打开门,像杀人惯犯处理尸体一样把不省人事的王河拖进房间,把他的双手铐在背后。然后把他拉到厕所,脑袋凑到水龙头下面,打开冷水冲刷。

“太狠了……”

公输沐雨吞了口唾沫低声说。

我也是在这个时候才终于有所反应。

“乌月兰你干什么?”

我的脑袋这个时候也并没有完全想通这其中的因果,所以条件反射地指责了对王河施以暴力的乌月兰。

“卫飞你脑残了是吧?”乌月兰吼了回来,“他们要杀校长!而且你已经被排除在外了!”

这话使我猛然清醒过来。

没错,这次的指令根本没有传达到我这里。如果不是王河疏忽,以为所谓的“全员”包括了我而来这里催促,我根本就不会知道这次的事件,只是傻乎乎地在这里休息,直到明天得到学校被屠杀一空的消息为止。

这说明身为武侦高学生的我已经不受宗主信任。

可是现在我应该怎么办?如果我给洛克斯通风报信,那毫无疑问是对隐宗的背叛。“不可同门相残”的戒律对如今的我依然有效,背叛意味着的将是毫无疑问的死亡。可是我要是不报信,以武侦高平日的防范水平毫无疑问挡不住隐宗的入侵。好一点的情况是整个学校根本来不及反应,仅有洛克斯一人被杀死,然后整个中国武侦界因为突然失去秦广王而变成一盘散沙,这么多年来的努力在政府的压力下化为乌有;而坏一点的状况是学校有所反应,这正好给了隐宗里面极个别杀人成瘾的家伙屠杀的借口,恐怕到时候就不是洛克斯一人死亡能够解决的事情了。

“卫飞,你别给我愣着装死!你到底准备怎么办?”

乌月兰咄咄逼人地追问。

我却一时间难以拿定主意。

潜意识里我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没理由搞到这一步的,我一定是漏掉了什么关键的情报。

现在贸然行动绝对不是好事。

但是似乎没有时间让我犹豫了。

“胖子……”

公输沐雨看着我,眼里闪烁着不安,却没有多说什么。

是让我拿主意吗?你未免太看得起我了,我现在自己都还没有主意呢。

再说你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必要呢?这件事情和你又没什么关系。你只需要坚定地站在武侦高的立场上就行了,就和乌月兰一样。

除非……公输沐雨的不安并不是因为她自己,而是因为我。

我捂住自己的脸,苦笑。

“卫飞!没时间了!”

乌月兰再一次催促。

她说得对,没时间了,可是这件事并没有那么容易拿定主意。

我只是条狗而已啊,让狗拿主意也太难为它了不是吗?

我犹豫着,一个声音却响了起来。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被铐起来的王河若有所思地说。

他似乎早就醒了过来,但是一直沉默着任由水龙头冲刷,静静地听完了全部的话。

这完全在我的意料之外。我了解的王河是保持不了这样的镇静的。没想到几年不见这小子比以前要沉着得多了。

乌月兰的视线离开了我,关掉水龙头之后紧紧盯着王河,谨慎地防备着任何可能出现的变数。

“嫂子,你们不用等飞哥拿主意。等他得等到下辈子去了。”虽然倒在洗脸池里还被用手压着连头也不能转动一下,视野里几乎全部是洗脸池的边沿,根本看不到人,但王河的口吻很镇定,完全不介意自己沦为阶下囚的事实,“直接按照你们的计划行动吧,飞哥不会把你们丢下不管的。”

“你说什么?”乌月兰诧异地问。

“飞哥会犹豫不决,就说明他没有把你们弃之不顾的觉悟。只要你们有所行动,他没办法不管你们,自然也就会跟着行动起来。”

乌月兰一脸不敢相信地看了看我,然后重新看向王河,“你敢肯定?”

“当然,我可是从小和飞哥和小媛一起长大的。我们闯祸之后从来都是飞哥收摊子。”王河自信地断言,“飞哥从来都是刀子嘴豆腐心啊。你说是吧,飞哥?”

王河把话题抛给了我,我却没办法立刻回答。

一瞬间我也确定不了他说得对不对。

当然,他说的都是事实。小时候他和小媛特别能惹祸,最后被拖累的总是我,久而久之我就习惯了给他们收拾烂摊子。就好像现在习惯了给公输沐雨收拾烂摊子一样。

但是过去从来没有过现在这样二选一的矛盾抉择。

我真的会一如既往地去收摊子?我自己也不敢断言。

“我、我不知道……”

“不,你知道的。只是两边都很重要,哪边你都想要兼顾罢了。”王河咄咄逼人地说,“但是真正需要你拿出抉择的时候,你绝对会放弃组织的命令的。”

“你鬼扯什么……”我咬紧了牙齿,“我绝对不会,从来就没有放弃过命令……”

“不,你已经放弃了。”

“我什么时候……”

“在你犹豫是不是要给学校通风报信的时候,你就已经放弃了!”王河艰难地抬起头看向我,“如果你真的没有放弃,不是应该一开始就反对,并且在第一时间就把可能使任务失败的人制服才对吗?”

我无言了。

他是对的,我将两件事情放在一起衡量的时候,潜意识就已经放弃了,剩下的只是一些多余的挣扎而已。

事实上学校对我来说绝对是必要的。失去了这个容身之处,不再能上阵杀敌的我应该去什么地方呢?

或许真的是时候跟过去一刀两断了吧?

我重重叹了口气,“败给你小子了。”

“嘿,这么说来我终于也赢了一次了。”王河得意地笑了起来,和他被锁着的样子搭配在一起,异常滑稽。

“公输,带武侦高的制服了吗?”

“带、带了!”公输沐雨从书包里面扯出了制服的衣角。

“乌月兰,你出来,和公输一起把制服先换上。现在穿的这身防御性能太差了。”

我这么吩咐的同时,从衣柜的残骸里拿出了我自己的制服。

好在这东西就经事这一点来说确实是一流的,没有被刚才的混战弄破,不然乌月兰可就没衣服穿了。

我走进厕所里面,把适应不了我突然变化而呆愣着动作慢吞吞的乌月兰拉了出去,然后锁上了门。

“动作快,现在是分秒必争!”

——分隔线——

现在的时间非常紧迫,但是我们最终还是没有自己开车去学校,而是选择乘坐地铁。

原因很简单,虽然说理论上地铁走走停停速度比不上直接开车上高架,可是地铁不会堵车。我曾经听说过在高架上遇到了车祸,堵车到堵到在高架上过夜的事情,要是这事正巧这时候出现在我们身上,麻烦就大了。

所以我们乘坐地铁来到了离武侦高最近的郊区,然后用武侦执照在警察局借了一辆车快速赶回学校。

顺带一提,所谓的“我们”,指的是我、公输沐雨和乌月兰。在我的坚持下,我们把戚红缨和王河都留在了酒店。

“卫飞,为什么不让王河跟着来?我觉得如果他愿意协助的话我们的战力会有明显增加的。”乌月兰一边开车一边问我。

从她的表情可以看出她对这个决定非常不满意。以她的作风能够利用的人力资源当然要好好利用起来才行,可我毕竟和她不一样。

“你搞清楚,我们现在的行为可是对隐宗的背叛。我一个人就算了,大不了死翘。但是王河现在可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他死了以后整个王家就死绝了。你干的出来这种事?”

“有什么大不了的?”

乌月兰的神情显得不屑一顾。

公输沐雨脸上也同样是不解的神情,似乎完全不知道一个家族死光了是个什么程度的严重事件。

就像个恶劣的玩笑。

于是我想起来,乌月兰虽然是在中国长大,但是从小受到的是欧洲的教育。而公输沐雨干脆是在美国长大的。和她们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恐怕说破嗓子也没办法得到她们的认同。

“总之你们不用管这件事情,我不让他来自然有我的道理。”

“可是这样会减少人力!何况以我们现在的状况,一个和你相当并且不会闹出意外的战斗力是相当必要的!”

“反正我就这么决定了你想怎么着?”

“……”

面对几乎是耍赖皮的话,乌月兰登时气结,再说不出话来。

“可是……”公输沐雨插嘴,“胖子,不要人帮忙真的不要紧?”

“不要紧,别担心些有的没的。”我几乎是立刻说出了口。

其实情况确实并非真的不要紧,但是我们现在没有事件去顾及那些了。

我也不太想看到她瞻前顾后的表情。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这个学校里面能对我产生最大影响的确实是公输沐雨没错。如果可能,我甚至都不想带她回来参与这次的事件。但是如果我真的那么做了,恐怕她又会像上午来找我那样一个人赶车回学校。如果和其他人遭遇了,反而会很危险,不如干脆放在身边保护比较放心。

至于剩下的,比如来自于我自己的危险,我已经没工夫再细想。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想到这里,我又苦笑起来。

这大概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全无计划地“走一步算一步”,一切完全都没办法掌控。换做以前,事情有丝毫脱离掌控以外都会觉得很焦虑。可事到如今一切事情都不再能够控制以后,心情却前所未有的轻松。这让我联想到了背着行李周游世界的浪子,当他在漫漫长途上丢失了什么行李,会觉得很焦急,但是回到家以后就算把行李随处乱扔也不会心烦意乱。

或许王河说的对,这才是我想要的。

那么就拼拼看吧。如果仅仅是和宗主一个人敌对,洛克斯未必会战败。我们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尽可能把宗主之外的人给解决掉,尽可能降低洛克斯以一敌多的可能性。

“乌月兰,给校长打过电话了吗?”

“上地铁之前就打过了,现在问这个干嘛?”

“再确认一次而已。你有跟校长说清楚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吗?”

“隐宗倾巢出动要杀他。提高警惕,但是尽可能不要兴师动众,否则就正好给了某些不安定分子屠杀的借口。你要我说的不就这些吗?我都传达到了。”

“传达到了就好……”

我点点头,然后继续思考起来。

洛克斯知道现在我和乌月兰在一起,乌月兰打电话去警告也就是从我这里拿到的消息,那么他一定会提高警惕的。

不能出其不意的话,除了宗主恐怕很难有人在洛克斯手下走过三招。就算是用上禁手也一样。这样一来最重要的事项就可以保证了。

“校长有没有跟你提过他的计划?”

“没有。但是以校长的能力,知道这件事以后还有必要做什么防备吗?直接等在办公室里面就好了吧。”

“校长办公室出口太多了,校长绝对不会呆在那里的。”

虽然看起来好像只有一道门,但是出门以后从两边都可以进出,所以实际上那扇比教室门要宽一些的大门应该算作两个出入口。在这个基础上再加上通风管道和窗户,一共是四个出入口。洛克斯又不是三头六臂,怎么可能同时盯住这么多地方?也就是说如果他继续留守办公室,依然有可能被偷袭。

连我都能想得到的事情,洛克斯不可能想不到。所以他绝对不会留在办公室的。但是应该会在办公室留下防御,等着瓮中捉鳖。

我们现在能做的事情应该说已经相当有限。但是似乎所有人都忽略了这个问题,只顾着尽快赶回去。

——分隔线——

紧赶慢赶,我们总算赶回了学校。

时间离我们出发已经过去了很久,月亮已经挂在了半空中。教学楼和训练场的灯都已经熄灭,那些刻苦训练或者学习的家伙都已经全部歇了。

这么长时间要杀一个人已经绰绰有余了,不过看起来学校还没有出什么事情。

这里看上去一切都正常。警卫和以往一样将进入的车辆拦了下来,进行例行检查。

如果洛克斯出了意外,校门口不应该还这么有条不紊。

“有出什么事情吗?”

乌月兰把车窗摇了下来,向学校门口的警卫询问。

警卫立刻就认出了乌月兰,脸上挂起了笑容,“没事,一切正常。”

“真的?”乌月兰再度确认。

在她看来也许出了点什么事情才算正常吧。毕竟隐宗的其他人比我们都要早出发,再不济也不可能全部都被我们甩到了后面。

“算了吧,一切正常才是对的。”我阻止了乌月兰继续追问。

“什么意思?”乌月兰转过头来问我。

“你真的觉得隐宗的人会废到连大门都过不了吗?根本不可能的事情,肯定早就进去了。”我如此断言。

这并不是开玩笑。

洛克斯对学校的警备力量的筛选非常严格,但并不意味着选出来的人是可以适应所有突发情况的万精油。隐宗在这块土地上存在了数千年,决不可能这么容易便被这些只是比普通人强大的家伙这么容易找出来的,不然不是白混了?

“你说什么呢?”

警卫听到了我的话,语带不满地把头凑到可以看清坐在副驾驶座的我的脸的位置。

然后他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怎么了?”我诧异地问。

“你……”警卫有些结巴地抬起右手指着我的脸,“不是刚才才从这里进去吗?”

“他一直和我在一起,刚刚才回学校啊。”乌月兰比我还要惊讶。

“可是我刚刚确实看到他进去了,还和里面的谁打着电话进去的。”警卫肯定地回答。

我确实是刚刚到学校门口,但这个警卫恐怕不是在撒谎。

易容术对刺客来说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和催眠一样,在隐宗是人人都会的基本技能。

毫无疑问警卫看到的那个是冒牌货。

我比较好奇的是他究竟伪装到了什么地步。

“你还记得你刚才看到的那个人长什么样吗?”

“和你长的一样啊。”

“到底有多一样?”我把脸凑过去,用手在自己的脸部轮廓上比划着,“你仔细回忆一下,当时看到的那张脸和现在这张脸在细节上究竟相似到了什么地步。总该有一点区别才对。”

既然是洛克斯精挑细选出的警卫,一定能记住一个不久之前才从面前经过的人的面部细节。我需要他的记忆和现在看到的脸进行对比,以确定那个冒牌货的易容到底有多精细。

“我看不出来有什么区别。”

“谢了。”我重新坐回了位置上,“开车,进去吧。”

“你不查到底是谁了?”乌月兰问我。

“我已经猜到是谁了。”

“谁?”

“如果说你手下的那个白痴现在在学校,他也可以算是一号嫌疑人。但是他不在,所以能把易容术玩到这种程度的只可能是李文圣。”

巳蛇江家是十二支中最擅长伪装和渗透的家族。虽说易容术是算是基本技能,但是其他家族的人往往需要准备。只有江家可以做到在突发情况下,仅仅只有几个小时的准备时间就把一个之前从没见过的对象模仿得天衣无缝。

这么快准备好今天刚刚见面的我的面具,并且把脸部轮廓细节都抠得精确无比,此人必是“金钱百花”无疑。

“乌月兰,去找千夜拓诚,让他带几个人守在校长办公室门口。只要看到我靠近,不要废话,直接动手。”

我这么嘱咐。

这是现在最好的应对手段。

学校里面能够对付李文圣的人屈指可数,其中洛克斯的战斗应该是我们现在应该要极力避免的,那么剩下的人选就只剩下曾经打败过我的千夜拓诚。

千夜拓诚是个强大的战士,可他习惯的是正面拼杀的战场,出其不意的刺杀不是他的特长,所以我估计他也很难应付隐宗的禁手。但是这次的战斗是他占了先机,应该能够在李文圣使出江家的禁手之前把他拿下才对。

“可是你也要去找校长的啊,他要是攻击你本人怎么办?”

我笑了笑,“我不会让他看到的。好了,在前面侦探科大楼停车。”

乌月兰不再问我什么,也不知道是相信了我的保证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从她的性格来判断,她应该是觉得我要是犯了什么错误她也能弥补吧?她就是这样的人,虽说总是自视甚高。不过她的能力确实不弱,作为一个伙伴,只要不是去和过分强大敌人拼命,都还是挺靠得住的。

“公输,下车。”

“啊?”

“我叫你下车,和我一起走。”

“哦。”

公输沐雨慌慌张张地跟着我下了车。

乌月兰看了我和公输沐雨几秒钟,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是最终什么都没说就开车离开了。

接下来就是我的工作了。

按照提前估计的人数来判断,必须要由我去应付的对手还剩下一个。

寇人龙。同样作为“十二兽”之一,那个小鬼各种意义上都是个很棘手的存在。

但是他应该不会轻易出手。

他脑袋里面的思维逻辑还停留在旧社会的江湖年代。虽说是个刺客,但是不会作出滥杀无辜这种有损江湖名声的事情来。正因为如此,无论他在李文圣之前还是在李文圣之后到达洛克斯的办公室,应该都不会对守卫在那里的千夜拓诚动手——他的眼里只有最终的目标。当他眼见办公室里面的人不是目标之后势必就会离开,去寻找洛克斯真正的所在地。所以,如果我要找到他,最好的办法是先他一步找到洛克斯。

另一方面我自己也有一些事情必须要抢在宗主找到洛克斯之前先和他见一面。有一个或许能够改变隐宗宗主判断的重要筹码,我必须要赶在洛克斯和宗主开战之前交到他手里。

剩下的问题就不是问题了。

如果我是洛克斯,需要找一个有利于自己的战场,还有什么地方会比自己兼任了教官,几乎天天都在出入的侦探科大楼要好呢?

洛克斯不是疯子,一定会出现在这里的。

所以我才敢跟乌月兰断言我绝对不会让千夜拓诚看到,因为我根本没有要靠近教务科的打算。

好在我现在的意识还是我自己的,不然要是遭到了和王河一样的情况,所以我决定的事情绝对不可能被他人稀里糊涂地改变。

——分隔线——

这次的行动几乎可以算是武侦高和隐宗之间开战,所以我不带王河来,因为这样会使王河和我一样背上背叛的罪名。我无所谓,但是王家只剩王河一个人,所以不能让他死。

我是这么跟乌月兰解释不让王河参与这次行动的原因的。

其实我在撒谎,事实并非如此。

让时间稍微回溯一下,回到我被王河说服以后却还没有出发之前。

“速度快点,我们赶时间。”

我嘴上催促着乌月兰,同时动作麻利地开始换上我的制服。

门外没有回应,不过我能够听得到衣服摩擦的声音,说明外面也行动起来了。

我很快便换好了衣服。

对我来说需要更换的仅仅只是外套,外套下面的全副武装根本就没有卸下来过,不必像乌月兰她们那样穿衣服还要换装备,速度自然要快很多。

换好衣服之后,我没有出去——当然也不能出去——而是走到王河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一动不动,完全没有反应,又晕了过去。

不,又晕了过去这种说法不正确,事实上应该说被乌月兰打中后脑勺之后就压根没醒过来过才对。

刚才他抬起头看向我的时候,双眼的视线根本就没有焦点。一个人意识清醒的时候双眼的视线是不可能没有焦点的,除非他是瞎子。

王河被什么人下了暗示,刚才的那些话是不在这里的某人通过王河的口转达给我的——这是现在我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

问题是这有可能吗?虽然让一个人做指定的事情说指定的话这种程度的催眠我也办得到,但是王河会出现在那里有太多的不确定因素,真的有人可以算计到那种地步,让他完美地插进我们的对话中来?

除非对方和小红一样可以预知未来,不然这种程度的计算绝对称得上是料事如神了。

“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料事如神。”我低声喃喃。

因为变数太多,世界上的事情根本没办法完全准确地测定。这话并非我原创,很多人也这么说过,比如说某个在电视上说三国的家伙提起郭嘉的时候就说过“哪来的料事如神?所谓的料事如神,其实是看人。”

……等等,说到看人,我倒是想起某个家伙来了。而且那家伙旁边刚好有专精催眠术的人在。会不会这也是他搞出来的事情?

我拿出手机,调出电话簿,找到“图书馆的魔王”,按下通话键。

彩铃只响了一瞬间,我都没来得及听出是什么曲子,电话就被接通了。

“……”但是那边的人完全不说话。

我只好先开口:“江勋?”

“江勋在打游戏。”对面传来了缺乏感情的平板声音。

是那个叫无忧的少女。

“你叫江勋接电话。”我有些不耐烦。

一听到这个人的声音就想起了上午在天台看到的那种狂信者的眼神。

和这种人交涉完全没有意义。虽然有着同样的皮囊,但是内在完全就和一般人是两码事。就算拖到明天估计也没办法问出我想问的事情来。

“江勋说他今天要打一个很重要的副本,关系到工会能否拿下首Down,所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吵他。”无忧说了很长的一句话,语气依然没有起伏,好像她的声音根本是用电子软件合成的一样。

副本是什么东西?

同样的词汇也在小红嘴里听到过,但是当时没有注意。现在想问也来不及了。

无从判断那边事态的重要性,不过既然是打游戏,应该不是很要紧的事情才对。

“我这边的事情比他那个副本重要,你叫他接电话。”

“江勋说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吵他。”

“他不接我电话绝对会后悔的。”

“江勋说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吵他。”

“你把电话拿给他啊……”

“江勋说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吵他。”

“……”我捂脸。

这算什么对话,完全是对牛弹琴。你是自动答录机吗?

“你还有什么事吗?”似乎是见我没有说话,对面先开口问起来。

“我就只是要找江勋问个事情啊!”我将音量控制在不被乌月兰她们听到的程度低吼道。

对面再次传来了重复话语,“江勋说无论……”冷漠得让我不由得把她的那张脸和麻将里面的白板联想到一起。

还好她的老板是江勋。换个地方,这种接线员干不到半天就会被老板开除的。

我没有听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没办法指望从江勋嘴里问出什么来,只好自己查了。

我把王河的身体反过来,开始检查他的身体。

在我的印象里面催眠暗示这种东西用得最多的地方就是灭口,精于此道的人绝不会在被催眠对象的身上留下线索给别人的。

我所指望的是王河自己。以他的本事,完全没有察觉自己被下了暗示的可能性不高。就算事后用催眠洗掉了记忆,也应该会在身上留下什么。而且应该是在很显眼的地方,催眠他的人甚至根本不觉得那是线索的线索。

将他反过来的时候,他裤子口袋里面什么东西碰了我一下。

会是什么东西?王河以及他的家族所擅长的战斗方式是徒手格斗,最多加上拳刃之类的玩意。另外,他的钱包和其他财务正在他房间里面,和他那身比乞丐都还破旧的衣服放在一起。所以照理说他口袋里应该空无一物才对。

我把那东西从他口袋里拿了出来。

那是个用绳子绑住扣子,古时候一般用来当钱包的小包。捏着感觉里面是一个长方体的东西,还有一张折起来的字条。

我一边防备着会不会有机关,一边小心打开了口袋,把里面的东西取出来。

长方体的东西是一块很奇怪的板子,和市面上常见的直板手机大小形状差不多,重量却超过那些东西至少一倍。通体乌黑泛着金属光泽,但是摸上去质地更像是木头。虽然看上去好像是到处都可以找得到的木板,但直觉告诉我恐怕全世界都找不出第二块同样的东西来。

而那张纸则是用非常潦草的字迹写成的留言条,内容是:“把这个东西交给洛克斯·杨。”

落款是一个像鬼画符似的的东西。一般人可能不知道,但是我清楚,这是春秋时期鲁国文字的“墨”字。

墨家?

我愣住了。

今天晚上是不是见鬼了。明明是隐宗的峰会,先是江勋要找洛克斯,接着是宗主要杀洛克斯,现在连墨家的人也要找洛克斯了。

要找洛克斯不能直接打电话到学校找他吗?一定要来这里!

算了算了,反正这事情顺便也就做了吧,万一真的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呢。

我自暴自弃地想着,再看了看王河的脸。

乌月兰下手太狠了,他一时半会估计醒不过来。

醒不过来了也好。他现在醒过来我还要尝试说服他配合我,搞不好就得先跟他打一场。还是等他就这么睡到明天早上算了。

这么想着,我敲了敲厕所的门,“换好衣服了吗?”

“好了。”乌月兰这么回答。

她的意思应该是她和公输沐雨都已经换好衣服了。

我打开了门,“那么,出发吧。”

——分隔线——

墨家要我转交给洛克斯的东西我完全不知道是什么,为了保险起见我找公输沐雨确认了一下。

“这好像是一把用来开启大型机关的钥匙……吧?”她这么告诉我。

我对她所说的话中的个别字眼感到非常不安,听起来公输自己也不敢肯定自己说的话。

但是她接下来告诉我的事情让我从这个简单的玩意上看到了巨大的利用价值。

现在这个世界上,无论是墨家还是公输家,因为携带等多方面的难题,已经没人会专门去造这种需要专门的钥匙才能开启的大型机关了。所以这把钥匙所对应的机关必然是某件从古代开始流传下来,经过历代精心改造的强力兵器。墨家是不会随便把这样一个东西交到外人手里的。

换句话说,只要拿着这个东西,就有机会把墨家拖下水。就算是隐宗,同时惹上中国的武侦势力和蛰伏已久的墨家,也很难全身而退,宗主得到这个消息以后应该会再好好思忖一下要不要对洛克斯下杀手的。再不济也可以成为事后谈判扯皮的砝码嘛。

所以说我才紧赶慢赶地回到武侦高。这个东西最好是在开战之前就交到洛克斯手里。就算存在公输沐雨压根就搞错了之类乌龙的可能性,这其中的好处也值得一搏。

——分隔线——

寻找洛克斯的过程再次让我体会到了“秦广王”并非浪得虚名。

我非常肯定他在侦探科大楼里面,却没办法在里面感觉到一丁点气息。虽说我的感知能力多少受到了些药物的影响,但绝对没有下降到感觉不到活生生的人的存在的地步。

说明洛克斯自己藏起来了。

十二支里面最擅长的便是追踪与观察的是卫家。如果连“紫麒麟”都没办法找到“秦广王”,那么整个隐宗除了宗主之外便没人能找得到他了。

凭着经验推测,我带着公输沐雨走到洛克斯平时经常使用的那件档案教室。

我伸手按开了灯,驱散了教室里的黑暗。奈何这里各种放档案的书架把视线几乎完全封住了,开着灯我也没办法将这里的一切尽收眼底。

于是我索性直接开口呼喊。

“校长,你在这里吗?”

“我在。”

和我隔着几个架子的地方传来了洛克斯苍老而又富有活力的声音。

我循声走了过去。

洛克斯很随便地坐在一个给身高不够的人拿高处的档案的架子上,双腿之间摊开一份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旧档案,一副在读书的样子。

不过刚才这里可是伸手不见五指啊,他看什么?

“您在这里干什么呢?”

“看书。”洛克斯晃了晃手里的档案。

“这里刚才连灯都没开啊。”

“看书一定要开灯?”洛克斯一脸诧异,“现在的小孩真是越来越不懂节约了,今天这么好的月亮,将就一下也就用了,何必要开灯呢?”

我抬头看看窗外。

今天是初七,虽然不是新月那样完全见不到月亮的踪迹,但跟十五的圆月也是完全没办法比的。

就着这样的月色看书?我应该吐槽您的眼睛真好呢还是赞叹您为国家节约能源的伟大精神?

况且时间还是这个节骨眼。

我叹了口气,“我说校长,这都火烧眉毛了,您怎么一点紧张劲都没有呢?”

“不就是被人盯上了吗?常有的事,别穷紧张,放轻松。”洛克斯笑起来,神色淡然,“这世上哪有过不去的坎?会没事的。”

也就只有您才能说出这种话来。

抱着希望死去的人我见得多了,其中不乏我亲手葬送的。

天地毕竟不仁,不会给任何人哪怕一丁点的优待。

“这次和往次可不一样。”我正色道,“这次您的敌人是这块土地上最庞大的刺客团体,他们倾巢出动是绝对不会无功而返的。”

“你都站在我这边了,就不算倾巢出动了吧?所以他们会无功而返的,放心吧。”洛克斯站了起来,拍拍裤子上的灰尘,“对了,你赶回来是要干什么来着?该说的事情不是都已经在电话里面说清楚了吗?”

话题突然被岔开。

我注意力集中在前半句话上,思考着这种情况下依然能够相信我的人究竟拥有何等气量,所以有些没回过神来,没接上洛克斯的话头。

“胖子说要把这个东西交给您。”公输沐雨从我口袋里抽出那块板子交到了洛克斯手里。

洛克斯一怔,“你们从哪拿到这个的?”

“我也不知道,”公输沐雨如实回答,“胖子说墨家的人要他转交给你。”

不知道为什么,洛克斯似乎是被这个回答镇住了,愣了半晌,苦笑着摇头,“真是荒唐……”

“校长您知道这个是什么?”终于回过神来的我接口道。

公输沐雨也很好奇的看着洛克斯,眼神里面闪烁着求知的光辉。大概因为这个东西和机关数有关吧?如果面对日常生活的时候她也能这样积极学习,不知得少做多少蠢事。

“知道是知道。”洛克斯叹了口气,“但是不能告诉你们。”

我沉默不言。如果我应该知道,洛克斯一定会告诉我;如果我不该知道,那还是不知道比较好——虽然我很好奇,但是也不想惹祸上身。

而且我大约能猜到洛克斯不说的原因……

“为什么?”公输沐雨心直口快地追问。

“因为说来话长,而我们已经没时间了。”洛克斯收起了笑容,换上一个久经沙场的老练战士的严肃神色,“卫飞,刚才从门口进来了几个人?”

“三个,进来之后就散开了,应该是在找您。听脚步声,其中一个是女人。”我说,“隐宗参与这次行动的女人应该只有一个。”

“宗主?”

我点点头。

“终于来了啊。”洛克斯点点头,长长出了口气。

“另外两个,一个是寇人龙,另一个我不认识。”

“我记得寇人龙应该是……”

“子鼠寇家的‘夜锦’,论实力不在我之下。”我说,“不用为这小子分神。他武侠小说看多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和宗主一起攻击您。”

“明白了。”洛克斯点了点头,把膝盖上的档案放回了原处,“你先回去睡觉吧,明天一早起来这事情就了结了。”

“回去睡觉?”我难以置信地用洛克斯的原句反问回去,“这么大的事情校长您让我置身事外去睡觉吗?”

“这是老师的事情,你一个学生乱掺和什么?回去睡觉。”

“校长!”

如果不是怕暴露位置,我真想大声吼出来。

开什么玩笑,都走到这一步了我怎么能当个看客?

“我说了,回去睡觉。”

洛克斯口吻坚决,毫无妥协的余地。

“办不到。”

我用同样坚决的口吻咬着牙说出这三个字,然后转身离开。

背后传来了一声叹息。

我没有回头。

——分隔线——

现在的情况太不稳定了,连掌控现状都是非常困难的事情,更别提预测未来。

所以我要尽可能减少其中的变数。

宗主指派的任务,各家派出来的应该都是高手。就算没有高手可以派,也不会拿杂兵滥竽充数。所以现在在学校里面的隐宗刺客全部都是高手。

洛克斯的实力和宗主相当,这两人之间的战斗我无法插手。解决李文圣是千夜拓诚的事情,虽然是有些担心,但是我的手伸不到那么远。寇人龙在集团作战里几乎是摆设,能搞定当然好,但是不用那么召集。

剩下的,就只能是那个和宗主同时进入侦探科大楼的身份不明的家伙了。

我的任务当然就是要搞定这个人,让他见不到洛克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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