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结果(二)

作者:Paradise熠 更新时间:2011/10/31 12:42:31 字数: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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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程到这里来就为了问我这些问题么?有问题自己翻书去。我又不是伯安、稚绳那一类人,懒得为不翻书的人浪费时间,孺子不可教也。”

那个女人在我面前随意坐着说出这些话的瞬间,我只想把她桌子上的那个砚台抓起来对准她的太阳穴砸过去。

但是我不能这么做。

有求于人倒在其次。要是我真的拿起什么东西砸过去的话,就成了所谓的忤逆不孝了。就算我曾经杀人无数,有些东西还是要遵守的——应该说正因为我曾经杀人无数,所以必须要遵守某些一般性的规范,不然我就搞不明白自己和死在我刀下的那些杀人之流有什么区别了。

这个性格糟糕到难以言喻的女人,是我的奶奶,天师道第六代教主,张彩蝶。

她是个让人很难从表面识别出年龄的人物。因为用一条土黄色的布带缠住眼睛的关系,没办法观察到眼角的皱纹。额头上倒隐约可以见到些许,但仔细看却又找不到了。头发眉毛都是白色不假,但是看上去很有光泽一点都不像是因为衰老而导致的白发。身上穿着的那件黄色的道袍看上去有明显的掉色显然不是新东西了,但是举止却像个孩子一样轻快随意。声音异常清脆,甚至会让人觉得出自一个妙龄少女的喉间,可是话语中间却偶然表露出一些只有老人才有的习惯——比如说提到人的时候是说表字而非姓名,另外会在日常对话中引用典籍也算一部分。

她和我爷爷结婚是在1946年,她的出生自然在这前面。另外,按照张角是天师道第一代来推算的话,她的年龄少说也该有三四百岁了。

确切数字我不知道。

因为我讨厌她,所以从来都没有问过。

讨厌她的理由就是因为她的性格。

打个比方说吧。

刚才进来的时候,出于不放心让乌月兰和江勋、竹启翔呆在一起的考量,我把学生会长拉着一起进来了。

进门的那一瞬间,我隔着裹了三层的布条都感觉到了张彩蝶眼睛里面闪烁着不知道能不能算作是恶作剧企图的光辉,心里大呼不好,但是要退出去已经来不及——通路已经关上了——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去。

“妾身卫张氏,见过小姐。”

我还在想要怎么打招呼,她便先开口了。不是对着我,而是对着乌月兰。明明穿着道袍,嘴上说的是古代汉族已婚女性的自称,却不知为何右手拿着一块红一块紫不知道用来擦过什么东西的抹布甩过肩头并双脚略微下弯——行了清朝宫廷中女性的礼节。

还在惊讶于通过一扇凭空出现,后面什么都看不到的门,就到了一间古色古香的木制小屋内部的学生会长被这突如其来的礼节攻势搞得手忙脚乱。

“那个、我、在下、小女子、那个……”乌月兰嘴里说着各种各样的词语结巴了好一会,扭头慌张地问我,“这个时候我该自称什么啊?”

我捂脸,“你玩够了吗?”

这话是对张彩蝶说的。出于尊敬老人的坚持,我从来没有在她面前直呼过她的姓名,但是也没办法开口叫她“奶奶”,所以从来都是用“你”来称呼她的。

“当然没有。”张彩蝶随手丢开了麻布,伸出双手抓住了乌月兰的脸,**起来,“这么可爱的孩子不好好玩弄一下良心有愧。”

乌月兰有尝试过闪躲和挣扎,但是没有用。出于某种外力的作用,她所有的动作都被封死了,根本不能动弹,只好任由张彩蝶摆布着,向我投来求助的眼神。

我只能一边在心里吐槽“原来你还有良心么?!”一边无视掉会长的援救申请——这超出我的能力范围了,爱莫能助。

“侄子哟,母亲大人玩乐的时候不要擅自打扰。”以为我要出手帮忙而开口制止的是刚才从门里面出来告诉我们通路已经连上的小鬼。

这个小子不同于张彩蝶,生于1997年,是个货真价实的小孩。另外按辈分算这个小鬼确实是我的叔叔。虽然说名字叫张聆宇,跟着张彩蝶姓,但的确和我爸爸以及姑姑流着完全一样的血。

也许是因为被张彩蝶一手带大的关系,这小子的性格臭屁得不得了。

所以除了我心情特别好的时候以外,他跟我说话我就会揍他。

比如说刚才开门的时候,比如说现在。

我再次飞起一脚把他从窗户踢了出去。

外面一片灰蒙蒙的,看起来就跟雾一样,浓到伸手不见五指,张聆宇飞出去之后我便看不到他了。

这间小屋的地址当然不是在八宝山——我连地图上究竟存不存在这样一个地方都怀疑。但是张聆宇毕竟是住在这里,不至于这么一踹就找不到回来的路。这可不是我的推测,因为我已经不是第一次把他从那个窗户踹出去了。

“不许欺负你叔叔。”张彩蝶说。

我听到什么东西划破空气的声音,赶紧闪避,却没来得及,被一把短剑刺入了左肩。短剑余力不竭,带着我飞了出去,最后钉在墙上。

“卫飞!没事吧?”乌月兰紧张地问,想要转过头来看我,却被张彩蝶钳制着动不了。

“没事。”我回答道,抬起手试图把剑拔出来,但是剑钉得太死只凭右手拔不动。

“你很担心他?放心吧,被那种剑刺中是不会受伤的。”张彩蝶笑着说,捏住乌月兰的手上用的力气更大了,“你这么可爱的孩子跟了他也太便宜他了。明明长着一张不可爱的脸却能找到女朋友,真是奇怪。”

张彩蝶以前说过,我的五官过分棱角分明了,她不喜欢。

我个人很好奇五官比我还要棱角分明的那些粗狂大汉在张彩蝶眼里算是丑男还是外星人。

另外更值得好奇的事情是,爷爷房间里面那张拍摄于46年的泛黄照片里面的那个和张彩蝶站在一起的不到30岁的人和长得和我也没差多少。她究竟是怎么看上我爷爷的?而且感情融洽到一把年纪了还能制造一个只有嘴巴厉害得不得了的小屁孩的程度。

这些问题还是交给万能的神去解答好了,现在应该着眼的重点不是那里。

“她不是我的女朋友。”

“我就说不可能有这么便宜的事情被你小子捡到。”

听到这话之后张彩蝶立刻就失去了对乌月兰的兴趣,松开捏住学生会长脸颊的手,回到一开始坐着的那张书桌上去,伸手去摸书页上的用盲文写成的书。

重获自由的乌月兰走到我身边来,拔出了那把剑。

“真的没有伤!”她惊讶地看着刚才被刺中的地方,那里连衣服都没有被弄破。

“不过还是会很痛。”我揉了揉肩膀说。

乌月兰眼中流露出一闪即逝的同情,什么都没有说,转过头看向张彩蝶,小声问我,“她到底看不看得见啊?”

“看不见。和我爷爷结婚的时候就已经看不见了。”我也压低了声音回答。

“那她怎么知道我长什么样子?”

“她不知道。”我苦着脸说,“她说别人长相的话从来都是胡扯的。说你可爱捏你什么的根本就是为了找我麻烦。”

“那她怎么知道我是女的?”

“她好歹也算是个‘仙人’啊,这点事情自然有她的办法。不过我不知道具体怎么操作就是了。”

“这样啊……她的性格还真是糟糕。”

“所以我才说无论如何都不想来拜托她啊。”

一想到正事半个字都没提已经弄出了这么蠢的状况,我就觉得有点头痛。

万幸的是张彩蝶虽然是我的奶奶,但是却并没有接受过隐宗那套训练。虽说盲人的听觉本就胜于常人,可也不至于连我和乌月兰这么小声的对话都听清楚。不然的话这会已经冲过来收拾我了。

“那就快点把正事办完快点走人吧。”乌月兰脸上也鲜少地露出了明显的厌恶。

“嗯。”

我拿出了手机,调出了那天在银行事件现场拍下来的照片,然后塞给了乌月兰,“看着屏幕。”

“给我看干嘛?”

“看着吧,等会你就知道了。”

我没有多做解释,直接走到了张彩蝶那边,跟她提起了来的目的。

她头也不抬,打了个哈欠,然后说出了那句让我想要拿起砚台砸她的话。

稍微给我适可而止一点吧!要是还有其他的地方可以查询,我干嘛还要专程跑到这里来寻不开心?我又不是受虐狂。

就算你不是王阳明、孙承宗那样有良心负责人的好老师,好歹也学学刘瑾、曹吉祥什么的讲点情面啊!我再不济算是你的孙子吧!身上流的血还有你四分之一呢!还有这该死的让某些疯子一天到晚就想抽我骨髓的狗屁“仙骨”也是你遗传给我的!帮帮我的忙会死吗?!

有些无可奈何的,我抬起头,将房梁纳入眼帘。因为光线昏暗而无法看清的天花板让我不禁想到了现在这难以找到简洁明了的解决方法的现状。

基本上我没有任何可以用来对付张彩蝶的手段。

如果是在其他地方遭遇,我需要从她嘴里敲出什么东西的话,早就用刀架在她脖子上逼问了。就算她并没有弱到可以随随便便就被我制服,但是以我本身的实力加上“仙骨”所带来的超能力抗性,总得来说还是我的胜算比较大。但是这里不行,这里是她的地盘,她的“仙境”。在任何一所武侦高里面稍微学习过一些关于超能力的知识的人都知道,和一个“魔法师”在他们自己的领地内战斗,完全是找死的行径。就算像碧利斯那般手无缚鸡之力,平时走在街上完全没有战斗力可言的人,到了“工坊”里面也会瞬间变成全校没有任何人敢小觑的狠角色。何况本来实力就不弱的张彩蝶呢?

仔细想想,说不定来找她根本就是个错误。

自从小时候被发现在学习法术方面完全没有一星半点的才能开始,我就一直不招她待见。以往要拜托她什么事情,似乎都是姑姑来求她的,我说的话连屁都不是。

但是现在的状况,天津北京的S研都束手无策,估计就算拿回上海也不会有什么更好的结果,要寻求突破的话只能求助于她。

该怎么办呢?

我有些苦恼地挠了挠后脑勺。

“呀!”

乌月兰忽然惊叫起来。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这个反应。

至少从她身上我看不到任何足以让她发出这种声音来的事件发生。

我还没来得及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便继续说下去,“卫、卫飞,这里怎么突然变黑了?”

变黑了?

我看了看四周。

这个地方本来就找不到光源,整个房间的亮度一直很离奇地维持在一种大约刚好能够让人看清书上写着什么字程度。

乌月兰这么问我的时候,我看不出明亮程度有什么变化。

然后我看见乌月兰脸朝向我,眼睛却很诡异地斜着看向手机屏幕。

于是我懂了。

“没事,她借用了一下你的视线而已。”我轻轻拍了拍乌月兰的肩膀,示意她一切正常,没什么好担心的。

“可是……”

“感觉有点难受吗?稍微忍一下吧,算我求你,要不看在刚才那罐椰奶没收你钱的份上也行。”

“你还好意思说!刚才那罐椰奶你可是下了药的!”乌月兰大声反驳我。

啧……怎么还记着这茬?

“我说了我没有下药了。”

“没下药你为什么不敢喝?”

“镇静类药物我连续吃了两年了,就算真的吃了安眠药也不会有什么效果,我怕什么啊?我不喝是因为江勋他们在小声说那是间接接吻!”

“间……”乌月兰脸红起来,“什么跟什么啊?!”

“哦,现在想起来知道脸红了?刚才把椰奶递给我的时候怎么没想到啊?”

“因为我的推理结论是你下了药根本就不会喝啊!所以才给你的……才、才不是什么间、间接接、接、接吻呢!再说我怎么没有听到他们说什么?”

“你又没有受过这方面的训练,那种可以压低了声音的悄悄话你当然听不见了!”

“你训练过就不可能听错?再说我凭什么要相信你啊!我有我自己的思想,会自己作出判断!我的大脑可不是你的跑马场!”

就算当别人的跑马场也比长满杂草来得强。

这纯粹就是强词夺理的反驳让我只能在内心这样吐槽。

不过这样也好,反正最初的目的本来就是让乌月兰不要随便乱动,她专心跟我说话的同时我这个目的也就达到了。

在我和乌月兰争吵的时候,她被张彩蝶占据的双眼一直都在看着手机屏幕。而张彩蝶本人则看上去难得地安静——兴许是在专心思考着什么。

“哈,没话说了吧!分明只是找一些借……”

乌月兰见我不回答便继续说了下去。

“咚咚。”

敲打木桌的声音打断了乌月兰的喋喋不休。

“别吵了。”

张彩蝶转过头来,脸上戏谑的笑意让我不由自主地转过头去盯着她,谨防她又做出什么无聊的事情来。

同时眼角的余光看到乌月兰被占据的视线也离开了手机落在我的脸上。

“这个是‘残章’上记录的东西,也不知道这些家伙从什么地方搞到的。”

张彩蝶一边说,一边用手在空气中写写画画,指尖划过的地方留下了淡淡的金光,组成了工整流畅的草书繁体字。

问题是写出来的字没有标点符号,而且在我看来刚好是反着的。好在这对我来说并不构成阅读障碍。

然而张彩蝶写的东西却和嘴上说的话完全没有关系:“都在打情骂俏了还说她不是你的女朋友”

我深深地吐了口气,举起右手按揉神庭穴以缓解无言以对造成的头痛。

为什么我会突然觉得这个看起来神秘莫测的老太婆的精神世界和现在等在外面的那两个非正常人类有着相似之处?一定是错觉,一定是。

“你不是不帮忙么?”我索性无视了半空中的文字。

“我做什么轮得到你插嘴么?”张彩蝶理所当然似的反问我。

我登时一窒,没办法把这话顶回去。

行,反正你的地盘你做主,只要你愿意帮我忙别的什么都好说。

“只看那一张照片,你却没有看错?”我问,“需不需要翻页?我那里还有几张拍摄了一些我觉得值得注意的细节的东西。”

“我会看错?你这死小孩说什么呢?法术本来就是一种更注重象征性的东西,物质上的细节方面相对来说没那么重要。怎么连这点常识都不懂?我又不是没教过你。”

好吧,“死小孩”就算了,反正也不是第一天被这么说了。

不过你说的这些算是常识么?对于我这种外行人来说这毫无疑问算是专业知识了吧!再说你什么时候教过我了?!

这个女人说话都不经过大脑的么?

看着张彩蝶脸上怒不可遏的样子,我也觉得一股无名火从心底往上涌。

要是再不快点结束这边的对话没准我真会拿砚台砸到她头上去。

“那这个阵法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忘了,反正这两三百年里面我没有用过就是了。”

“啥?”

作出断言的张彩蝶至此对手机画面完全失去了兴趣,重新回过头去开始用手摸起她的书来,对当场傻眼的我视若无睹。

一旁突然恢复视力有些不能适应的乌月兰用力眨眼,“她不是已经告诉我们出处了么?去查那个什么‘残章’就好了嘛。”

“好想法。”我皮笑肉不笑地咧嘴,“问题是‘残章’唯一的原典就在她手里。你看她现在这样子像是会让我们去查么?”

“没有什么抄本么?”乌月兰压低声音问,左手开始做眼保健操第二节,右手则把我的手机递了回来。

对啊……说起来没准真的有抄本……

虽说张彩蝶估计不会同意,但是那么有价值的东西,以爷爷的性格绝对不可能连备份都不做就让张彩蝶带着唯一的孤本主住到出口设在他无法完全掌控的八宝山公墓的“仙境”里来,多半会叫人偷偷抄一份下来的。

“去问问我妹妹就知道了。”我从乌月兰手里接过我的手机,“眼睛有那么难受吗?”

“很难受啊,就跟一晚上睁着眼睛没睡似的。”乌月兰抱怨着,“为什么要用我的眼睛啊?你的不行吗?”

“我的不行。”

“为什么啊?”

也许是因为眼睛真的很难受的关系,学生会长的声音听起来不像平时那么咄咄逼人,反而更像是一个普通的少女为了遭到的不公正待遇愤懑不平。

“碧利斯的炼金药不是也对我没用么?超能力对我能够产生的影响很小。”

更为详细的说法是,虽然我不能使用任何法术,但是单就“仙骨”的等级而论反而比张彩蝶要高了很多,这种需要长时间精密操作的法术就算是在“仙境”之内也没办法完美地在我身上用出来。张彩蝶当然不会不知道这一点,所以不会在这种地方浪费精神力。不过乌月兰又没有读S研,说这么多她也不会懂,只要拿碧利斯的炼金药来类比一下就行。

“真是方便的体质啊。”乌月兰有些羡慕地感慨。

我宁可不要这个方便的体质。

除了和超能力者战斗的时候可以避免遭到直接攻击之外根本就谈不上任何好处,还因为占着这么好的“仙骨”却用不出法术的关系被自己的奶奶白眼了这么多年,容易吗我?

我耸肩不置可否,把手机揣回了口袋里,“我们走了!”

作为回应,张彩蝶随手一挥就打开了小媛需要持续作业十多分钟才能打开的“通路”,“滚好,一路顺风半路失踪。”

这样的告别还真是有她的风格。

但是我有些纳闷。

明明是避世隐居的人,到底从什么地方知道这些小孩子之间流传的恶作剧语言的?

算了,反正我也从来没有搞懂她过。

“走吧。”

我对乌月兰说。

乌月兰点了点头,打开门走了出去。

我也紧跟在后面离开了张彩蝶的小木屋。

视野顿时一片雪白,看不到路也看不到尽头,仿佛要经过永远那么长的时间才能走完,实际上却仅仅只经过了白驹过隙的连眨眼都不够的瞬间便已经回到了八宝山公墓。

小媛站在前面不远的地方看着我,江勋和竹启翔两个人手里各拿着一台游戏机在一旁玩得津津有味。

天上的星星因为通路的关闭渐渐消失不见,只留下一轮新月悬挂在漆黑的夜空。

一切似乎都和进去之前一样。

但是我却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少了什么东西。

“小媛,有什么不对劲么?”

“有啊。”小媛干脆地点头。

“什么地方?”我略带焦急地追问。

“刚才和你一起进去的人怎么没有和你一起出来啊?”

诶?

我愣了一下,环视周遭,没有见到金发的少女。

乌月兰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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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错路了么?”乌月兰心里这么问自己。

按照常理,沿着原路返回就可以走到原来的地方,不会出现什么沿着原路返回却发现到了奇怪的地方的情况。

所以当她看到自己穿过了那道白茫茫的看不到另外一边的“通路”之后又回到了张彩蝶的小木屋,第一反应就是自己是不是在那段白茫茫的“通路”里面迷失了方向,最后又走了回来。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就算走错好了,卫飞可是跟在她的后面,就算那个少年的性格从来都不知道要照顾身边的人,也会为了避免倒回来找她这样的情况浪费时间而开口叫住她。

她没有听到有人跟她说什么。

即使卫飞本人也没有察觉迷失方向的事情,那也应该在她身后不到一米远的地方跟着一起回来才对。

但是她四下张望,完全找不到那个讨人嫌的头发斑白的少年,只找到了比那个少年更讨厌的须发雪白的女人。

乌月兰并没有系统地学习过任何地法术,可吃过猪肉的人并不见得没有见过猪跑。

作为千夜拓诚的学生,夏尔菲德·D·碧利斯在她的“工坊”里面能够做到许多神奇的事情,这一点她清楚得很。

那么自己出不去的原因,就只有可能是那个仿佛完全不知道乌月兰还在这里的女人做了什么。

那个人背对着乌月兰,专心地用手触摸着盲文书上凸起的文字,不可思议地给人温柔且安静的感觉——明明说起话来是那么聒噪那么惹人生气的家伙——而且还散发着某种刚才丝毫察觉不到的无愧于“仙人”之称的圣洁之感。

乌月兰踌躇地看了看身后那扇门。

门框内依旧亮着白光,那是“通路”依然开启着的标志。

她刚刚走进那里之后在里面径直前进最后走了回来,再走一次结果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不向张彩蝶询问是没有办法解决这种她完全不懂的法术方面的问题的。可她有种感觉,那个女人身上现在宁静不应该随便打破。

于是她开不了口。

沉默中时间一点点的过去。

乌月兰突然想起了什么,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手机上显示着现在的时间,已经快要接近凌晨1点。

她和卫飞一起离开住处已经两个小时,早就过了她平时躺到床上假装睡觉的时间。这里看不到太阳很难感觉到时间的流逝,而且她也绝对不会觉得困,但是作为一个向来遵守作息时刻表的人,被这种意外状况中的意外状况拖住走不掉浪费时间是非常难受非常苦恼的。

还有就是,果然这个地方根本没有信号。

在一个显然没有干扰的地方,全球通的SIM卡也会没有信号,这对一直希望有时间能够去国外看看的乌月兰来说不知道算不算是好消息——这里大约不在中国,但是也有可能根本不在地球上。另外,既然没有信号,那么发短信或者打电话向卫飞求助的希望也顺利破灭了。

“为什么不试试看你身上的那些道具能不能用来解围呢?”

“诶?”突如其来的搭话让乌月兰有些不知所措,“什么道具?”

张彩蝶转过头来,脸上带着和从刚才那短暂的对话所形成的认知完全相反的柔和笑容,“说谎的孩子不是好孩子哦,你身上明明带着很多法术道具的。”

乌月兰眨眨眼睛,然后想起来她身上好像确实带着些张彩蝶说的那种带有超能力的“道具”。

不过那是碧利斯给她的炼金药。除了治疗以外,有些药物还有其他的效果,但是没有一种可以用来解决现在这种问题。

“那些都没有用。”

乌月兰觉得没有必要对这个女人说谎。

虽然很难认为这个女人对自己抱有善意,但总不会随随便便就出手把自己杀掉。

“你怎么知道没有用?你的老师没有告诉过你这种状况应该要怎么破解吗?”

“我根本就不会法术啊。这些是学校的老师给我用来应急的药物。”乌月兰解释道,“那个人是个炼金术士,这些药物本来就是做出来给普通人用的。”

“炼金术?就是用那种源自埃及流传于欧洲的法术么?”张彩蝶伸出了右手,“拿过来让我看看。”

乌月兰犹豫了片刻。

碧利斯曾经叮嘱过她,这些药物对于一个炼金术士来说是技术性的秘密,如果随便交到其他的“魔法师”手里,很可能只凭这一小瓶药物就识破该炼金术士独有的法术构成方式,从而创造出专门对付那个炼金术士的法术。

夏尔菲德·D·碧利斯从来就没有教过乌月兰什么法术,但是却在其他方面给过她诸多的照顾。真要说起来,比起强大到不正常而且相当不靠谱的强袭科教官,救护科教官兼校医和她要亲近得多。

乌月兰当然不想泄漏那个人的秘密。

但是眼下的状况恐怕由不得她是不是愿意。

从好的方面说,张彩蝶也不太可能成为碧利斯的敌人。从卫家兄妹的对话不难得知,张彩蝶是离家出走到这个地方隐居起来的,恐怕已经好几年没有出去了。很难想得到什么理由能够让她出山去上海武侦高找麻烦。

再说就算她真的找上门还有千夜拓诚在呢。就算张彩蝶是“仙人”,可上海武侦高毕竟是在“仙境”之外。在那里对上被卫飞说成是“狗熊”一天到晚绕着走的男人,胜算恐怕也不会大到哪去。

“快拿过来啊。”

“哦。”

在对方急不可耐的催促下,乌月兰停止了思考,老老实实地从腰包里拿出了那几个小瓶子,走过去放到了张彩蝶手里。

交过瓶子的时候,乌月兰碰到了张彩蝶的手心。

刚看到这个人的时候乌月兰还很不相信这个怎么看都不像老太婆的女人是卫飞的奶奶,现在实际碰到皮肤就可以知道这个女人确实已经不年轻了。

果然岁月催人老啊……

乌月兰忽然好像感觉到有人在瞪她,于是赶紧停止了思考。

然后她注意到张彩蝶果然没有注意那几个瓶子,而是好像还看得见东西一样朝向她的脸。

“还有呢?”一点都感觉不出什么气度的“仙人”咄咄逼人地问。

“没、没有了啊。”乌月兰焦急地解释,“所有的药都在那里了。”

那里一共有五个小瓶子,其中三瓶是之前卫飞见到过的用来使肉体恢复的药物,另外两个则是用来暂时强化肌肉的药物。

这种药可以大幅强化人的力量,以乌月兰的臂力喝下去的话没准就能够和千夜拓诚一较高低了。不过这种药物虽然没有一般兴奋剂那样对身体的长期损伤,但是却会大量消耗体力,吃过之后没准好几天都没办法动弹。正因为这个原因,乌月兰才一直都不想使用它——对于没办法睡着的她来说卧床几天可是非常痛苦的。

除此之外就真的没有了。本来她就还要携带枪械和替换弹药,根本没多少空间用来携带这些玩意。

“说谎。”

张彩蝶扁着嘴断言,然后伸出手擅自在乌月兰身上搜起来。

“你、你干什么?!”

金发少女惊慌地试图后退,但是又陷入了刚才被张彩蝶掐住脸时候的那种状况。

并非被巨大的力量钳制着,而是仿佛身体四周的空间都是无限的,任凭怎么试图活动,实际上都没有移动分毫。

“还说没有!”张彩蝶从乌月兰身上抽出了她的双截棍,在半空中转了两圈,“这是什么东西?”

“那个是……”乌月兰没能继续反驳下去。

因为那个双截棍也是碧利斯的作品,没准真的附加了什么魔法在上面,只是乌月兰自己之前一直都不知道而已。

“你和那小子合伙骗我嘛,身上明明带着他的东西,还说不是他女朋友么?”张彩蝶啧啧赞叹,“那小子越来越像他爸了,和身边什么女孩子关系都好,这么重要的东西居然随便就给出去了,我都不知道。”

重要的东西?

乌月兰想起了卫飞刚才拿给她的药物。

“那个是刚刚才给我的。”

“刚刚?”张彩蝶脸上闪过一丝诧异,然后再次举起双截棍又甩了一圈,“那个炼金术士也在外面么?”

“诶?没、没有,老师没在外面。”

“那你们是怎么做才刚刚把那个狗崽子的骨髓炼到这个东西里面去的?”

张彩蝶继续甩动着双节棍,仿佛整个世界就只有这么一个东西存在。

就算双目不失明她估计也没有注意到这个时候乌月兰已经完全傻在了那里,嘴巴长大到可以塞进去一个西红柿。

乌月兰这个时候已经完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既不知道应该怎么跟张彩蝶解释,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夏尔菲德·D·碧利斯。

她想起来,之前在上海的时候,碧利斯就让她去找卫飞讨要过骨髓,并且说卫飞的骨髓在法术方面有非常高的研究加值。但是她做梦都没有想到,研究到最后那些东西全部都用来制作她的武器了。这算什么?所谓的实地测试吗?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放进去的。”乌月兰只能低头叹气,如果不是因为面子问题,她都想当场跪下了,“如果不行的话您可以把它破坏掉。”

“算了,你留着吧。”张彩蝶把双截棍连同那几个小瓶一起还给了乌月兰。

“你……不是要看看么?”

“我只想确认你真的不是那个狗崽子的女朋友而已。”

张彩蝶转过身去,背对乌月兰,随手朝旁边的空气里摸了一把,拿出了另外一本书来。

那不是盲文书,而是一本写着乌月兰认不出来的古老文字的书籍。或者说是好几本书被毁掉之后,将残余的部分收集起来装订到一起的东西,上面还见得到明显的火烧痕迹。用来装订的外壳看上去已经旧得快要到随便碰一下就会裂开的程度,但是纸看起来还很结实。

张彩蝶将书翻到某一页,撕下来折好,然后交到乌月兰手里。

“明天……哦,不,今天晚上把这张纸交给那个狗崽子。”

乌月兰接过纸条,困惑地看着张彩蝶,“这是什么东西?和我是不是他女朋友又有什么关系?”

“这是什么东西你甭管了,那狗崽子看不懂这个。反正也没必要看懂,只要带在身上就会有效果。”张彩蝶把书扔到一旁,“你不是他女朋友这一点很重要。因为我接下来要拜托你一些事情,这些事情如果换成一个会站在他一边什么事情都替他想的人的话可做不来。”

“我也不可能帮你害他啊。”

乌月兰赶紧试图撇清关系。

她以前就整过卫飞。按照那个家伙的性格,要是再给他下个什么绊子,没准真的会下狠手把她沉到黄浦江里去。

“我可不是要害他。”张彩蝶笑了笑,“有些事情需要让他知道,但是不是现在。我需要你到时候再告诉他。你就当自己是子龙,帮孔明带了个锦囊给玄德呗。”

“可是这和我是不是替他着想又有什么关系?”

“如果你是替他着想的话,没准就会忍不住提前告诉他这些事情,觉得可以回避我提到的结果。可是有些事情是不可能回避的。如果你替卫飞着想,这些事情瞒着他会让你很痛苦。”

“那、那你自己告诉他不行么?”

“不行啊。”张彩蝶苦笑着摇头,“我今天就要死了。”

“什……”乌月兰瞪大眼睛,“今天就要死了是怎么回事?”

“星相昭示,今乃张彩蝶殒命之期。”

“不、不能阻止么?”

“没用的,天道有常,区区我辈怎能反抗?我最后一次反抗命运的事情已经久得记不清了。人老了也就累了,没拼劲了。‘计都’、‘罗睺’现于天,‘紫微’暗淡,‘轩辕十四’光芒暴涨,‘北落师门’显现异色,以后的日子不知道该有多乱呢,就这么去了也好。死之前能够再帮那个狗崽子一把,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张彩蝶的语气非常平淡,就像是饭后闲话家常。

乌月兰没办法看出她是压抑着感情还是真的已经看开了,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只好盯着老“仙人”的背影沉默不语。

“好了,别浪费时间。”张彩蝶又回过头来,朝乌月兰招手,“把耳朵凑过来,我好说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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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人不如求己,尤其是关键时候。

这是我多年以来总结出来的人生经验,也许和前人有撞车,但这是我本人真实的想法,而且也算是在无数的实践中证明了它的正确性。

比如说吧,现在的情况,我本来应该立刻原路返回张彩蝶的“仙境”去找找看乌月兰到底在不在那里。然而因为某些人的关系,我根本就回不去。

“你的意思是说,凭你自己根本就打不开‘通路’?”

“谁说打不开了!?我只是说只靠我一个人的力量打开通路需要的时间很长嘛!”

小媛非常不满地反驳着我震惊之余挤出来的疑问。

可她说的根本是废话。开一把锁要开一个多星期,跟打不开有什么区别?最可恨的是,我至今都还记得这个小丫头片子在我9岁她7岁那年,很得意地来跟我炫耀她可以打开“通路”的事情。我无论如何也学不会怎么使用法术,所以她骄傲地宣称至少她在这方面已经超越了我。然后今天真的需要她上阵的时候,她告诉我这其实是扯淡,7年多来她一直在忽悠我,能20分钟就打开通道还是靠了张彩蝶在里面帮忙。

当了快8年的范伟也就算了,反正赵本山出来混了那么多年也就说了句“别太放肆没什么用”之后全部还了回去。问题是事情解决不了什么的要怎么办?

“哥哥,不用担心啦,奶奶又不是杀人狂,那个女孩不会有事的……除非……”小媛话说到一半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转折脱口而出之后才反应过来,立刻关起了话匣子。

“除非什么?”我赶紧追问。

“除非她走到一半的时候奶奶把通路给关上了。”

“如果关上了会怎么样?”

“不知道。”小媛转过头看向天边,脸上浮现出敷衍的神色,“没人知道那样的话通路里面的人会到什么地方去。”

这说法实在是太熟悉了。有人知道人死了之后去哪么?天堂?哪个去了天堂的灵魂回来跟人说过这事?

我眯起了眼睛,抓住小媛的耳朵用力把她的脸扯回来面向我,“所以说遇到那种情况的人没有一个活着回来是吧?”

小媛傻笑着点头。

那啥,我好像记得乌月兰的叔叔是上海武侦高校董会的主要成员之一,甚至很多老师的工资实际上都是那个大叔烧包。

我好像还记得那个大叔的老婆在生他的儿子或者女儿的时候难产带着肚子里的孩子一块死了,之后就一直把学生会长视如己出。

我要是这么在北京市失踪人口名单上填上了乌月兰的名字,回去就算没被千夜拓诚一边摆出像是不小心吃了农药一样的表情喊着“把我的徒弟还来”一边打死,估计也会被卷入由人民币构造出的蠢到极点的陷阱里面永世不得翻身——也许就是用明朝诏狱中臭名昭著之“布袋压身”的进化版“人民币压身”也说不定。

“没事的啦,奶奶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万一她失误了呢?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啊。”

“才不会呢,通路是多简单的法术啊,连姑姑都不会失误的。”

“那么简单的法术,你要做一个星期的准备?这么说来你还真是废得有模有样啊。”

“当然没办法跟姑姑相提并论了,奶奶可是经常夸姑姑在这方面很有天赋呢。”

“再有天赋又能怎么样?姑姑已经死了啊。再说姑姑有天赋并不能成为你不擅长的理由吧?”

“姑……我没天赋又怎么了?!”

小媛脸上闪过一丝难以觉察的惊慌,似乎差点说出了什么天大的秘密,非常不自然地停了下来,然后换成了后面那句话。为了掩饰之前的疏忽,表情显得非常夸张,一看就知道已经随时准备好和我为了她的天赋的问题吵起来。

这种演技也许能够骗到别人,因为她现在那副不满而愤懑地神色怎么看怎么逼真。但是对我没什么用。同样的演技我也做得到。况且,比起扮演,“狗”更善于识破。

可是我没能继续追问下去,连旁敲侧击的机会都没有。

“我觉得天才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一个怯懦的声音从小媛背后传出来。

我瞪了小媛一眼,她缩了缩身子闪到了一边。纯白的少年没能跟着闪开,只好站在那里,暴露在我的面前。

我稍微打量了一下江勋那边,他已经收起了游戏机,拿出一本线装的繁体字书写的古书看起来,同时还在吃着刚刚开封的零食,完全不打算干涉这边的事情。

而买来零食的人,那个叫做无忧的阿萨辛少女,则静静地站在稍微有些距离的角落里,手里提着之前在崇明岛见到过的那个属于江勋的巨大提箱,依旧是存在感稀薄仿佛稍不注意就会从视线中消失的样子——想必除了我之外的人应该根本就注意不到这个人吧。我刚才还在想这个帮江勋处理几乎一切社会性事务的人究竟在哪里,现在看到了稍微有些放下心来,不用再担心她是不是专门藏在了什么地方准备偷袭。

确认了江勋不准备介入之后,我的视线重新回到纯白的少年身上。

“不是有句俗话叫‘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么?”他怯生生地说,“凡人有凡人的长处和价值。”

俗话和成语之间还是稍微有些区别的吧?我看着他的脸这么想。

“而且你也太过分了,有些话是不能随便说的。”

这话倒是让我吃惊不小,于是我瞪了他说:“你觉得你有资格说这话么?”

刚才和江勋一唱一和挖乌月兰伤疤的人是谁?指责别人之前好歹要保证自己最近没有做同样的事情。

没想到这家伙立刻就露出了万般惊恐的表情,躲到了一个墓碑后面。

“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我又不是哑巴为什么不能说啊!”

墓碑后面传来的声音里居然还带着哭腔。

好吧,看来这家伙软弱的性格大概并不是装的。虽然实力很强但是没人给他撑腰就无论如何也坚强不起来。

但是那种理论也太强词夺理了。

“你……”

我试图要指正他,却再一次被打断了。

被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我身后就是墓碑,那个地方当然没有人。

除非是从物质上不可能抵达的异空间出来的人。

回过头去,我便看到金发少女平安地站在那里,和“失踪”之前唯一的变化是不知为何表情些许凝重。

嘛,算了,平安回来就好,至少我大概是不用担心被弄死了。

我重重地松了口气,不再去管竹启翔,走到乌月兰面前,“没事吧?刚才去哪了?”

“没事。”乌月兰稍微笑了一下,笑得有些僵硬,“被你奶奶抓去当传声筒了,有话要我跟你说。”

“什么话?”

“她最近观看天象得到的启示。”

“啧……”

听到乌月兰的答案,我露骨地乍舌,发出了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

“如果是那些东西的话就算了。”

乌月兰苦笑起来,似乎早就知道我会这么说,“你还是先听一下吧。”

“反正听了也不能改变什么,我为什么要听?小时候找她帮忙阻止我爸,她说什么‘天道有常’,然后看着我爸去死。现在假惺惺地要照顾我了?开什么玩笑!再说她不是十年前就给我贴了‘没有命星’、‘注定要毁灭’的标签么?我已经像她说的那样毁灭过一次了,难道事到如今她还想指导我毁灭第二次?再信她我就是二百五!二百五的平方!”

提到这个话题,我的情绪没能控制住。本来这些个破事完全和乌月兰没有关系,我却对着她破口大骂起来。

乌月兰叹了口气,“卫绫还活着。”

“还……”

活着?

我张开嘴,瞪着乌月兰傻了半晌,终于回过神来,伸手抓住了她的肩膀,“我姑姑还活着?!”

别开国际玩笑了!两年前我亲手一刀刺穿了她的心脏,还在里面旋转了90度再沿着肋骨横砍出来。单就伤势说已经不可能救得了,何况我当时还没有清理掉上一次任务时候涂在麒麟牙上的剧毒。

“她不可能还活着的!那种伤势没人救得了!”

“不。”乌月兰摇头,“那种伤势有人救得了。”她伸手指向小媛,“不信你可以问你妹妹,卫绫有没有死?”

从刚才乌月兰提起姑姑还活着的时候我就听到了小媛的脚步声。她在用非常小的步伐缓慢移动,可是因为脚步虚浮的关系,时不时踩滑发出声响,步伐微小也没能掩盖她离我越来越远的事实。

我看向她,见惯了的眼睛里面藏着某种我难以描述的感情,既可以说是愧疚,也可以说是惊恐,还可以说成是别的什么我不曾有过的情绪。

“姑姑没有死吗?”

我没有期待过自己会得到什么样的答案。

如果姑姑死了,一切照旧。我继续内疚着去追查当初的真相。

如果姑姑还活着,我也很难去见她。

就事论事,两年前我发疯一个人杀死了芒刺小队所有成员,并且还连累了许多无辜的人的那个事件,起因是姑姑在我休息的时候试图要杀死我。她这么做的理由至今我都不知道。

但是单看结果的话,却是我杀了她。我在睡梦中依据本能就击倒了她,用麒麟牙在她身上砍出了刚才提到的伤口。等我清醒过来,发现姑姑倒在血泊里。对那时候的我来说,姑姑是所有亲人中最亲近的人,早就超越了根本不记得长相的父母,更别说一天到晚只会安排任务从不说什么关心的话的爷爷,以及一天到晚就会添乱的小媛。如果没有姑姑的支持,我都没可能学会禁手——对一个孩子来说,古人写出来的繁体狂草实在是太难认了。所以看到那个画面之后我立刻就失去了理智。再之后我只能隐约记得我杀了很多人,具体的完全想不起来。等我恢复到能够正常思考,已经是半年之后了。

这也可以算是扯平了对吧?

就算姑姑活着,我也没必要去找她问个明白。

再说我其实有点怕,害怕见到她,害怕知道当初她那么做的理由。

所以说就算她活着,我大概也不会去见她。

无论她怎样,对现状也没有影响。

但是既然我听到了,就没办法将这事弃之不顾。

那是一个我以为已经死去的很久的,令我心中有愧的亲人,而我今天知道她有可能还活着。

我能够当成没听见吗?显然不能

小媛显然也知道这点。

“我……没……姑姑……”她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但是表情分明已经承认了这回事。

仔细想想,刚才她差点说溜嘴的大概就是这件事吧?再之前也有些许蛛丝马迹可循。我也太迟钝了,居然完全没有发觉。

听到姑姑活着之后就一直感觉不到的体重似乎一瞬间全部回来了,压得我有些站不住脚。

“姑姑没有死就没有死呗。当初为什么要骗我?”

公民都还有知情权,我为了公民的生活安全忙得死去活来却连亲人的死都被隐瞒下来。这么看来我还真是个好“公仆”。

“不、不是……”小媛惊慌的脸上看得到泪花。

骗我一定不是她的主意,这么大的事情她也做不了主。

然而今天她却要为了这件事买单。

理智上我也清楚这样对她不公平,但是我没办法控制住自己的感情。

“为什么要骗我?”我再一次追问。

其实脑袋早就已经空空如也了,只记得要问什么话而已。都不知道如果对方回答的话这边要如何应对。

然而小媛终于哭了出来。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劲地哭。

也不知道是出于同情还是别的什么,躲在墓碑后面的那家伙把小媛也拉倒了墓碑后面,自己探出身子来,对我伸出右手大拇指,朝下。

“欺负自己妹妹算什么本事?”

还是那句话,你有资格说别人么?还是说在你看来欺负不是自己妹妹的女人就很光彩了?真不知道这小子什么逻辑。

不过我也没兴趣知道。

“为什么要骗我?”我没有搭理竹启翔,继续问道。

“这是当时最好的选择,能够引导出就现状而言最好的结果。”乌月兰的手从后面搭在我的肩膀上,“张彩蝶是这么说的。”

我回过头,“那我姑姑现在在哪?”

“先回去吧,路上跟你说。”

“但是……”我回过头去看向小媛那边。

虽然说现在思考能力已经基本停摆,但脑袋还记得一开始安排的既定事项。

最初是计划要向小媛询问有没有“残章”的抄本,然后进一步询问详细的情况。

于是我又朝小媛那边走过去。

乌月兰再一次抓住了我,“你现在还想过去问么?也稍微看一下气氛吧!”

“那正事怎么办?”

“改天再说吧,反正已经等这么久了。”

我脑袋甚至不能去想这个提案的正确性,只是茫然地点头,跟着乌月兰离开了八宝山公墓。

没有和任何人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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