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败垂成的闹剧(一)

作者:Paradise熠 更新时间:2012/4/20 23:43:39 字数:0

“康乃馨是送给妈妈的花啦。”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这样的文字。

我还没有来得及苦笑,提示有新短信的铃声又再度响起。

“如果卫飞学长要送康乃馨的话,应该去八宝山送哦。”

我的思绪停滞了片刻。

邮件寄件人的名字上确实是写着“戚红缨”没错。

而在我的印象中知道我父母葬在八宝山的,在上海武侦高绝对是屈指可数。

因为某个悲惨的意外,知情者中有乌月兰的名字。

但是这些人中却绝对不包括小红在内。

她是怎么知道的?

脑袋重新运转起来之后,我决定放弃问这个问题。

反正就算问了,最多也就只能得到“这是少女的秘密”之类牛头不对马嘴的答案罢了。

曾经是“北斗”保安公司最高干部之一的那个,应该早就过了“少女”年龄,却仍然以“少女”自居,而且外表完全看不出真实年龄的女孩子,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正经的时候。

但是能装傻的时候,她是绝对不会给出哪怕一星半点的正经来的。

“反正都是心意啊。”

我把这条短信回了过去。

“情人节怎么能够送康乃馨呢?!?!?!?!?!”

小红的短信几乎是立刻就回了过来。

让我感到惊悚的不止是反问句后面一串标点符号所表达的激动情绪,还有就是中国移动惯有半分钟延迟今天却突如其来开始了良心经营的事实。

“谁规定情人节就不能送康乃馨的?”

“传统规定的啊!”

“在中国我就只知道送花圈的传统。”

“花圈也是外国传进来的东西啦!!!!!!!!!!!!!!”

感叹号和小红的愤怒都已经多到我一时无法算清的地步。

看来继续试图把这个失误大事化小,她一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还是稍微正经一点好了。

“既然我都不知道,公输也不可能知道康乃馨是送给母亲的花吧?教科书上可没有写这些东西,公输家的传统教育也不会教的。”

这话仍然是借口,但是比起哪些蹩脚的开脱来,应该要高明一点吧?

“可是公输学姐知道情人节要送巧克力哦。教科书和‘青铜开口’也不会教她这个的吧。”

“这倒是。”

“人的知识获取是零散式的哦,卫飞学长不要因为自己是一个不知道花语的笨蛋,就以为公输学姐也一样是笨蛋哦。”

长达好几排字的短信让我恍惚看到那个独眼单马尾的娇小女孩得意地扬起头的样子。

不过被叫做“笨蛋”什么的还真是开心不起来啊,尤其是在那种说话的人才刚刚做蠢事给自己添了麻烦的情况下。

于是我抱着替天行道的心理,决定捉弄一下她。

“到底是哪个笨蛋在酒心巧克力里面放乱七八糟的东西,害我在卫生科躺了一天的啊?”

这条短信发挥了预想之外的威力,小红好几分钟都没有任何回复。

然后短信提示响起,传来了这样的消息:

“这是卫飞学长自己酒量不好的错啦!”

如果是站在面前的话,小红一定会像一条受惊的流浪犬一样,“呜”地一声,然后再结结巴巴说出这样的话来。

可惜隔着中国移动,我见不到这个画面了。

“这么说杀人犯用刀杀了人,还是被杀的人自己没有练金钟罩的错了?”

“没错!”

“没错你个大头鬼啊!!!”

我也特意在短信最后用三个感叹号表达了怒吼的语气。

小红的回复又没能接上。

过了几分钟之后,又有短信发了过来。

“您呼叫的用户已关机。”

末了还空上两行,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写着“10086”。

她真以为我是笨蛋吗?

我捂脸叹气。

手掌遮蔽了视野,今天一天的经过回溯到脑海里。

公输沐雨大概是真的做了巧克力吧,不过我可是什么都没从她那里拿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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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的阳光远不及中午炎炎烈日刺眼。

可要是论及讨人厌的程度,却是有过而无之不及。

尤其是对于那些早晨想稍微多睡一会的人来说,划破黑暗并穿透薄如蝉翼的窗帘射在脸上的晨间第一缕阳光,就和泼在脸上的凉水一样。

“真是烦人啊。”

我看着窗户,半睁着眼,对着温暖普照万物的太阳公公口吐恶言。

明明已经把公输沐雨做的打人钟丢进厕所锁了起来,却没防着这一手,实在是失策。

“算了,睡个回笼觉吧。”

我重新躺下去,拉起被子捂住头,准备再去梦里和周公大战三十回合象棋。

却没能成功。

完美世界的旋律从书桌那边传来。

我的手机响了。

真是烦死了。

明明昨天晚上接近三点才睡,今天却要在7点过就被叫起来。

我是犯了刑法哪条哪款才会遭到这种待遇的啊?

虽然心里百般不愿,但我模糊的脑海里面依稀能够想起,今天似乎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早点出门。

于是我还是离开了温暖的被窝,走到书桌前,拿起手机,没有看来显就直接按下通话键,然后放到耳朵旁。

“卫飞学长!!!!”

结实吃下的音波攻击,让我确信了,对面一定是早就计划好,才会在电话接通的瞬间就这么吼出声来的。

话说为什么我觉得自己经常都会在接起电话之后吃下音爆攻击呢?这是哪个国家发明的欺凌方式吗?

“干嘛啊?”我没好气地说,“大清早的,没事的话去狙击科练枪去,别来吵我。”

“诶诶?!卫飞学长!今天可是大日子!不能睡懒觉哟!”

“大日子?”我疑惑地回想了一下保存在脑海里的日历,“离过年还有两三天啊……”

“什么过年啦!情人节!今天是情人节哦!”小红音调明显上升了,“卫飞学长是不是忘了什么重要的约定了啊?”

约定?

我用没有拿电话的右手按住额头想了想,却没能想得起来。

最近这段时间,考完了学校的补考,我开始搜集关于周行空更多的材料来分析这个人。具体甚至落实到了他所能够使用的所有技术,乃至于生活习惯。

以前的每个对手,只要有时间,我都会把对方的资料搜集到这种地步。这样才能够在战斗之前拟定好和这个人战斗时候的方针。就算是发生了什么突然事件,也不至于一点对策都没有就被解决掉。

但是如今我的情报网大不如前了。上海之内还能拥有相当精确度,调查上海以外的情报,效率慢到了一定境界。

悲剧的是周行空他们小队当年的活动范围几乎遍及了整个中国东南沿海。

仅凭我如今的掌握的人力物力,调查起来实在是鞭长莫及。为了照顾到准确性,只好牺牲了效率,不得不为此画上了大把的时间。

精力都投入到了这里,忘掉别的事情也在所难免。

“我忘了。”

我只好老实交代。

“诶?”

小红的声音听上去像是当场傻了。

“喂喂?小红?怎么了?”

“我以前就一直觉得卫飞学长是个好人,没想到卫飞学长居然真的是个好人呢……”

“什么意思?”

我把小红拖着长音慢悠悠说出来的那句话,在脑袋里面反复回想了几次,却始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仔细想想,前后两个“好人”,应该并不是一个意思,不然的话这句话根本说不通。

但是这两个“好人”分别有什么喻意,就不是我能够知道的了。

所以“紫麒麟”只好抱着虚心求教的心态,向“破军”讨教。

“和女孩子的约定都能忘掉的家伙就做一辈子好人吧!”

小红用生气到快要抓狂的口吻说。

在我来得及重复刚才的问题之前,听筒里传来了挂断电话之后的连续“嘟嘟”声。

搞什么啊?

被晾在电话这头的我,只好化身成了摸不着头脑的丈二和尚。

我看了看手机屏幕上的时间,7点25分,和我体感时间出入不大。

如果在平时,没有事情的话,我一定会让身体充足休息到能够自然醒来为止。别说太阳公公那挂在东边地平线上的笑颜了,就算它从西边出来也别想吵醒我。

除非真的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我必须要这个时候起来才能完成。

这是通过经年累月的训练才得到的条件反射。除非脑袋烧掉,否则没有出错的道理。

问题在于……

“到底是什么事呢?”

我一边挠着后脑勺一边喃喃自语。

我需要做的事情,我手边一定有能够推断出那到底是什么事情的材料才对。

但是当我看到最近这些天来成为我主要生活空间的书桌,立刻便放弃了从那里寻找线索的想法。

那里已经完全乱成了一团,堆满了各种各样,写满了字或者没写满字,连我自己都分不清哪部分是哪些内容的废纸。

从我住进来到现在,这张桌子还从没这么乱过。这是为了安心工作,把公输沐雨制造的那个兼任扫除的垃圾桶锁进了衣柜,所付出的代价。

直觉告诉我从这里面一定找得到线索。我现在记不清了的那件,值得我早上7点放弃睡眠的事情,当初一定顺手写在了某张临时充当备忘录的纸上。

同时直觉还告诉我,等我找到那张纸,要做的事情一定来不及了。

“麻烦死了。”

我又抓了抓脑袋。

谨慎地考虑一下吧,卫飞。这些废纸里面虽然有真相,但还是不要依赖他们比较好。

这么想着,我把垃圾桶从衣柜里面放了出来。

一直以来都尽职尽责的小家伙立刻朝桌上的字纸堆扑了过去,以风卷残云一般惊人的效率消灭了垃圾。

我再次回想起来。

除了身边物质上的线索,小红刚刚说的话也能够成为提示吧?

她刚刚好像是说,今天是情人节来着?

这个名词对我来说显得很陌生。

印象中以前去日本的时候,曾经利用这个日子,暗杀了某个去和恋人见面的谍报人员。

但对我来说,这种泊来的节日,终究和生活没什么关系。

这个日子和今天要做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吗?

我骤起眉头,打开处于休眠状态的电脑,最小化了https加密的邮箱页面,另打开一个页面在地址栏里面输入了“情人节”的关键词。

“情人节,又译圣瓦伦丁节……定于2月14日……据说在公园200年期间,罗马皇帝克劳狄二世禁止年轻男子结婚……一名叫瓦伦丁的教士违反了皇帝的命令,秘密举行婚礼……于269年2月14日被处决……”我低声把查到的信息念了出来,接着哑然失笑,“还有这种哄小孩子的故事么?搞得跟七夕似的……”

七夕?

吐出这个词的瞬间,有什么东西闪过我的脑海。

之前好像有谁跟我说过,情人节就相当于是欧洲的七夕来着?

……对了,是小红。

之前小红专门跑到我这里来,郑重其事地跟我说过关于这个节日的事情。

我记得那天应该是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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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飞学……啊!好疼!”

小红欢欣鼓舞地进来,却连话都没能说完,便被我拿起织毛衣用的铁签抽在手上,痛地大叫起来。

看着她无辜的表情以及露在外面的那只眼睛里盈满的泪水,我却一点罪恶感都没有。

“谁叫你自己不走大门的?”

我指着被小红拆下来的,刚刚还钉在墙壁上,现在却已经裂成两块的木板,用冰冷的口吻说。

“我想给卫飞学长一个惊喜嘛!”

“惊喜?”我的眉毛跳了跳,“惊是惊了,有什么好喜的?”

按照小红一贯的作风,她突然出现在这种地方,就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我有些郁闷地看着从墙壁上巨大窟窿里照射进来阳光。

这个窟窿自诞生起,已经第三次重见天日了。

其中有两次都是小红的手笔。

小红大概是不知道,寝室里面一共有两张双层床,合计四块床板。算上刚刚被她打烂的这块,我已经拆掉了三块床板来堵墙壁了。

而这种行为其实违反了学校“不准破坏公物”的规定,所以我也很难免费申请到新的床板。

所以我现在其实已经陷入要睡觉还是要堵墙的困境里。

虽然这些悲催事件远不足以惊天动地,但已经足够我长吁短叹了。

补墙一事势在必行啊。

“我现在可是忙得恨不得连猫手都想借用,你就不要来添乱了好不好啊?”我略感无奈地说。

“添乱?”小红瞪大了眼睛,露出委屈万分的表情,“我才不会给卫飞学长添乱呢!卫飞学长很忙的话可以叫我来帮忙啊,我也可以把阿水叫上一起来哦!”

我瞪了她一眼,“你懂怎么整理情报么?”

“不懂!”小红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过我还是可以试一下哦。”

“弄错了怎么办?”

“没关系!”小红笑起来,露出两颗虎牙,“犯错被原谅是女孩子的特权,卫飞学长一定会原谅我的!”

终于发现继续吐槽下去是浪费时间,我再次举起了手里的铁签。

“呜!”

小红惊叫着蹲下去迅速后退,想要从墙壁上的窟窿逃出去,却因为弯腰不够没能成功,后脑勺“咚”地撞在了窟窿上沿。

“疼!呜呜呜……好疼……”

她缩在角落里面哭了起来。

我看着她的样子,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一般来说看到女孩子哭的话,作为男人,不安慰两句是会掉价的。

问题在于她是小红。

作为“未来视”这种等同于具备了左右命运权力的超能力的持有者,就算还要担心时间的报复,撞到后脑勺这种程度的错误也是绝对可以避免的。

换句话说,这丫头根本就是故意撞到的。

明知道这回事还要去安慰她,我没有闲到可以为这么无聊的事浪费唾沫和表情。

于是我像以前一样,只是看着她,等她装哭装无聊了为止。

阳光洒在小红身上,投射出来的影子,告诉我现在的时间应该是下午两点过。

就算现在是假期,就算小红现在没有任务,这个时候她照例也应该在狙击科训练才对,怎么会想到要来这里找我?

难道真的带来了什么不好的消息?

想到这里,我等不下去了,伸手轻轻拍了拍小红的肩膀。

“呜?”

小红抬起头来看我。

就像我猜的那样,她脸上连一点泪痕都找不到,完全是假哭。

不过她本人似乎假哭地很认真,脸上因为疼痛而扭曲的表情非常到位。

“好了,别装哭了。找我有什么事情?”

“可是真的很痛诶……”小红无视了我的问题,一脸可怜地说。

“谁教你要撞上去的?又不是躲不开。”

“可是撞上去了才知道很痛啊……”

我叹了口气,“好了好了,你先跟我说找我做什么,然后我帮你看看有没有伤到哪。”

“没有受伤啦,只是很痛而已。”

“那你到底想怎样啊?”

“我要卫飞学长哄我!”

“……”我愣住了。

“要对着我撞疼的地方温柔地吹气……”

“……”我无法作出任何回应。

“一边吹一边说‘乖!痛痛都飞走了!’……”

“好吧,你赢了。”我苦笑着抬起手按住太阳穴。

“卫飞学长愿意哄我了?”小红似乎一点都不惊讶,满脸期待地看着我。

没错,这才是“未来视”的“破军”所应该有的正常反应。就算她有听我的话,对能力刻意压抑了很多,看到几秒钟之后的未来也是无可奈何且理所当然的事情。

而她也有高超的读唇技术。就算只有视觉情报,她也一定很清楚我即将说出口的话是什么。

所以我便放心大胆地站了起来。

“我的自白剂放哪了来着?”

“我错了!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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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小红,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来这里的?”

“来玩的!”

“别玩了!”我再次举起铁签,“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她本来就几乎天天都有跑过来玩。不过每次的共通点在于,都是在狙击科的训练结束之后才会过来。

说实话她会对这个训练这么认真倒是让我颇感意外,因为几个月之前跟我说学校的训练可以靠着和钟离红水的关系随便旷掉不去的人也是她。也许是因为最近很长时间没有进行实战,不想让技术生疏了的关系吧。

而现在的时间,我拿出手机确认之后的准确值,是2点31分,离狙击科训练结束还有很久。就连只要击倒所有对手之后就能够离开的实战演练,也绝不可能2点才开始做准备工作的事情,2点半就搞定了。

她今天算是实践了自己当初的妄言,真的翘掉了训练,跑来了我这里。

来玩?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不信就是了。

“呜……卫飞学长又凶我……”

小红撅起嘴,转过头去,斜眼看我,大约是准备负隅顽抗到底。

这个态度的话,大概真的是为了什么无关紧要的好玩事情过来的吧?我有了这样不知道算是乐观还是逃避现实的想法。

不过考虑到不把她打发走,就没有重新投入工作的可能,我最后还是放弃了继续拉锯下去。

“我错了好吧?小红姐姐,告诉……”

“小红妹妹。”

“……好吧。”我忍住了从心底涌上来的脱力感,“小红妹妹,告诉我你到底是过来干什么的吧。”

“嗯,好吧。”

恍惚间我觉得像是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终于见到佛祖一般,小红终于肯切入正题了。

“卫飞学长知道情人节吗?”

“情人节?”

话题的突然转变,我没能反应过来,只好原话问了回去。

“嗯。”小红点头,“再过几天就是2月14号情人节了,卫飞学长知道吗?”

只是日期和活动的话,我还是知道的。但是我不太明白小红为什么会提到这个。

“是个刺杀的好日子,大多数年轻人都会放松警惕的。”

“什么跟什么啊!”小红抬手指向我的鼻尖,像看外星人一样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的双眼,“情人节是情侣相互送礼物的节日啊!”

这个眼神让我有些发毛,不由得移开了视线。

“就是因为这个才会放松警惕,所以才合适刺杀啊。”

“什么嘛!卫飞学长是笨蛋!”

小红的右手用力掐向我的脸。

不知道是由于完全没有杀气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我发现这个动作想要躲开的时候,她的手已经掐住了我的脸颊,用力拉扯起来。

“怎么能够连情人节这么重要的节日都不知道呢!”

“问森么呀字哒啊?”(为什么要知道啊?)

“这是常识啊!年轻人都知道的!”

兴许是因为我皮太干太硬,掐起来手感不好,小红松开了手,一脸鄙夷地看着我。

而我则捂着被掐的地方,无法回嘴。

亏得刚才我嘴都疼得快动不了了,她能够听懂我说什么。下手那么狠,一点情面都不留。不用猜也知道,和刚才哭的时候不同,现在是真的生气了。

“那情人节到底是干嘛的?”

虽然我心里想着“为什么年轻人都知道我就必须知道”,嘴上还是这么问了。

“情人节就相当于是欧美国家的七夕啦。”

“鹊桥会?”

“才没有那个呢!送巧克力啦,还有约会……唉,好吧,反正早就清楚卫飞学长肯定不知道这些了……”

小红无奈地撇了撇嘴,身上首次出现了长辈的感觉,把所有关于情人节的东西全部说了出来。

中间还穿插了很多属于她个人特色的废话,不过这个表过不提。

“……就是这些了,卫飞学长明白了吗?”

“简单说,情人节就是个送花送巧克力,浪费钱的节日。”

小红认真地举起手,在我给出不屑一顾回答的瞬间,再次伸手朝我的脸抓过来。

然而这次我有了警惕,掐脸攻击没能成功。

我耸耸肩,“反正这个节日也和我没关系。”

“那可不一定哦!”小红伸出食指轻轻晃了晃,孩子王一样得意地笑了,“卫飞学长忘了吗,某人可是在美国长大的,这种节日是绝对不会忘记的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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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公输沐雨真的记得这件事情,专门约了我今天去玩……”

“嗯嗯,就是这样哦,卫飞学长终于想起来了呢。”

小红点了点头,为一件和她明显没什么关系的事情开心地笑着。

笑着笑着,她就笑不出来了,因为我一直盯着她的脸,没有移开视线。

“呃……卫飞学长……你……怎么了?”

“没怎么。”

我伸了个懒腰,移开视线,抬头看向天空。

初升的太阳只停留在视线的一隅,光线也不算很刺眼。

美中不足的是,在文学作品里面常备描述为蔚蓝的天空,在上海这块中国经济最发达的地区之一,却总是灰色的,让人联想起在桌上放了很久没有使用,沾染了灰尘的A4打印纸。

真希望想起发生什么事情之后,急匆匆洗漱完毕跑出来,抬头能够见到的,是更为符合西方所流传过来的那种读作“罗曼蒂克”的浪漫主义理想的,挂着几朵白云的蔚蓝色天空啊。

不过对于中国的生产力和经济实力来说,这也就不过是一个只能说说的梦想罢了。

“真的没什么?”

“只是稍微发了会呆而已。”

我耸耸肩,让视野从天边重归于眼前。

今天的小红和以往一样,穿着上海武侦高的制服。

每个学校都有让学生在学校里必须穿着制服的规定,武侦高也不例外。

但是和其他学校不同的是,武侦高的制服并不是为了避免学生在穿着上攀比炫耀,而是出于实用性的目的。

众所周知,武侦是个危险的行当。

虽然就社会意义来说,只不过是多多少少抢了警察们一些饭碗,但是实际上负担的危险却比警察要大。毕竟那些把人民当作公仆的人民公仆在有了武侦的存在之后,可是理所当然似的把危险的事情全部推了出去,专心地做起了收尸的工作。

而武侦高的制服,是一种保护措施。看起来和一般高校的制服别无二致,实际上却有着于军用防弹衣并驾齐驱甚至凌驾其上的防护性能。

所以无论是在武侦高上学还是执行任务,穿着制服都是一种义务——这是出于对学生生命安全负责的考虑。

然而现在的情况却不太一样。

现在是假期,而且也没有任务要做,学校就算是蜈蚣,也没有伸手来管小红这个当口穿什么衣服的道理。

故此我对她这样的打扮感到有些费解。

要知道我刚刚跑出来的时候,可是当场又被她赶了回去,要求换上“更好看”的衣服才准出来来着。

“你就穿这……”

“哦哦,对了,卫飞学长,这个给你。”

我刚刚想提问,小红便打断了我的话。

她一定是故意的……一定是的……

对她来说这个世界上是不存在“意外”的,所以打断我的话一定是她早就计划好的事情。

然而她的行为却让我意外了,而且因为事态的展开过于离奇,我愣了十多秒才能来得及回应。

“这是什么意思?”

我指着小红递到我面前的盒子问。

从那里面我能够闻到巧克力特有的可可香味。而且这个盒子并没有贩卖品那样精美的包装,只是随便地用礼品包装纸裹起来,再系上两个颇有“破军”风格的不规则蝴蝶结。

这显然是小红亲手制作的巧克力。

我怎么觉得这个发展有什么地方不对头啊!

今天这个日子是小红告诉我的,她当然不可能不知道今天送巧克力是什么意思。

但是提醒我公输沐雨会很在意今天的人也是她。

这个行为不是自相矛盾了吗?

难道我这两天见到的小红其实并不是同一个人,其中有一个是别人伪装的?

不,这不可能吧。这世界上应该没有我不能识破的伪装才对。

“诶?卫飞学长脸红了哦,在想什么呢?”

小红凑过脸来,露出俏皮的笑,眼里闪过几分恶作剧的光芒。

“啧……”

我后退半步,把头转向一边。

这大概是我认识小红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和她交谈的时候主动退缩吧?

但我不觉得这是什么丢脸的事情。

直觉告诉我,这个时候退缩才是最好的回避麻烦的办法。

“来!茄子!”

小红居然趁着我侧过脸去的短短两秒钟,从背后突然摸出手机,对着我的脸拍了一张相片。

“嗯嗯,卫飞学长脸红的照片我收藏了。”

“给我等一下!”

我伸手试图把手机抢过来,而小红则赶紧把手机藏到了身后。

然后另一只手把刚才就拿着的巧克力再次塞到了我面前。

于是我又退缩了。

面对枪林弹雨都能够扑出去的“紫麒麟”居然会害怕情人节巧克力,说出去不知道有没有人相信?

“噗!”

小红大概是想明白了,笑起来,还专门抬起手捂住了嘴以免笑声太夸装破坏形象。

刚刚还拿在手里的手机,这会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

“卫飞学长你想到什么地方去了啊!这是义理巧克力啦,义理的。”

“义理?”

“嗯嗯,义理巧克力哦。只是送给朋友的东西。”

小红点了点头。

为了增强这句话的效果,她取下了背上的书包,打开让我看。

里面装满了同样包装的巧克力,一眼看过去绝对超过了20个。

也就是说,这真的不止是送给我一个人的。

“不是情人节么,怎么还会有送给朋友的巧克力?”

明白真相之后稍微松了口气的我,一边从小红手里接过巧克力,一边用搀杂了不满的口吻问道。

“这是日本那边的传统啦。也不知道最初是为了可怜没有收到巧克力的男孩子,还是女孩子为了掩饰害羞想出来的花样,反正现在已经很流行了。”

“说起来那个什么白色情人节也是日本人搞出来的吧?大和民族真是一群莫名其妙的人。”

“诶?卫飞学长知道白色情人节哦?”

“你上次跟我提情人节之后,我上网搜索了一下。”

“原来是这样啊。”小红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卫飞学长还真是个求知欲旺盛的人呢。”

这种情况当然要求知欲旺盛了,不然被你玩了怎么办?我这么想。

然而我辛苦了这么久,最后还是被她玩了一把,所以这话我决定还是不要说出口了。

“既然卫飞学长知道白色情人节,那就好说了。”

“什么好说了?”

小红突然很开心地双手合十,让我顿时升起了警惕心。

“情人节收到礼物的男孩子,白色情人节要给女孩子送回礼的。”

“呃……”

“我想要几张游戏王的卡片啦。不贵哦,只要几百块就行了。”

“你就是为了这个才送我巧克力的吗?!”

“诶?!卫飞学长不会送给我吗?!”

“你看我像是有那么多钱的人吗?”

“可是卫飞学长都收了我的巧克力了!”

“我可以现在退给你。”

“不行!都已经收下的东西哪有退回来的道理嘛!”

小红握紧双拳,连连摇头,一副铁了心要和我顽抗到底的样子。

我捂脸,觉得有些脱力。

都已经一把年纪了,就不要一天到晚把脑筋用在这种地方好不好啊?

我抬起头,无奈地叹了口气,“要我送礼物也不是不可以。”

“还有条件哦?”小红不满地撅嘴。

“嗯,有条件。”我重重地点头。

听到有条件,小红有些退缩的样子。

但是经过几秒钟的犹豫和思考,最终还是输给了对游戏卡片的执着。

“是什么条件?”

她以维持在平时的恶作剧氛围内最大限度的认真,看着我问。

而我则回以她招牌式的恶作剧笑容,“你先出钱把我房间的墙壁修了就行。”

“呜!”小红像被踩到尾巴的野猫般低声惨叫。

“我觉得这是很划算的交易,反正本来那堵墙你早晚要出钱修的。”

“卫飞学长欺负人!”

“做不到的话,”我摊开双手,耸肩,“就没办法了。”

“呜呜……”

小红再次祭出了那经过实践证明全无作用的假哭技能。

我看着她,只觉得想笑。

其实她也只是想开个玩笑而已吧?不会是真的想要我去买几百块的礼物给她。

再怎么说她也是这个学校里面极少数,通过长期到我寝室来蹭饭,对我的贫穷指数了如指掌的人之一。

可是也不能排除是真的抱着这样希望的可能性。毕竟她是小红啊。

反正,墙壁的修理费其实已经有着落了,这件事我是绝对不会告诉她的。

“对了,小红。”我没有管她依然在装哭的事实,自顾自地开口问道,“你那些巧克力里面,没有那个是正儿八经送给喜欢的男孩子的吗?”

“嗯?”小红愣了一下,止住了哭声,一脸意外地抬起头来。

显然因为在这个瞬间她低下了头的关系,提前预见的未来也没能告诉她,在这个时候我说了什么。

“当、当然没有了。”

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她难得地有些慌乱。

“喜欢你的人不是很多吗,你就一个都看不上?”

“我早就说过的啊,”小红无奈地笑了,“我对恋爱什么的根本没有兴趣。”

“别说笑了,连乌月兰都对这个有兴趣,你怎么可能没有?”

“诶?乌月兰学姐对情人节有兴趣吗?”

小红的眼睛突然闪出了光芒,猛地把我们之间的距离缩短到咫尺,全身爆发出狗仔队气场。

别在这种时候因为一个话题瞬间再起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注射了肾上腺素呐!

我在心中咆哮着,双手千钧一发地,在小红撞到我身上之前按住了她的肩膀,阻止了她继续前进。

“她当然有兴趣了。”

“卫飞学长怎么知道的?”

“昨天她把我叫去教她做巧克力了。”

“诶诶?!”

听到那句话的瞬间,就算早就知道,小红还是惊讶地尖叫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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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意外啊……”

我看着面前穿着围裙,只留给我一个背影,自顾自做着料理准备的乌月兰,貌似感慨地喃喃自语。

而乌月兰显然是不甘寂寞,我根本没有指望的回应,她也照样给了出来。

“有什么好意外的?”她回过头白了我一眼,手里没有停住翻找厨具的动作,“难道我就不能做巧克力?”

“不、不是……”我摇了摇头。

乌月兰说的那档子事根本不能成为让我意外的理由。

因为青春期的少年少女,意志随外在因素转移,随心所欲地改变主意,是经常的事情。

连我自己也不例外。

几个月之前我还能够为了来自“饲主”的命令毫不犹豫地结束自己的生命,现在却办不到了。

毕竟人是要成长的嘛,所以这种随性也不能想当然地横加指责。

所以说,就算乌月兰昨天还对这件事情一点兴趣都没有,今天突然就决定要做巧克力了,也没什么好惊讶。

再说我之前并不知道她对这件事情抱有什么样的态度,完全没有什么先入为主的认知,所以惊讶意外什么的就更是谈不上了。

“我意外的是……”

“意外我这样的人居然想要亲手做料理?”

乌月兰再一次抢白打断了我。

我有些无奈地看着那张眯起了眼睛,露出像是逮捕特务的红卫兵一样的表情,却依然美丽动人的脸孔。

经过片刻犹豫,放弃了捂脸或者叹气之类可能激怒她的应对方法,选择了解释。

“我只是意外你在这里还有一间房子罢了。”我说。

这是一间配备比我房间那个要好上很多的厨房,所有的东西看上去都精美到了足以让稍微清廉一些的公务员抱怨社会不公的地步。

厨房就已经是这样了,厨房外面的配置也不会差。就连大门口的那张我说不出具体是什么动物毛皮的用来擦拭鞋底的地毯,也会让我这种穷鬼产生“会不会踩得太脏”这样不合时宜的担忧。

我并不是在嫉妒,只是担心如果不小心踩坏了,锱铢必较的魔鬼学生会长会不会趁机讹我一笔而已。

这种装潢自然不可能是学校的女生宿舍。如果女生宿舍真的到了这个水平,恐怕学校里面早就为了“男女平等”的问题闹翻天了。

“这是我叔叔的房子,只不过他平时很少睡这里就是了。”

乌月兰不再看我,重新把注意力放到做巧克力的准备上去。

“你叔叔的房子吗?怪不得……”

其实这里是离学校不远的,专门为学校教职工购置,方便教师们从家里上下班的住宅区。所以这是乌月兰叔叔的房子这一点,我也不是没有想到。

可我还是震惊了。

因为我之前去过同一个小区里面,袁叶喜的房子。

“平等王”的安乐窝,结构和这间是一样的,却简朴到让我觉得仿佛根本就不在一个世界里。

“不愧是校董啊……”

“校董怎么了?”乌月兰再次回过头来,杏眼圆瞪,“这些装潢可都是我叔叔自己的钱,没有挪用学校的资金。”

“就是因为没有挪用学校的资金,我才这么说啊。”我拿起灶台上从来没有开封过的葡萄酒晃了晃,“土豪就是土豪啊,居然把这么贵的东西用在这里。”

“葡萄酒不能放在厨房吗?”乌月兰奇怪地问。

我愣了一下。

看来她自己也并不太住在这吧。不然应该不至于不知道,为什么葡萄酒会放在这里。

“你知道这多少钱么?”我问。

“我没有时间关心这个。”乌月兰摇了摇头,“你知道?”

“我也不知道。我知道的所有东西都是实用性的技能,因为年龄不到,所以对酒类也没有太多了解。”我摇摇头,然后把手指按住啤酒标签上的一个数字,话锋一转,“不过这瓶可是82年的红酒,再便宜也便宜不到哪去吧?”

“嗯。”乌月兰赞同地点了点头,“所以呢?就算它是82年的红酒,放厨房又有什么关系?”

“外面还有个专门的酒柜好吧?”我左手抬过肩头,拇指朝向厨房门,“这瓶单独放在这里,根本就是准备当料酒用的。”

乌月兰停下手里的动作,愣在了那里。

难道是我口气太过了?

我有些担心她回过神之后会不会生气,抄起什么东西丢过来,赶紧把手里的葡萄酒放回了原位——这东西要是掉地上摔碎了,我可赔不起。

可是乌月兰却没有像我想象中那么做。

“料酒?”她歪过头,一脸困惑,“那是红酒啊,料酒是什么东西?”

“……”我像傻瓜一样长大了嘴,觉得自己像是被谁抽了一耳光。

其实我对这些配备根本没有兴趣的。

在我看来,料理并没有那么复杂,并不是所有好的东西凑起来就都好,合适才是最重要的。

举例来说,我可以用我厨房里面5块钱一升的散装酱油,做出和乌月兰这间厨房里面55块一瓶的高档酱油同样的效果。

这间厨房再怎么极尽显摆之能事,我也可以随意置之一笑。

我会拿这件事来说事,只是单纯想要让乌月兰窘迫难堪罢了,却万万没想到最后会是这样的效果。

“反正我知道你从来没下过厨就对了。”我捂住脸说,“好了不要废话了,做巧克力用的东西你搞了半天,还没弄好么?”

“哪那么容易啊?这不是还没准备好么。”

乌月兰再次回到了她的准备工作里。

现在的时间是下午4点过,但要是就这么浪费下去的话,没准到明天早上都搞不定。

不就是做个巧克力么,她到底准备什么东西准备了那么久?

我带着些好奇,踮起脚尖,越过乌月兰以一个15岁少女来说稍许高了些的肩膀,朝她手里的东西看过去。

“呃……你在干什么?”

看到她所谓“准备”的那一瞬间,我仿佛亲眼目睹了1939年秋用马刀火拼坦克的那一颗颗勇敢的心。震惊之余,张口结舌了好久才终于把话问出了口。

“准备做巧克力啊。”乌月兰用“不然还能做什么?”的眼神看着我,理所当然地回答。

“那个……会长大人……”我苦笑起来。

“干嘛?”乌月兰板起脸问。

“请恕屁民无知,不过我实在是没听说过哪个次元的手制巧克力需要用到高压锅的。”

“……”

乌月兰的脸瞬间变得通红,抿起嘴放下手里的高压锅,紧跟着左脚了半步,以铁山靠的技法朝我打过来。

“杀人灭口啊你?!”

我惊叫起来。

以乌月兰那身被千夜拓诚训练出来,远超常人的怪力,再搭配上这种招术,我要是被打中,不死都是重伤。

遗憾的是,就算效果一击必杀,也要打中才行。

早在惊叫出声之前,我就已经作出很难对这次功能进行卸力的判断,全力后跳离开了乌月兰的攻击范围。

“诶?!”一击走空的乌月兰仿佛不可思议似地惊呼。

这个反应只能让我再叹了口气。

铁山靠本来就是属于失衡攻击的招术,被躲开之后最有可能的结果就是摔倒。乌月兰居然还只是惊叫,完全没有挪动脚步稳住身体平衡,当然也就只能倒下了。

但是这个当口却发生了我没能顾及到的事情。

这厨房虽是五脏俱全,到底还是只小麻雀。作为商品房的厨房,除去灶台之类东西占据的地方,能让人落脚的面积也就三四平米。

我后退一步之后,虽然躲开了乌月兰的攻击,但是面对摔倒过来的她,却没有空间可以再后退躲开了。

千钧一发之际,我扶住了乌月兰的肩膀,避免了被她的后脑勺撞出鼻血的惨状。

然而却顾此失彼地没能稳住脚下,朝后撞到了碗柜上。

这是个非常高档的碗柜,高档到柜门是用非常古典的纸窗户。我被乌月兰全力一靠,撞在上面的瞬间,柜门就已经解体了。

“哗啦啦”地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双手用力,把乌月兰推离了倾塌的餐具所能砸到的范围,然后便没有了躲开的机会,只好在被砸到之前用双手护住了自己的后脑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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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飞!”

好像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卫飞!你没事吧?”

模糊的意识被迫清醒过来的瞬间,金色的头发几乎占据了整个视野。

乌月兰的脸作为画面中唯一的例外,挂在金色帷幕正中央,眼里不同以往地担忧着。

担忧什么呢?头发散开像瀑布一样洒下来,她居然也没有发现。平时不是最在意自己外貌形象的吗?

我困惑了一瞬间,然后回想起了失去意识之前的事情。

是在担心我么?

没准真的是这样呐。不然可就没办法解释,看到我睁开眼睛之后,那明显松了口气的表情了。

“喂。”

“嗯?怎么?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我只是轻轻叫了一声,乌月兰的回应却意外惊慌。

这么看来她确实是在担心我无疑了。

可是这种高级待遇,区区一条狗可消受不起啊。

“我晕倒了吗?”

“嗯,不过也就十几秒。”

“哦,这样啊。幸好你家的餐具全部是银制的,才免了我被碎瓷片割得头破血流的惨剧。”

“……”

“感谢归感谢,你能不能稍微挪一下位置先?我现在这个角度看你的头,感觉跟朵向日葵似的。”

“呃……”

乌月兰再次像刚才被我指出错误的时候一样,脸迅速红起来,接着抬起手对准我的鼻梁就是一拳。

喂喂,我说,刚刚不是还在担心我的状况么,怎么这会又给我拿出要杀人灭口的气势来了?要杀还是要救,你先想清楚行不行!

不过话说回来,不管她是要杀还是要救,我都没有要死在这里的意愿。

我现在正躺在地板上,身边洒落着从碗柜里面倾塌而出的碗盘,左边是灶台,右边是乌月兰的身体,完全没有闪躲的余地。

虽然直接朝着右边滚过去,破坏学生会长的身体平衡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但是操作过程中一旦有了点小失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她一定会陷入比现在更为严重的狂暴状态,到时候就真的不好收拾了。

本来不想的,为了保命,不得不稍微拿出真本事了啊。

我猛地抬起左手,朝着乌月兰右手上臂靠近肩膀的地方推了过去。

乌月兰的拳头因为手臂受到阻碍,速度稍微慢下来的瞬间,我的右手掌从侧面把它按到了灶台上。

然后腰部使力,坐起身来,再借助乌月兰的身体作为支点迅速站起来,最后松开她的手,后退两步拉开距离,摆好架势准备应付她接下来的攻击。

如果刚才不是出了碗柜的意外,她想必也不会因为我躲开了铁山靠而放过我吧。就好比之前,江近松不管躲开她的攻击几次,她都一定会持之以恒地进攻,直到成功把那条缩头蛇揍一顿为止。

然而现实却在我的臆测上狠狠抽了一耳光——乌月兰并没有追击。

就像是被我一击而溃的并不是那个攻击,而是连同灵魂也一起烟消云散了一样,她愣在了那里,出神地看着自己的右手。

“喂……”

我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但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她还是看着自己的手。

唯一的好处是,走进了之后,能够看清她的眼神,并不像是精神上有问题一样涣散,而是在认真思考着什么事情。

于是我抬起头在她眼睛前面晃了晃,强行打断了她的注意力。

“你干什么啊?”乌月兰转过头没好气地问我。

“这话我原封不动地还给你。”我嘴角翘了翘,“巧克力你是不是不准备做了?”

“急什么啊,时间不是还很多吗?”

“时间已经不多了吧?我又不可能住在这里,等会还要回学校的。晚上最后一班车是8点啊。”我有些不耐烦地解释。

她是不是忘记了,现在做的巧克力,明天就要用了啊?

“呃……明、明天再教我也可以啊……”乌月兰结巴了起来,目光游移着不敢看我。

这个反应让我突然想起来,忘记重要事情的并不是乌月兰,而是我。

实际上她把我叫来这里,只是要我教她“怎么制作巧克力”而已。

“情人节”这样的字眼,从开始到最后可都没有提到过。

看她现在这个反应,我显然是说破不该说破的东西了。

“我明天有事,没空来这里。”

我赶紧撒了个谎敷衍过去。

然后迅速转身,弯下腰收拾刚刚砸到了我的头,现在掉在地上的餐具,假装没有看到乌月兰脸上明显松了口气的表情。

给我把平时那副随时随地刀枪不入的脸拿出来啊!不要给我添麻烦!——我不禁在心里怒吼。

可心里的怒吼乌月兰是听不见的,当然无法回应我。再说如果她有读心术之类的能力,我肯定连想都不会这么想了。

“明天你有什么事?”

终于稳定好情绪的乌月兰也过来和我一起收拾餐具。

不知道是因为不能忍受沉默,还是真的好奇,她这么问道。

“事情还稍微有点多。早上起床之后还要继续准备查关于周行空的详细资料……”

“从江近松那里打听明明很容易,你不同意,现在又来浪费这个工夫?”

“那个时候再逼问下去也没有意义。实际上必须要经由他的嘴得知的消息,我都已经得到了。现在我更关心的是周行空以前行事作风的细节,以及最近一年和之前有什么长进和变化。”

“所以才要用那么多时间去查?”

“嗯。”

“什么时候你的搜查能力下降到这种地步了?这点事这么久都没查清楚。”

乌月兰停下手里的动作,转过头看着我,脸上是我过去所熟悉的居高临下的嘲讽。

看到这张脸,一般来说不外乎两种反映,一种是忍气吞声,一种是当场发飙。成熟的人会选择前者,不成熟则相反。不过无论怎么选择,以这个长着东方脸孔和西方头发的少女为敌,最后多半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可是我却笑了。

“你、你笑什么?”乌月兰有些窘迫地问。

“没什么。”我收起笑容摇了摇头,不再看她,回到收拾餐具的工作里。

我总不能告诉她说,因为太久没有看到她那个表情,所以笑了吧?

要是被误会成我比较喜欢她那个表情,我可就困扰了。

实际上是因为,她以前经常带着那个表情的时候,并不会像现在这样在我面前洋相屡出,自然也不会给我添麻烦。

我只是在怀念那段幸福美好的时光罢了。

虽然身在那个时光的我并不觉得生活幸福美好。

“我现在的情报网和以前又没办法比。上海市内要查什么事情和原来差不多,但出了上海就力有不逮了。”

“周行空的情报全部都在上海事外么?”

“基本上都在。”

“他明明就在上海读书啊。”

“但是他执行的任务是全国各地到处跑。”

“全国各地跑?”乌月兰瞪大了眼睛,“等一下,那家伙很厉害吗?”

“当然很厉害。”我苦笑,“那可是被洛克斯定为继承人的家伙啊。”

我以为“周行空很厉害”这一点,在我身边所有知道他存在的人的脑袋里面,都已经是既定事项了。

没想到乌月兰居然一副对此毫不知情的样子。亏得之前江近松还专门强调过,一年前的叶为轻并不是一年前的周行空的对手。

“可现在内定的继承人是你啊。”乌月兰严肃地说,“你怎么也不该比他弱才对吧?”

“我可不觉得我能打败他。那次在北京他展现出来的那个手段,我可是现在都还想不到破解方法呢。”

我一边说着丧气话,一边把手里价值不菲的餐具放回了已经没有柜门的碗柜里。

接着我脑袋里面闪过了一件事情,停下了行动,维持把餐具端在半空的动作,回过头看着乌月兰,眯起了眼睛。

“你、你看什么啊?”

“你是怎么知道的?”

“怎么知道什么?”

“你是怎么知道洛克斯现在内定的继承人是我的?”

我把餐具放到该放的地方,回过身来,声色俱厉地问道。

本来我以为这件事情应该只有少数和这件事息息相关的人知道。

乌月兰和这码子事一点关系都没有,她是怎么知道的?

不,其实她知道也没什么,毕竟她也算是学校相关人士。在学校里面,如果有心去留意洛克斯给我的诸多特殊待遇,要得出这个结论也没什么难度。

然而我真正担忧的是,以乌月兰的情报搜集能力,也能知道这件事的话,能够查到这件事的人还有多少?

这并不是能够随便说出去的事情。

因为我不够强大。如果被洛克斯的敌人知道了这件事,我会成为洛克斯的弱点。

就像过去的周行空一样。虽然那个时候敌人的目标并不是洛克斯,而是周行空本人。可就结果而言,毫无疑问对洛克斯也造成了不可磨灭的影响。

这种状况是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允许的事态。知恩不报也就罢了,现在的我根本没有报答洛克斯的能力。但是恩将仇报,就算是以过去的我的观点去审视,也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

“我、我……”

乌月兰慌张地退后了两步,结巴着说不出话来。

不过就是情报来源渠道罢了,说出来有那么难吗?

这个隔壁王二不曾偷的反应想让我不引起警惕都很难。

“你到底从什么地方知道的?”

“我、我从我叔叔那里听来的啦!”

“真的?”

“真的!”乌月兰红着脸,气恼地说,“你稍微相信我两句话行不行啊?!”

“不相信也不怪我啊。”我无辜地摊开手,“你的心跳从刚才开始就很快,现在反而听不出什么特别的。眼神也一直很闪烁让我难以看清瞳孔变化。”

“那你是信还是不信?!”学生会长瞪着我逼问。

照理说应该是我逼问她才对啊。

为什么立场会在这个奇怪的地方倒转了?我对此深感不解。

“信。”我叹了口气,“反正也没什么不合理的。”

“这还差不多。”乌月兰哼哼着转过脸去。

我苦笑一下,开始重新准备手里的东西。

乌月兰的解释当然是合理的,她叔叔作为校董会重要成员,学校运转资金的主要提供人之一,洛克斯在校内给我开了那么多小灶,想要查出蛛丝马迹自然易如反掌。

然而我却从中听出了一些,也许乌月兰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问题。

乌月兰到现在为止,已经从她叔叔那里弄到了多少洛克斯的独家情报了?

校董会关注学校运作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可乌月兰的叔叔对洛克斯的关心似乎有点太过了。不止洛克斯本人,连洛克斯的人际关系,都查到了这么细致的地步。

那个大叔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整理好需要的工具之后,一边把早就准备好的巧克力原料拿过来,一边把这个问题可能的解释在脑海里面回旋了几遍,最后却没办法得出任何结论。

无论好的方面还是坏的方面,不说证明他有那个企图的证据,我甚至连可供猜测的线索都找不出来。

把这个疑问记在日程上吧。等周行空的事情查得差不多,就着手调查一下,乌月兰的叔叔到底在搞些什么名堂。

“对了,卫飞。”

“嗯?”

我转过头,看到乌月兰那显然是想要问什么,但是却又犹豫着不知道怎么问出口的表情。

我顺着她游移不定的视线,把厨房整个扫视了一圈,然后大概猜测到了她想要问的事情是什么。

“不用可可豆制作巧克力,是因为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还有就是可可脂不太好买。”我拿起提前买好的巧克力摇了摇,“一般来说,赶着要吃的手制巧克力都是把这些买来的巧克力融化了之后……你怎么了?”

我的话说到一半,注意到乌月兰的表情有些奇怪。

“谁跟你说巧克力赶着要吃了?”

“是是,”我无奈地说,想要叹气,但想想还是算了,“没说你赶着要吃,我是说我赶着把你教会了要走人。”

“这还差不多。”乌月兰抄起双手抱在胸前,用明显的鼻音哼了一声,“不过我要说的也不是这个事情。”

“……”

我一时无言以对。

不问这个,你看巧克力看那么久干啥?

抬头看了看厨房里那扇现在连一点油污都见不到的,亮白如新的——不如说根本就是新的——纱窗,以及透过纱窗映入眼帘的外面的小区绿化带。

外面有大概是武侦高普通职员的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走过,没能注意到身处3楼的我的视线。

其实世界很美好,我大可不必为了乌月兰脑袋里面大概搭错了线这种事不关己的问题,做出一头撞在墙上之类的冲动行为。

“那……你到底是想要说什么?”我有气无力地问。

“那、那个……为、为什么我总是打不过你啊?”

乌月兰问这话的声音比平时高了至少八度,而且还红着脸,似乎已经完全顾不得自己的面子问题了——无论是承认打不过我这,还是被外面过路的人听到这么奇怪的话会怎么看她。

“因为你比我弱呗。”我随口答道。

同时立刻丢开手里的巧克力,抬起双手,架住了乌月兰的拳头。

“你力气明明就比我小!”她眼角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反光。

我松开双手,点点头,“对,我力气是比你小,双手才能架住你一拳。而且还不是全力的一拳。如果你脚上的攻击架势成型,全力一击的话,我大概根本就挡不住吧。”

“那我为什么总是打不过你啊?”

“你的攻击是很强,但是一拳都打不中。而我的攻击……”

我突然抬起手向着乌月兰伸过去。

乌月兰试图闪躲,但是当她作出反应的时候,我握在手里的折刀已经停在了她脖子前面。

“……有落空过吗?”我接着把话说完。

“没有。”乌月兰不情愿地承认,“可是千夜老师说攻击力够强的话,只要命中一次就够了。”

“对千夜拓诚,这话很正确。但是对你来说,这是扯淡。”我讽刺地笑笑,收回了刀,“千夜拓诚一拳随便打在身上什么地方,也足够剥夺别人的战斗力,而你的拳头必须要打要害才行;千夜拓诚就算吃上一两发子弹,还是可以正常战斗,而你没有防护服就做不到;千夜拓诚的身体天生就比普通人强壮很多,就算他的训练方法对所有人都有效果,但是他的战斗经验却只受用于他自己。”

“你的意思是说,千夜老师教我的东西是错的?”乌月兰犹豫着,难以置信地低声问。

“废话。”我不再看她,把巧克力放进,“刚才你用的‘铁山靠’,也是千夜拓诚教你的吧?”

“是啊。”

“那‘金刚八式’你练过多久了?”

“‘金刚八式’?”

乌月兰那一脸莫名其妙,终于让我忍无可忍地抬手用力按在了脸上。

“寸拳你也会的吧?”

“嗯。”

“知道‘小念头’是什么吗?”

“……”

乌月兰没有回答。

不回答的理由当然是因为她根本就没听过“小念头”这三个字。

一种拳法中出名的招术她倒是会,基本功却完全没练过。

那头狗熊还真是误人子弟到了一定境界,之前我都还一直都没有注意到。

值得庆幸的事情是,估计除了乌月兰以外,学校里面并没有其他人受到那家伙的特殊照顾,只是从他那里学会了体能训练方法和枪械使用技巧。

换句话说,被误了的人,也就只有乌月兰而已。

练武练成乌月兰和千夜拓诚这样,基本相当于是练废了。千夜拓诚不觉得有问题,是因为他自身身体素质足够强悍,就算完全不练都强得离谱。而乌月兰就只能无语对苍天了。

“呐,会长大人。”我抬起手搭在乌月兰肩膀上。

“干、干嘛?”

“你会拉小提琴么?”

“你问这个干嘛?”

本来还有些慌张的乌月兰听到这像是扯到了八竿子打不着的地方的话题,恢复了平时的神态,把我的手从肩膀上拍了下去。

正好双手有空了,我虚摆出拉小提琴的姿势。

“我会一点。”

“那跟我们现在的话题有关系吗。”

“有一点。”我放下双手,“有首著名的探戈舞曲,中文翻译成《只差一步》……”

“《辛德勒名单》里的?”乌月兰斜眼看着我问。

“……辛德勒名单?”

“算了,我知道你的生活没有娱乐。”乌月兰翻了翻白眼。

“谁说我的生活没有娱乐了?你之前说的那个杨过,我现在知道他是金庸写的《神雕侠侣》的男主角了。”

“那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乌月兰开始不耐烦起来,表情活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猫。

我苦笑着耸肩。

稍微体谅一下我烘托气氛的苦心啊。

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很恐怖。要是什么铺垫都不做,直接说出来的话,你那么不禁吓的人没准会直接吓死的。

“算了,既然你这么着急,我就不绕圈子了。”

“你最开始就不该绕圈子!”乌月兰抬起手指着我的鼻子说。

我把她的手指拨到一边,“你现在离金庸的《笑傲江湖》里面所谓的‘走火入魔’,也就只差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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