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洛克斯告诉我的话非常简单。
在某两口子走到男生宿舍门口,自以为是地开始谈话并被我听到之前,洛克斯就已经把全部的话都说完了。
之所以没有跟在那两个人后面出去,理由就和洛克斯来的时候说的一样——他还没有吃饭呢。
碧利斯的担忧纯属多余。
就像千夜拓诚所猜的那样,“秦广王”不愧为“秦广王”,不是区区“不死”可以比拟的。仅仅短短几句话,就让我决定乖乖呆在寝室里面了。
“这次的事情,背后有某个不知名的校外势力在运作。”这是作为开场白的第一句话。
我想要提问,被洛克斯抬手制止,“别急,我的话很短,说完了会回答你的问题。”
所以我闭上嘴,耐心地听洛克斯把话说下去。
“这个组织真正的目的,是把你引诱出去,布下圈套解决掉你。你出去之后,就算救得了公输沐雨,也会搭上自己一条性命。”
洛克斯的解释就只到这里。他开始动起筷子,眼神示意我可以提问了。
我吸了口气,也拿起自己的筷子,却没有用它去夹菜吃。
这个动作仅仅是为了让自己的脑袋稍微缓一缓,想想到底要从什么地方开始问而已。
“这次事件背后运作的组织,和一年前站在周怀谷背后的,是同一个组织吗?”
虽然后面的话让我产生了新的疑问,但是最后还是决定从最初的问题下手。
“都已经查到周怀谷了吗?”洛克斯笑了笑,脸上完全没有吃惊。
查到周怀谷这个名字应该并没有什么难度。
随便情报科什么人,去调取武侦高内部或者别的任何司法部门的档案中,和去年“长兴岛爆炸案”相关的文件,就可以知道那次案件的罪犯姓名为何。
作为上海武侦高校长,绝对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所以在这里专门提出这个问题,应该并不是问我查到周怀谷,而是问我到底知道了多少。
“嗯,已经查到周怀谷了。”我点头回答,“当年的事件,我自己查过一些材料,还问过江近松和叶为轻,能知道的事情应该都已经知道得差不多了。”
“知道那件事情背后站着什么人吗?”
“吸血鬼吗?”
“不。”洛克斯摇头,“那个人的出现,目的恐怕仅仅只是为了要获取上海武侦高的技术甚至人才而已。推动这件事的应当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我呆住了。
就算后面真的还藏着什么人,我调查到的情报也不至于一点蛛丝马迹也找不到才对。
可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何况这么说的人是洛克斯。
“是谁?”
“不知道。”洛克斯又摇了摇头,“这些人的来路到现在都摸不清楚。”
“那已经查清楚的事情是?”
“这些人的目的。”洛克斯放下了筷子,右手食指指向自己。
“您?”我眨了眨眼睛,有些哭笑不得,“他们想找死吗?”
也许是我的反应太过戏剧化,洛克斯笑了起来。
“喂喂,我又不是无往不胜的漫画英雄。”
“也差不多了。全世界打得赢您的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没这么夸张吧……”
“我觉得这点程度对您来说应该完全不是夸张吧。”
“就当是这么回事吧……”洛克斯放弃似的叹了口气,接着重新摆正了严肃的脸色,“所以那些家伙也没有和我正面做对。”
没有正面作对吗?真是卑鄙狡猾的家伙啊。
我在心里对这些家伙奉上了最高等级的赞美。
不过想想也对,以洛克斯·杨这种等级的人为敌,时机成熟之前就选择进行正面冲突的话,这些家伙一定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
所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自然不会说出“秦广王”天下无敌这种蠢话。
但是“秦广王”的等级,就算有人能够打败他,也一定会因为和他的战斗而元气大损。只要理智能够和实力相称的人,都不会选择和他正面冲突的。
“他们做了什么?”
“他们什么都没做。”
“诶?”我愣了一下,“什么都没做?”
洛克斯再次用手指指向自己,“他们不会对我做任何事情。”
“他们的目标不是您吗,什么都不做算是怎么回事?”
“就算没有意外,我能够寿终正寝,又还能活几年?只要把可能继承我的人全部搞掉,就能够保证中国不会再有第二个‘秦广王’。到时候就是他们的天下了。”
洛克斯轻描淡写地说出让人胆寒的内容。
我的思维停滞了两秒,才真正对这个计划回过味来。
这计划能不能算是狠毒,我说不上来。
能制定出这种计划的,一定是非常工于兵法的人——至少三十六计之一“围魏救赵”的应用已经有了相当火候。
可是这么消极的计划又能起到多大作用呢?
要么是因为对付洛克斯对那些人来说并非当务之急,要么就是这些人根本不把“秦广王”、“十殿阎罗”和整个中国的武侦力量放在眼里。
“所以之前周行空出事的时候,您才禁止他出门的吗?”
洛克斯点头肯定了我的疑问。
“在周行空之前就已经有先例了?”我追问道,“您说过,之前应该只有周行空和叶为轻两个继承人才对。”
“之前那个人并不是学生,可我确实有心要让他接我的班。”
“那个人是谁?”我忍不住有些好奇。
“以前老李从军校挖来当武侦的人才。现在已经是过世好几年的人了,何必再去提呢?”
“明白了。”
从洛克斯有些苦涩的声音里面,我听出来了什么,于是点了点头,不再继续追究下去。
连续两次没有保护好弟子的事实,给一个耄耋之年的老人带来的痛苦,以我短短17年的人生阅历,也就只有想象的份。连理解都是妄言,感同身受更是痴人说梦。
“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了。”我摇了摇头,“本来我还想问,对付我有什么意义的。但是现在这个问题本身已经没有意义了。”
“这样啊……”
洛克斯理解地点了点头,继续拿起筷子,吃完了碗里剩下的饭。
“自己做的饭么?”他一边擦嘴一边问。
“嗯,自己做的。千夜老师突然杀过来说要吃早饭,我就将就着昨天晚上剩下的菜做了一些。”
“土豆泥是现炒的吧?”
“嗯,土豆泥是现炒的。放冰箱一晚上再拿出来就不好吃了。”
“手艺不错。”洛克斯站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膀,“有机会的话我会再过来的。”
然后他转身朝门口走去。
“校长!”
洛克斯听到我的声音,回过头来,“怎么,不欢迎我再来吗?”
“哪能不欢迎您呢……”我苦笑着摇头,“我是想问,您就这么走了,不怕我闹出什么事情来么?我可是连口头上的承诺都还没有给呢。”
“我认为你已经得出我所想的那个答案了。”
洛克斯这么回答,语气平淡,却肯定地不容置疑。
我还能说什么呢?只好露出一切都被人看穿的苦笑,尴尬地点头承认。
确实如他所料,我已经得出他想要的答案了。
如果一年前的事件,有充足的时间让洛克斯解释,我想周行空也不会那么莽撞地离开学校的。
洛克斯见我点头,不再说什么,迈着像铁一样坚实的步伐离开了。
同时碧利斯和千夜拓诚的争吵声音传进我的耳朵。
让我知道这些事情之后,就控制不住我了吗?
我真想出去告诉她,这话不止犯了认为我会失控的错误,甚至连前提都搞错了——打从一开始,“紫麒麟”就是不受“黑血魔女”和“不死身”控制的。
不过如果真照她所说,我的声音应该也是没办法从这个房间里面传出去的,所以这句话留着改天有空再说吧。
“差点就忘了个事情。”
洛克斯突然又回到了房间门口。
他从上衣口袋里面掏出一个手机,朝我丢了过来。
“这个拿着。”
“这个是?”我接住手机,疑惑地问。
“有碧利斯的‘无限循环空间’在,你的手机也用不了了,就先拿着我的用吧。”
“……哦。”
我盯着手机看了几秒钟,然后傻傻地回应。
“别关机,事情有什么进展的话,我会叫人打这个电话跟你说的。”
洛克斯最后叮嘱了一句,便真的离开了。
我望着空荡荡的门口,再看了看掉落在地上的那扇完全被无视的们,摇头叹息。
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叫人来把门先给我修了,不然连贼都防不住。——我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这么想。
9
和洛克斯·杨擦身而过,戚红缨弯下腰打了个招呼。
戚红缨不是什么眼高于顶的人物,然而对平时嬉闹惯了的她来说,对谁这么恭敬可谓是鲜少出现的行为。
她也很清楚,就算她不这么恭敬,只是很普通的点点头问声好,上海武侦高的校长也不会在意什么。
但情感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人类没办法支配它,却总是被它支配着。
戚红缨见到洛克斯·杨的次数越多,从未来视中能够看到的可能性就越多。然而时至今日,她算见过行为坦荡的洛克斯·杨的次数也数不清了,却从来没有从通过未来视见到的众多的可能性中,找到自己和对方战斗取胜的未来。
换句话说,这位君临上海武侦高乃至整个中国武侦界的老人,没有丝毫破绽,完全是无敌的。
确定了这一点之后,“破军”对“秦广王”产生了五体投地的敬佩,渐渐的见面鞠躬问好也就成了一种习惯。
“早啊。”洛克斯随意地打了个招呼,“来找卫飞的吗?”
“嗯。”
“他现在还在寝室里面洗碗,过去找他吧。”
“好的。谢谢校长。”
“不用。”
戚红缨最后还是敬了个礼,从洛克斯身边走了过去。
其实洛克斯会说什么,她早在开口之前就已经知道了。就算有好好遵守和卫飞的约定,连去侦测未来的条件反射都刻意控制住了,十几秒这种程度的预测还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这对她不算什么。
这种早就已经知道了未来,还是不得不去做的乏味生活,从醒未来视之后起,已经过了十几年,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现在正要做的事情就是要反抗那无法改变的“命运”。
为了要做到这一点,现在必须要去跟卫飞说清楚。
本来电话突然断线让她还有些担心卫飞会不会出什么事了,不过看见洛克斯从卫飞寝室里面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完全可以将这个可能性忽略不计了。
走到卫飞房间门口,看到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门板去向的门洞,她有些不安地朝里面探了探头,想看看卫飞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这次窥伺的结果,也是在窥伺之前就已经知道了。
如果他心情不好的话就逃跑吧。——这样的想法也不是没有过。
不过结果却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戚红缨瞪大了眼睛,还是什么都看不到,也没能听到任何的声音,于是瘪了瘪嘴。
“什么嘛,卫飞学长不是不在吗?”
就在这个时候,手机突然响起来。
还没有把手机拿出来,她已经知道来电显示是个陌生的号码。
戚红缨很难高兴得起来。
谁这么讨厌,忙得连猫手都要借用的时候打电话过来。——并没有忙到要借用猫手,她还是这么想到。
于是她带着不爽的情绪把手机从裙子口袋里拿出来,按下了通话键。
“你谁啊?”
虽然并没有像北斗保安公司基层员工那样冒出不堪入耳的话来,不过以她平时的风格来说,这种问法已经是难得的粗鲁了,如果是熟人的话想必也能听出她现在的心情如何来。
“怎么这么大脾气?”
于是对面这么问了。
戚红缨手里的手机差点没吓得摔到地上。
电话里传出的是卫飞的声音。
“没、没什么啊。”她傻笑着回答,“卫飞学长刚刚用的还不是这个号码啊,怎么突然就换手机了?”
“这是洛克斯的手机,我的现在打不出去了。”
“哦哦,这样啊。卫飞学长你现在在哪呢?”
“我就在里面,你进来吧。”
“在里面?”
戚红缨狐疑地又朝着房间里面看过去。
刚才空无一物的空间,无论再看多少次也只能得到同样的结果。
“我就在卫飞学长房间门口来着,什么都没看到啊。”
“我在厨房洗碗。”
“洗碗?我没听到水声啊。”
“声音现在出不去。”
“声音……出不去?”
“碧利斯的‘无限循环空间’。反正你进来就能看到我了。”
“哦。”
戚红缨半信半疑地点头。
然后,她脑海内映照出的未来,显示出了进门之后就能看到的站在厨房水池前洗碗的背影。
对于这种景象,她不能说不惊讶。
不过考虑到夏尔菲德·D·碧利斯的能力,弄出这种能够把整个房间都和外界断绝的结界,也并不是什么值得让人合不拢嘴的事情。
“我要怎么进这个结界里面去呢?”
“直接进来就行了,这个结界只会让我不能出去。”
“明白!”
戚红缨高声回答,收起手机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在跨过本来应该有门拦住去路的门洞的瞬间,耳畔便传来了来自厨房里的水声。
朝着水声的方向走过去,卫飞就站在那里。
“卫……”
戚红缨准备开口打个招呼,话到嘴边却突然说不下去了。
因为她突然想起来,之前她向卫飞保证过至少今天还会平安无事,然而时间推移到今天之后却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情。
卫飞就这么杀了她应该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毕竟她已经透过未来视看到了关于卫飞的很遥远的未来——这也就说明,至少在那么遥远的未来中,她自己一定好好活着呆在卫飞身边才对。
不过会不会乱发脾气呢?这个就只有天晓得了。
反正戚红缨现在看到的未来里面,只有卫飞背对着她说话的场景。
她心底涌出一股恶寒,准备把和卫飞的约定暂且放在一旁,为了自己的卿卿小命去窥探一下更远的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嗯,你刚才说什么?”
卫飞朝她搭话了。
“什、什么都没有说哦!”
因为心虚,戚红缨的声音听起来比平时活力十足了50%,声音高亢了至少八度。
“哦,这样啊……”
“嗯嗯,就是这样哦!”
“那你就没有什么准备要说的吗?”
戚红缨刚刚觉得自己已经成功蒙混过去,就听到卫飞平板地不能再平板的问题。
那一瞬间惊讶的程度,让她觉得自己离当场被吓死真的只有一步之遥而已,心脏都差点就停止跳动了。
“那、那个……要说什么来着?”她傻傻地问道。
“唉……”卫飞叹了口气,却没有停下手里洗碗的动作,更没有转过身来,“你不告诉我,接下来准备要用什么手段来扭转那该死的‘命运’吗?”
“诶?卫飞学长不问我为什么没有提前预知公输学姐会出这种事吗?”
“为什么要问这个?”卫飞有些诧异,“你不是只能看到和我有关的未来吗?”
提前预见到的未来仅仅只看到了背影,对卫飞此刻会说出这种话一无所知的戚红缨,忍不住抬起手对着自己的脸颊用力捏了下去。
她觉得自己听错了。
她熟悉的卫飞,是那种只有平时才能保持冷静,遇到突发状况脑袋就会乱成一锅浆糊的家伙。
没有人帮忙,仅凭他自己,绝对没有这么快就冷静到能够完成这种思考的可能性。
“你在想什么?”卫飞突然回过头来白了她一眼。
“什么都没想哦!”
“你肯定想了什么吧!”卫飞放下手里的碗,走过来用还沾着餐具洗洁精的双手掐住了戚红缨的脸颊,“你刚才肯定在心里说我坏话了。”
“么……么哟……”
“真的没有?”
“尊、尊的么哟!”
“那就算了,信你一次。”
卫飞说着显然还是没有相信这些说服力为零的保证的话,重新回到了他的洗碗工程里面去。
戚红缨擦掉脸上的餐具洗洁精,泫然欲泣地揉着自己被掐红的脸颊。
不过这惹人怜爱的动作显然是对卫飞一点用的没有——他已经转过身去了,压根看不见。
“卫飞学长,你不觉得你刚才很不讲道理吗?明明我什么都没有说,你就乱怀疑我。”
“你在和我说话,突然不说了,心跳还明显变快不少。再联系我说的话,你心里想着凭我这点本事怎么可能想通这一环的事情就不言而喻了吧?”
“呜呜……”戚红缨鼓起了脸颊。
以卫飞能听清心跳声的耳朵,当然不会漏掉她的声音,不过他非常干脆地无视了。
“现在可以说了吧,你准备怎么改变我要死掉的‘命运’?”
“那个啊……”
“对啊,这个你准备要怎么搞,总该提前跟我说一声吧?好歹我也是当事人。”
“可是我不能告诉卫飞学长哦。”戚红缨有些抱歉地回答,“如果卫飞学长知道未来之后,擅自做了什么,我这边要收拾起来可就麻烦了呢。”
“原来如此……”
“本来我今天出门就是想过来跟卫飞学长说这件事的。我为了要改变‘命运’必须要离开学校几天,希望卫飞学长不要乱来。”
“唉……”
这是戚红缨今天来这里之后,第二次听到卫飞叹气。
一般来说叹气这种行为总是会和哀伤或者无奈的情绪联系到一起,组成“唉声叹气”之类的成语。
可是戚红缨从卫飞的叹气中听出来的却是“早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的感觉。
“你就放心去吧,这几天我都会呆在寝室里面的,想出去也不行。”卫飞如此说道,把洗完的碗筷收拾起来,洗干净手,然后回过头来,“如果要跟我联络的话,记得打洛克斯的手机号。在‘无限循环空间’里面,我的手机打不通。”
“哦哦。”戚红缨点了点头,“那我先走了哦。”
她说完便赶紧转身,想趁着卫飞没有改变主意,就公输沐雨的问题跟她算账之前逃掉。
“等一下!”
卫飞叫住了她,把一个小口袋塞进她手里。
“这是……?”
“今天早上吃剩下的烧卖。你没吃早饭的话就拿着吃吧,要是吃过了就帮我拿去丢掉。”
“明白!”
戚红缨感激地敬了个标准的军礼,然后把头凑到口袋上闻了闻。
香味扑鼻而来,想必吃起来也一样好吃。
“那我真的先走了哦。卫飞学长请一定乖乖呆在房间不要出去。”
“好啦好啦,好歹我也答应了洛克斯,别把我当作那么出尔反尔的人啊。”
你不是出尔反尔的人,那谁是啊?——戚红缨瞬间想要这么吐槽,不过终究还是看在烧卖的面子上忍了下来。
她满意地点了点头,和卫飞郑重其事地道别之后蹦蹦跳跳地离开了卫飞的房间。
几分钟之后,因为烧卖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带出去去,她又不得不回来,把它们全部吃掉后才顺利离开——这都是后话了。
10
日历在不知不觉中一天天一页页地变成了废纸。
随着日历一起报废的,还有公输沐雨做的那个垃圾桶。它因为无论怎么做都不能出去倒垃圾,在除夕那天半夜就当机报废了。算算时间,这应该是丁亥年逝去的第一个生命——如果它也算是生命的话。
今天的日期是正月十五元宵节。
新年在中国是个大日子。有些外企对此并不重视,不过享受着国家福利的公务员当然不可能连这个假期都得不到。
法院作为国家机构,就算公输沐雨的案子,很多有关甚至无关的人都心急如焚,也一定要稳到初七才开始工作。
而且排在最前面的事还铁定不是这一宗。
洛克斯提前警告过,我最好是根本不要出去走动。不然我没办法提供自己的不在场证明的时候,指不定会有什么新的罪名被直接栽到我头上来。
所以我便任由碧利斯的“无限循环空间”把自己的房间封了起来,心安理得地当一个家里蹲。
反正平时我就是不出门的,连基本的体能训练也完全在房间里面完成。
本该是4个人合住的寝室,供我一个人活动的话,其实还勉强算得上宽敞。
再说寝室门也修好了,就连墙上的洞也姑且算是作好了把它填上的准备,就等过完年开工,我实在是没有跑出去的理由。
不对……理由还是有的……
至少这几天我确实好几次想过亲自去看一下被警方关起来的公输沐雨到底过得好不好——虽然最后都放弃了。
我这个时候跑过去,除了添乱以外什么都做不了。
于是我找了人帮我当传声筒,把我的话带给公输沐雨,顺便把她的话带回来。
除夕那天这个工作是拜托洛克斯的秘书去做的。后来由于李航毛遂自荐,就改为由他全权负责。
这个家伙除了战斗之外的事情好像都不太靠得住,不过这次竟然把传声筒的工作做得井井有条,着实让我吃了一惊。
我的耐心没有在等待中化为乌有,他可以说功不可没。
此时是下午1点14分。
我一边吃着昨晚便做好,应该留着晚饭吃的汤圆,一边用电脑看视屏。
随着电脑中传出枪响,像是心有灵犀似的,打一开始便没有上锁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吃午饭了吗?”
声音和其主人一起走了进来。连象征性的寒暄都没有便直接切入正题,不是熟人决不可能如此随意。
我的第一反应却不是转过头去回答,而是看向屏幕的右下角。
13:14,我没有看错。
如果日期是5月20号的话,这个时间刚好可以凑成网上闲着无聊的光棍们喜闻乐见的一句数字语言。可比起这家伙之前每天回来的钟点来,今天未免太早了些。
“今天出什么事情了?回来这么早。”
“你脑袋抽筋了吧?今天开庭啊,我还跑警察局去干嘛,吃猪排饭啊?”
李航用近乎吼叫的解答轰飞了我无聊的担忧。
于是我想起来,之前他似乎是有说过今天开庭,甚至还专门说这是有人——包括对方和我们自己这边的很多人——幕后活动的结果。
照理说这么早开庭,只会让律师没有充足时间收集庭审需要的证据,对被告百害而无一利。就算对方幕后试图这么活动,我们也应该要试图阻止才对。
然而这次的辩方律师是“森罗王”。
虽然这位身居中国武侦总局局长之位的姓九十九的大叔不弹此调久矣,可我有理由相信促使庭审提前的人里面应该有他一号,换言之这次的庭审他应该有十足的把握。
所以我知道这个消息之后,根本就没太当一回事,放心大胆地呆在房间里面悠哉起来,以至于根本忘记了庭审日期。
估计公输沐雨受我影响,也把这回事忘得差不多了,不然昨天带回来的话里面就不会完全没有提这一茬。
今天早上警察带她去法庭的时候,她一定觉得很莫名其妙。那错愕的表情我轻而易举便能想像得到。
“其实就算日本的警察局也是不会给犯人吃猪排饭的。”
于是我放下心来,抓住对方话里面的漏洞进行吐槽。
吐槽唯一的结果就是让李航露出像是在屋里看到死耗子一样厌烦的表情,然后因为找不出辩驳的话语,索性地无视了它。
“今天中午吃什么?”
“吃食堂。”
“你去食堂买了东西回来?”
“我连门都出不了,怎么去食堂?”我白了他一眼,“我是说,你去吃食堂。”
“你这不是做了午饭么,为什么要我出去吃?”李航不解地看着我碗里面的汤圆问。
我耸耸肩笑道,“我吃了15个,剩下5个够你吃吗?”
“你昨天一共就做了20个?!”
“怎么可能啊,我做了100个。”
“那还有80个呢?”
“留着晚上吃。到时候公输沐雨回来了,估计一个人就可以把80个全部吃光。”
李航面无表情地看了我几秒钟,一头撞到旁边的墙上,鲜红色带着腥味的液体沿着雪白的墙面流下来。
11
以鲜血为武器进行的抗争最终为李航赢得了他应有的午餐。
考虑到他实在过于认真的性格,我就没有在事后说破其实刚才的话根本只是个玩笑。
想想也知道,我昨天晚上做这些汤圆的时候,可是连公输沐雨今天开庭都给忘得一干二净了。提前准备好让她回来吃的份的可能性,打从一开始就一丝都没有。
可要是能想得通这个道理,他也便不是“千手”李航了。
看着他端着碗狼吞虎咽的吃相,我不免有些心疼那面被染出一条接近一米八高的红色竖线,横遭不白之冤的墙壁。
不过也就只是想想,转眼便忘到脑后去了——反正重新粉刷墙壁也不会问我要钱。
我把自己的碗丢进洗碗池之后,又重新回到李航来之前的工程里面去,拿出耳机戴上,重新开始播放那段视频。
“今天又在看什么?”
李航伸手翻了翻放在电脑旁边的DVD光盘。
这些光盘是我拜托他带来,用于打发没网可上的无聊的电视剧。
他早就全部看过,以往我看的时候他都没有什么兴趣,有时候还会冒着全家火葬场的风险进行剧透,所以我从初五开始便养成了看片时候把他赶出去的习惯。
今天我没有这么做,大概引起了他的好奇心。
很快他就发现,桌上的光盘一张都没有少——光驱里面现在空无一物。
他立刻拔掉了耳机插头,把头凑过来看向屏幕。
然后我按下空格暂停了视屏。
画面定格在一块已经完全变形的弹头上。
只凭这个,闻名世界的大侦探福尔摩斯也没办法看出所以然来,区区李航自不必说。
“你到底在看什么?”
“千夜拓诚的自拍视屏。”
“……”
不知道李航心里到底想了些什么。
在他沉默的不到一秒,爆发出了过去从来没有过的惊人速度,维持坐姿带着椅子一起移动到了离我最远的角落。
“千夜拓诚发到学校档案库里面的战斗技巧示范视频。”我解释说。
“……哦。”李航点头慢慢移了回来,“你这儿能上网了?”
“用这个做热点就行了。”
我指了指洛克斯的手机。
“这得浪费多少钱呐喂?!”李航作为全国排得上号的极品富二代也忍不住呻吟起来,“有钱也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中国移动啊。”
我脑海里闪过乌月兰和她叔叔那极尽奢华的房子,然后似乎想到什么吐槽的话,不过转眼之间就忘记了,最终还是老实做了解释。
“我问过洛克斯了,他说没问题。”
李航无话可说,想要再朝着什么地方撞过去,被我拦下来没能成功。
“你看这个做什么?”他又接着问道。
“你帮我跑腿又是为了什么?”我没有正面回答。
“第一天不是就说过了么,为了观察你的锻炼方式和战斗方法,好打败像你这样的刺客。”
“我看这个视屏也是为了同一个目的。”
“打败千夜拓诚?”李航眨了眨眼睛,“你疯了?”
“我没疯。我还没有蠢到想去和怪兽斗,只是想找一下怪兽的弱点而已。”
“那你找到了?”
“暂时还没,不过有初步结论了。”
“结论是什么?”
“怪兽就是怪兽,人类惹不起。”
我哭笑不得地按下光标左键,让视屏倒退了五秒,再将窗口调到全屏,最后按空格键播放。
屏幕里面的千夜拓诚,戴着有高硬度特殊合金制外壳的拳套,朝着前方挥出一记虎虎生风的直拳。
然而拳头破开空气的声音却被震耳欲聋的枪声完全掩盖住了。
几声金属撞击的“当当”声之后,我再次按下空格,画面重新定格为刚才那个完全变了形的弹头。
“他一拳……把沙漠之鹰的子弹……打下来了?”难以置信的“千手”结结巴巴地问。
“你凭什么认为是沙漠之鹰?”我皱着眉头反问。
“没变形的弹头底看着蛮像的。”
“沙漠之鹰声音不是这样的。”
左轮枪和自动手枪声音的区别,连我这个枪械知识基本等于零的家伙都能分辨,“千手”李航断不至于听不出来。
可是他现在已经被视屏里千夜拓诚的行为给吓傻了。
这也不能怪他。
如果我不是看过视屏前面,知道千夜拓诚录制这段视屏的时候用了什么东西,也会脑袋打铁做不出正确判断的。
“那他打了什么?”
“M500。”
听到我的答案,李航傻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也许是因为实在不能相信视屏的内容,他立刻提出了下一个问题。
“他干嘛要戴手套?就算带上手套也没办法缓解他骨头受到的冲击吧。”
“他的原话是‘为了保护我吹弹可破的白嫩皮肤’。”
哐当!
这样的音效替代了回答。
李航连人带椅子一起摔倒在了地上。
“‘秦广王’好像打赢过他?”
扶着桌子站起来之前,李航这么问道。
“好像是。”
我回想起除夕那天早上,隔着老远距离偷听来的内容,给出了肯定的答案,顺便追加了补充说明:
“你爸也应该打得过他才对。”
于是李航立刻达成了今天的第二次“头破血流”成就,“这个世界太不科学了。”
“你一个用炼金术做出来的改造人,还指望什么科学?扯淡。”
我无情地对他的悲鸣嗤之以鼻。
12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就在对“不死身”的研究中渡过,最终等来了公输沐雨一审败诉的结果。
从电话里面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仍然相信着洛克斯和白焱羽一定会有解决的办法。
直到那天晚上,“森罗王”亲自来到我的房间,告知我庭审的详细过程为止。
13
“来了么?门没锁,进来吧。”
听见门口传来的敲门声,早已丧失耐心的我有些迫不及待地大声说。
门外的人没有回答。
我这才想起来,因为碧利斯那该死的“无限循环空间”,房间里面的声音是传不出去的。别说还隔着刚刚换上去的优质防盗门,就算只有门框,门外的人也无法回应我。
我拍拍脑袋,走过去伸手拉开了门。
门外学生会长那一头金发将刺眼的阳光反射过来,让我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但我知道隔着50公尺之外的学生会长现在肯定是看不到我的。
她看着貌似是凭空打开的大门,脸上有些诧异。
“卫飞你搞什么鬼?”
搞鬼的明明就是你家碧利斯老师,她连这个都没有告诉过你吗?
我很想这么吼出来。
不过我也知道这是徒劳的,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是金。
乌月兰并不是小红,没有未来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知道只要走进来,就能看到我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等待着她的到来。
何况就连知道这一点的小红,最初也没有选择要进来,而是等我打了电话过去之后才进来的。
难道乌月兰也要上演这一出么?我有些无奈地想。
然而乌月兰并没有等我这么做。
也许正因为她不是戚红缨,没有未来视那么好用的技能,所以才不会对已经确定的消息抱有什么疑问吧。
既然是我叫她来的,那么我就一定会在寝室里面等她。
我觉得她迈出脚步之前应该是这么想的。
然后她走正大光明地走了进来,步伐自然得就和去食堂吃饭一样,几乎要让我为这种唯我独尊的态度叫一声好——如果她没有在进门之后,因为突然看到我出现在半米之内而向后跌出房间的话。
“你搞什么啊!”
她站起来抓住我的衣襟,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激动地问。
因为有求于人的关系,我没有闪避,被抓住之后也没有硬拉开她的手,只是无辜地耸了耸肩。
“这是碧利斯弄出来的,不关我的事。”
听了我的解释,乌月兰松开手,并没有像往常那样保留着怀疑,而是转过头去,像是有些不好意思。
“这么急叫我来,到底有什么事?”
“……”
“问你话呢!电话里面不能说的急事到底是什么啊?”
“哦……那啥、先坐下吧,一时半会估计说不完。”
因为那个表情,我走神了,听到乌月兰大吼才回过神来。
考虑到等会要说的话题多半会让乌月兰大声嚷嚷,而被“无限循环空间”屏蔽掉声音的人又只有我,当乌月兰照我说的走向餐桌之后,我便顺手关上了门。
“你想干什么?”
乌月兰警惕的话语和防贼一样的神情在门合拢之前就已经蹦了出来。
“我难道还把你炖来吃啊?”
我白了她一眼,径自走到餐桌前拉出椅子坐下。
照理说乌月兰也不是第一次来,为什么只有这次对我关门的行为有这么大反应呢?我不太明白。
不过时间紧迫,没那么紧急的问题还是留着改天再说吧。
“于是呢,到底是什么事情?”乌月兰也抽了一张椅子出来,还没坐下便开口问道,“急急忙忙打电话叫我过来,可别跟我说是为了吃夜宵。”
“有夜宵也轮不到你啊。”我反唇相讥。
当然了,说是这么说,实际上昨晚做的汤圆,除掉我和李航晚餐吃掉的之外,已经用来招待白局长了。
现在冰箱里面就只剩下明天早餐用的食材。
以我的个性,只有慷他人之慨的份,断无委屈自己招待别人的可能。
“那你这么晚找我过来干什么?”乌月兰阴沉着脸问。
“现在很晚吗?”我故意装傻。
“你以为现在几点了?”
学生会长用一眼就能看出心情非常糟糕的态度,拿出自己的手机朝着我伸过来,几乎快要把那价值不菲的触摸屏贴到我脸上。
“现在都12点半了!”
“反正你也睡不着,就算是2点半也无所谓吧?”
“寝室早在一个半小时之前就关门了,如果不是我的话进得来才有鬼呢!”
“不愧是关系户啊,半夜也能随便叫舍监开门。”
“……”
“不过我不要舍监开门也可以半夜回来。”
“……”
乌月兰脸上阴晴不定了好一会,以深呼吸压制了即将爆发的怒火。
“你叫我过来就为了炫耀这个?”
“……”
“说话啊!你叫我来就为了炫耀你可以自由出入寝室吗?!”
面对我和刚才一样保持沉默的态度,学生会长不止是吼叫,还顺手用手机对着我的头敲了过去。
我迅速低下头躲了过去。
就算有求于人,我也绝对不会委屈自己受皮肉之苦。
何况眼前这个人的态度让我有了几分怀疑。
“你真的是乌月兰吗?”
“你什么意思?”
金发少女像是感到非常不爽似的皱起了眉毛。
如果她真的是乌月兰的话,不爽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吧?谁被怀疑了都会不爽的。
可是她今天的行为实在是太反常了。
虽然离上次见面已经过了十几天,她也不至于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啊。
现在寝室里面只有两个人,又是夜深人静不怕隔墙有耳的时辰,连嘴都不回一句就把愤怒全部吞进肚子,完全不像是乌月兰的作风嘛。
“……‘气归神阙,沉于丹田’的前一句是什么?”
“少拿你给我的内功心法来考我!”
乌月兰从桌子下面一脚过来。
因为看不见,我反应慢了半拍,胫骨被擦到一下,疼得不行,只好弯下腰去按住小腿。
“看来你是真的乌月兰啊……”
“废话!我不是真的难道还是煮的啊!你脸上长的是肚脐眼么?连这都看不出来!”
“如果是江近松的易容术,我没准真看不出来。”
“江近松伪装成我?他可是比我高了半个头呢!”
“半个头这点差别还不简单?缩骨功就能搞定了。”
“缩骨功?”乌月兰鹦鹉学舌似的问,“那不是盗墓的用来钻进小洞里的功夫吗?”
“啧啧啧……武侠小说害人不浅啊……”我叹息着摇头,“就算缩骨功,也没办法把人的身体缩到那么小,不然皇宫大内不早就被盗墓的从阴沟进去偷个精光了?”
“呃……”
大概是经过我提醒之后才想到这个常识问题吧,乌月兰的脸颊微微发红,低下头去不想让我看到。
所以我也乐得装作没看见,把话题继续下去。
“真正的缩骨功,也就是缩小骨头之间的间距,让整个身体看上去缩小一号而已。一般来说是用在杂耍方面比较多,不过对于刺客来说也很适合用来伪装那些身高比自己矮的人。”
“哦……”
“还记得去年十月初七,隐宗大举潜入学校的事情吗?当时李文圣是伪装成我潜进来的,他也比我高了半个头。所以江近松想要伪装成你的样子是完全没有问题的。明白了吗?”
“……明白了。”乌月兰有些不服气地点了点头,“不过这和你找我来的理由有关系吗?”
“没关系。”
我的话音未落,乌月兰又是一脚踢了过来。
这次我有所防备,千钧一发地躲开了。
如果真的再被她来上一脚,给弄成骨折,那可就麻烦大了。
“好了,不废话了。”我轻轻拍了拍桌子,示意闲聊到此为止,“我有事情要请你帮忙。”
14
乌月兰从卫飞的脸上找不到任何笑意。
但是当她听到卫飞说有事情要她帮忙的时候,却忍不住想起了小时候看过的成语故事书里面“与虎谋皮”的配图。
那张图上,和老虎共坐一桌的商人,面带非常符合商人身份的奸诈笑容,对老虎说“你把皮卖给我怎么样”。
乌月兰觉得那个表情比较合适现在的卫飞,虽然她知道那样的表情只有在演戏的时候才会出现在卫飞苦大仇深的脸上。
她想要拒绝,因为卫飞的要求一般都不会有什么好事。
可是没准这次答应了之后,就可以撇清因为她自己主动接近而产生的乱七八糟的人情关系了。
这样的诱惑让乌月兰无奈地叹了口气。
“说吧,什么事?”
“这么干脆?!”
卫飞身体猛地向后靠在椅背上,脸上闪过不敢相信的表情。稍显夸张的动作让乌月兰误以为他从椅子上直接腾空而起了。
“你不说就算了。”
乌月兰故意摆出有些不爽的表情,从椅子上站起来。
她并没有要走的意思,这么做单纯是为了要表现出对卫飞的请求完全不屑一顾的态度,为后面的“这是最后一次帮你”和“以后再不要找我”作好必要的铺垫。
而卫飞对此做的对应,就和乌月兰预想的一模一样。
“我错了还不行嘛!”他赶紧站起来,双手隔着桌子伸过来,抓住乌月兰的肩膀,把她按回了椅子上,“你能不能帮我把碧利斯的‘无限循环空间’解开?我想出去。”
“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啊,开口就要我帮你对付碧利斯老师。”
“解开这个东西的方法,应该就只有碧利斯和千夜拓诚知道。除了你还有谁能从那两口子嘴里把这么重要的事情打听出来?”
“所以你就想到我了?”
“所以我就想到你了。”
卫飞面色不变地点了点头,重新坐了下去。
乌月兰心里打着自己的小九九,嘴上却回应得飞快。
“真想抽你两耳光。好事想不到我,有麻烦就找我帮忙。”
“我能有什么好事值得惊动您老人家?”
“谁是老人家啊!”
乌月兰又抬脚对着卫飞踹了过去。
出去玩什么的事情不就可以叫上么?——她脑海里面瞬间冒出这个想法。
不过她立刻就想起来之前那次出去玩好歹名义上算是“约会”,根本没有带上个电灯泡的道理。
腿脚的凌厉也因为思维而迟钝了,还没碰到目标便已经缩了回去。
“你就说到底帮不帮我吧。”
卫飞不耐烦地说,似乎是不想再继续扯那些无关的话题。
乌月兰当然也没有心思扯那些有的没的,最重视效率的她比卫飞还不想说这些无关紧要的话。
要是在学生会里面和别人谈工作的话题,就算是提前没有定案的事情,最多几句话就能够搞定了——何况其实她已经决定要帮忙了。
可是现在说的这些话,作为让她划清界限的铺垫,还完全不够。
“为什么你今天想要出去了?明明之前和校长说好了,直到公输沐雨的案子结束之前,都老老实实呆在学校里面的。”
“你又知道得这么详细了啊……”卫飞一脸“真是受不了”的苦笑。
“这次是千夜老师告诉我的。”
“好吧。”卫飞点了点头,“然后千夜拓诚还说了什么?”
“还能说什么吗?”乌月兰翻了翻白眼,“剩下的不都是我不该知道的学校机密吗?”
“……我又没这么说过。”
“上次我说你被校长内定为继承人的时候,你的态度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啧……当我什么都没说过行不?”
乌月兰稍微有些用力地敲着桌面,生动地表演着愤懑不平的情绪。
让她有些高兴的是,从卫飞的反应来看,显然他并没有看出自己是在演戏。
这对她来说也算是个成就了。毕竟按照从江近松那里得来的情报,卫飞是整个隐宗最擅长识破别人的各种演技的人。
不过这种成就并没有达到目的,她还得继续演下去。
“要想让我当你没说过,你至少得跟我说清楚为什么这个时候改变主意,其他的之后再说。”
乌月兰抄起双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了椅背上,摆出居高临下的态度。
而被睥睨着的卫飞只能叹了口气,“公输沐雨的案子今天一审败诉了你知道吗?”
“知道啊。”乌月兰点头,“法院判她蓄意杀人罪,死缓。”
“知道了你还问我?”
“但是这显然不是理由啊。就算一审败诉了,不还有二审么?‘森罗王’没有理由在同一个地方栽两次,下次一定会赢的。”
“不,下次他也赢不了。”卫飞苦着脸摇了摇头,“所有有利的证据都被销毁了。”
“连你都提供不了有利的证据?”
乌月兰不可思议地问道。
这个倒不需要什么演技,因为她是真的吃惊了。
那天晚上卫飞显然是早就知道了叶为贤的所有行动。
连叫乌月兰到现场打落水狗的准备都做了,怎么可能没有找人保护公输沐雨?
只要把那个人找出来作证,法院最多也就判个防卫过当而已。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没有用。”卫飞摇了摇头,“至少就法庭能够接受的意义上,现场没有目击者。”
“什么意思?”
“当时现场唯一的目击者是小红。不过小红因为某种理由,提前判定公输沐雨能够平安无事之后,就自行离开了。而监视摄像机刚好把她离开的时间给录了下来,所以她提供的证词是无效的。”
“那公输沐雨那边的监控录像呢?”
“监控摄像头刚好拍不到那个地方。”卫飞露出苦笑,“而且……”
“而且什么?有话就说,别吞吞吐吐的。”
“而且很不幸的,在四名死者的尸体上,找到了蓄意谋杀的证据。”
“什么证据?”
“四名死者身上,除了战斗时造成的抵抗伤之外,每个人的脖子上都有一道明显是在失去反抗能力之后划上去的致命伤,还在伤口上检查到了阻碍血小板凝固的药物。”
卫飞表情沉重地说。
“等一下……”乌月兰觉得脑袋有些痛了,“照这么说的话,我也有点怀疑公输沐雨是不是真的下了死手了哦。”
“不可能。”卫飞的态度出乎预料地坚定,“虽然详细的内容我不能告诉你,不过对于公输沐雨来说,失手把他们杀死我还信,事后补刀是绝对不可能的。”
“凭你对她的了解吗?”
“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
“法院可不会理会这种说法的,他们讲的是证据。”乌月兰摇了摇头,“再说法院肯定只能是公输沐雨下手,一定是调去了监控录像,证明那个在录制范围外的地方不可能有其他人过去了吧。”
“避开一两个监控摄像头的办法要多少就有多少好吧?”卫飞不耐烦地反驳,“不过这个学校里面一定有内鬼,否则没办法做到这一步的。”
“好吧好吧,反正对像你这样的家伙来说,监控摄像头什么的本来就形同虚设。”
乌月兰装作很无奈地接受了卫飞的说辞,接着快速转过了话锋。
“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就算有这些不利的证据,学校里面还有人从中作梗,校长答应过的事情,也会想方设法帮忙做到的吧。”
“对,洛克斯会说到做到的。所以今天来跟我说这些的才会是白焱羽,而不是洛克斯本人。”
卫飞立刻对乌月兰的猜测予以了肯定。
然而他脸上的表情却非常沉重,完全没有打成目标的喜悦。
“你觉得洛克斯也救不了公输沐雨吗?”
“洛克斯已经打算要用最终手段了,救公输沐雨是一定能救出来的。”
“那还有什么问题吗?”乌月兰皱着眉头费解地问。
“问题在于洛克斯想要动用法庭以外的力量,和能够干扰司法公正的人交涉,给公输沐雨留下一条活路。”
“你是想说这个做法不好吗?”乌月兰笑了起来,“你平时不一直都是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吗,怎么今天会想到要顾忌这个了?”
“因为这么做是因小失大。”卫飞轻微颤抖着低下头去,愤怒地断言,“等洛克斯的所有交涉完成,救回公输沐雨,在以后的日子里,无论洛克斯还是公输沐雨都会背着这个污点活下去。本来敌人就是因为在洛克斯身上找不到突破口,才会兜这么大一个圈子,从公输沐雨下手,想把我牵扯进去,顺便打击洛克斯。如今洛克斯这么做,非但没有挫败他们的计划,反而还让他们取得了空前的成功……”
“不过就是一个污点而已,还怕别人说闲话吗?”
“这世界上有种人叫方舟子你知道吗?没有的事这些人都能给你扣到头上去,何况这还是真的。到时候受损的可不止是‘秦广王’个人的名声,还有他这么多年来辛苦构建的整个武侦系统的信誉。”卫飞慢慢抬起头,手掌重重地拍到了桌上,“如果你是我,你能容忍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吗?”
“……”
乌月兰没有接上话头。
她有些意外,卫飞居然会为了别人的考虑到这一步,作出让自己身陷险地的决定来。
同时她也在盘算着,现在就这么松口答应帮忙,会不会显得太过草率了。
再三思考之后,她放下抄在胸口的双手,站了起来。
“让我考虑一下,明天给你答复。”
说完,乌月兰在脑海里面迅速把这段对话完整地回顾了一次。
做到这个地步应该就够了。现在离开,明天再给出让卫飞满意的答复,再提出分道扬镳的条件,他应该不会厚着脸皮不接受的。
于是乌月兰站起来,转身朝门口走去。
15
看着乌月兰准备要离开的背影,我心里慌起来。
“考虑一下”什么的……我又不是傻子。乌月兰脑袋里面那点算盘,就算猜不到详细,七七八八的程度总还没有问题。
反正她就是想要通过拖延时间的方式,从我这里捞取更多的好处罢了。
帮忙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她就已经决定好了。不然以她的作风,如果心中还存有疑虑,一定会干脆拒绝掉这个请求。
仅仅只是因为我没有给足筹码,就决定要把事情拖上一天么?
看着乌月兰伸手开门的背影,我用力咬牙。
已经没有时间可以拖延了。
如果事情真的如我所想,学校里面存在一个内鬼,乌月兰晚上这么大张旗鼓地从正面敲门进入男生宿舍的事情,最迟明天一早他就能知道。
而那个人知道以后,到乌月兰觉得时间合适来找我谈条件为止,事态究竟会发生何种变化,是我无论如何都没办法预料到的。
所以结论是,早上7点男生寝室开门之前,我必须要离开这里。
如果筹码不够的话,那么我就把它补足……
那个情报本来并不打算要用,这都是你逼我的。
“等一下!”
在乌月兰踏出房间门之前,我迅速绕过桌子跑过去,抓住了她的手。
她愕然回头,瞬间缩小的瞳孔里面写着疑惑与震惊。
“我没时间等你考虑了。”
“那你想怎么样?”学生会长不耐烦地甩开了我的手。
在千夜拓诚手里练就的体力非我可以比拟,我被甩开的右手虎口痛得就像是拇指被扯了下来。
我按住右手掌,强行忍住了疼痛。
“做个交换吧,就像以前一样。我这里有个情报你一定想知道的。”
“什……”乌月兰睁大眼睛,像是被雷劈了,“我、我不需要你的情报!”
她像是要躲开什么妖怪似的,迅速向后退去。
如果让她就这么离开寝室,那一切就全部完了。
在这个“无限循环空间”里面,我的声音根本就穿不出去。
照乌月兰现在的反应,离开之后多半也不会接我的电话。
让她离开的话,我手上持有的情报再怎么有分量也没有用了。
我再次抓住了她的手臂。
这次毕竟是已经下定决心要跑,反抗比上次来得还要快。
但因为我也早做好将她困住的准备,她反应得还是太慢了。
我抓住她的手臂,抬脚踢在她的膝盖内测,顺势将她的左手扭到背后,把她按在了墙上,最后一脚关上了门。
“要走也行,先听我把话说完。”
“随便你说什么,反正我绝对不会听的!”
乌月兰叫嚣着,不住地挣扎。
可是紧接着她的挣扎就停了下来。
“你不想知道你爸是被谁杀死的吗?”
“……”
仿佛川剧中的变脸,她脸上迅速失去血色,反抗的力量也不知溜去了哪里。
被困住无法翻身的她艰难地扭过头,向我投来空洞的眼神。
“你说什么?”
如同被抽走了灵魂一般气若游丝的声音听起来让人心寒。
我有些失神,没能立刻回答。
“你说什么?”
她又问了一次。
这次我成功压下了没有用的同情心,以谈生意的平淡语气质问道:
“我说你不想知道你爸是被谁杀死的吗?”
“你怎么会知道的?”
“我并不知道,不过……”
我放松了对乌月兰的束缚。
既然她已经对我的情报产生了兴趣,就没有再抓住她的必要了。
虽然现在她眼睛里面和刚才比起来明显多了几分杀气,不过她是不可能在我把事情全部说出来之前把我怎么样的。
“我知道一个人,一定对这件事情非常清楚。”
“谁?”
“上海洪门的老大。”
“他怎么可能会知道?”
“这个我就不能告诉你了。”
我刹住了话头,退开两步,靠在墙上一边**右手,一边看着面前黑着脸就像要吃人的乌月兰。
“我凭什么要相信你?”
“凭我知道你爸叫乌剑云,黑色头发一般剪成平头,衣服穿得很好但结婚戒指却是只是银制的,右手心还有一颗痣。”
“……”
愣了几秒钟之后,乌月兰低下头去,握紧了拳头,全身都在发抖。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被她挥手拍到了一边。
好在我本来就没有抱着什么善意,自然也就不存在被排斥之后的伤感。
“碧利斯办公室的防备你应该解得开吧?现在过去,找到怎么破解无限循环空间的办法,明天早上7点之前到这里来放我出去,我就带你去见那个人。”
“你……”乌月兰慢慢抬起头来,“说话算数吗?”
我笑了笑,拉开了防盗门,弯下腰摆出了“请”的姿势,“至少在明天早上7点之前,都是算数的。”
16
我撒下的饵,如我所期望的那样,成为了现实。
丁亥年正月十六日早上7点,学校第一声铃声响起之前,我已经戴着人皮面具伪装成江近松,坐上了乌月兰准备好的电瓶车,背对着学校离开了门卫大叔的视野。
但是我的期望并非完全实现了。
因为电瓶车的后座上,有个金发少女,无视相关交通法规,坐在了我的身后。
“我说你有必要跟来吗?”
“当然有必要。”
“请问必要性在哪啊?”
“你这么一走,回不回得来都不知道。我不先跟着你把我的报酬拿了,难道还任由你把这笔账赖掉吗?”
“我什么时候赖过账了?”我有些无奈地哭丧着脸,“就算退一万步,我什么时候赖过你的账了?就算我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啊。”
“没那个胆?”乌月兰显然是生气了,“是哪个王八蛋在八宝山说不调查我,回过头连我爸身上的痣长在哪都给查出来了的?”
我自知理亏,所以闭上了嘴没有反驳。
再说以现在电瓶车60公里的时速,要是乌月兰因为我回嘴,一时气不过在我背上来那么一下,不小心翻车了的话可就麻烦了。
“反正你这次出去,也会先去找洪门的人帮你调查叶为贤在什么地方,顺便带我去不也一样吗?”
江近松手未免也太快了吧……
我确实是在寝室里面跟他说过这些事情,却怎么也想不到在我从寝室到校门口这么短时间内,他就把这些事情全部告诉了乌月兰。
兴许我这个自封的上海武侦高头号包打听是时候退位让贤了。
我回想了一下江近松今天早上来放我离开房间的始末,有些哭笑不得。
“那家伙原来还顺便做了从我这里刺探情报的间谍吗?”
“那当然。”乌月兰得意地说,“没有理由让他就只呆在你房间里面,伪装成你的样子骗老师吧?总得让他发挥一下作为情报科学生的本职技能。”
“我要是知道‘无限循环空间’那么容易搞定,打一开始就不会找你帮忙,自个早跑出去了。”
“没有人呆在房间里面当你的替身,和武侦高相关的情报网络运作起来,你就算跑了出去,又能在外面几天?”
“两三天总还是没问题的。”
“在外面呆两三天你又能做什么?”
“查到叶为贤在什么地方,过去吓他一吓,绝对是够了。”我扭过头白了乌月兰一眼,“你可别太小看了洪门在上海找人的能力。”
“给我看路!”乌月兰生气地掐了一下我的腰。
到底是千夜拓诚教出来的,留手也有限。
我耐不住疼痛,稍微蜷了起来。
电瓶车也因此摇摇晃晃,差点把乌月兰给甩了出去。
“卫飞你会不会骑啊!不会骑就让我来!”
“会骑会骑,你就安心在后面坐着吧。”
比车晚几秒钟恢复平衡的乌月兰朝着我不讲道理地怒吼,我却只能摆出一副无辜的表情,而且还不能回过头去让她看到——不然刚才那一幕还得重新上演一次。
要真的发生那样的事情,不就和碧利斯布下的搞笑空间一样蠢了吗?
谁会知道那个东西,只要牺牲掉最后一张床板,把浴室里面的大洞给堵住,就能够大摇大摆从门口出去了呢?
想到这玩意居然是用来困住恶魔的最终必杀,我就觉得有点同情那些被碧利斯召唤出来的家伙们的智商。
虽然按照江近松转达给我的,乌月兰从碧利斯办公室里面找到的相关资料来看,这个玩意在对付恶魔用的时候,并不会像对付我时候这么草率。不可能让这个法术维持这么长时间,更不可能把本该由施法者担任的“观察基准点”交由作为被封印对象的我来担任。
而且除了我的寝室之外,理论上这个阵法在别的寝室布下之后,确实是绝对无法破解才对。
就算厕所里面的排泄物可以被冲出去,被别人吃进肚子里的东西可以被带出去,也仅仅只是因为这些东西的属性发生了变化,不再是最初被封印在空间之内的状态了。
人类或者别的生物想使用这种办法离开,必须要死掉才行。
这种办法理论上唯一可行的办法,当然是不可能付诸实施的。
可是我的寝室却比较特殊,有一个其他寝室都不具备的优势——或者说劣势——那就是我寝室的窗户,经过公输沐雨改造之后,除了公输沐雨之外的人是根本就打不开的。
这也就意味着,以我的主观视点来说,如果将浴室里面那个洞也封死,寝室也就只剩下大门这一个出口,所谓“循环”自然就破除掉了。
碧利斯当然不可能知道这么扯淡的事情,自然也就不可能提前作出防备,所以被钻了空子。
也不知道她日后知道了真相,会不会扑倒千夜拓诚胸口哭鼻子呢?
“你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
“那就给我好好看路!刚才我的脚都差点擦到栏杆上了!”
乌月兰再次抒发起她的不满来,把我的回忆强行掐断了。
“最开始你不要跟来不就没这码事了?反正就像你说的,你不帮我的话,最多两三天我就被抓回去了,到时候我再兑现诺言也不迟嘛。”
“你是装傻还是真傻啊?”乌月兰的声音带着几分诧异,“护住叶为贤的那些人能让‘秦广王’和‘森罗王’都吃瘪,难道还对付不了你吗?”
“他们当然对付得了我。不过他们应该不会保护叶为贤才对。”
“对付你和保护叶为贤这两件事应该是相等的吧?如果我是他们的话,一定会护着叶为贤等你上钩的。”
“你错了。”我摇了摇头,“从昨天白焱羽来跟我说了案件进展之后,我就肯定叶为贤是被当作弃子了。”
“为什么呢?”
“叶为轻没有出庭作证。”
“那只能说明叶为轻不在这些人的计划之内。可是叶为轻毕竟以前和你一样是洛克斯的继承人,那些人不会信任她,不让她参与针对你和洛克斯的计划也不奇怪啊。并不能说明他们不会派出人手保护叶为贤的吧?”
“正是因为他们没有让叶为轻参与这个计划,叶为贤才一定是弃子。他显然并不知道我是‘紫麒麟’。”
“凭什么判断叶为贤不知道?”
“你以前和昨天晚上对叶为贤的印象加在一起,你觉得他会在知道我是‘紫麒麟’的前提下,不让他姐顶缸,自己一个人正大光明地站出来,冒险去指正公输沐雨吗?如果公输沐雨真的被处决了,等着他的可是‘紫麒麟’一生的追杀啊。”
“你是说,叶为贤听信了那些人的错误情报,而且没有把自己知道的全部事情告诉叶为轻?”
“显然只能是这么一回事了吧。”我故作轻松地微笑。
应该看不见我脸上什么表情的乌月兰,却发出了有些不满的鼻音,像是在说让我不要卖关子快点接着活下去。
“最后剩下的一点是,那些家伙的最终目标,既不是公输沐雨,也不是我,而是洛克斯·杨。要以我为突破口,对洛克斯造成尽可能大的伤害,最为理想的状况就是我被代表着世俗正义的法庭判处极刑,并且被全国媒体公开洛克斯继承人的身份。”
“换句话说……叶为贤是……等着你去杀的饵……吗?”
乌月兰难得畏畏缩缩地说话,也不知是觉得这种计策太过歹毒,还是单纯对曾经的下属最终落到这种下场产生了些许同情心。
“放心吧,我不会杀他的。我没有蠢到明知是陷阱还一脚踩进去的地步。”
“万一……”乌月兰有些犹豫地问,“对方针对你的精神弱点做了什么手脚,让你失去控制呢?”
我愣了一下,苦笑起来,“你是怎么知道这茬的?”
“我……我让江近松去查过了。”
“这样啊……”我叹了口气,“这样就算扯平了,你也别埋怨说什么我乱查你的情报。”
“扯平就扯平了呗。”乌月兰不高兴地哼哼,“你还没告诉我如果出那种情况,你准备怎么办呢。”
“我有我的办法,没必要什么都跟你交代吧?反正这回就去洪门找人,找到之后你我之间就两清了,剩下的事情和你没关系。”
背后传来某人愤怒之下倒抽一口冷气的声音,却没有了接下来的动作。
看来她毕竟也不是笨蛋,差点摔倒之后总还是学到了点教训——就是不知道这个教训能不能维持到下次就是了。
算了,反正有没有下次都还两说呢。
不过她担心的那件事,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吧?药我都断了三个月了,一点复发的迹象都没有,应该是完全治好了才对。
我稍微放松了双肩僵硬的肌肉,吸了一口晨间特有的湿润空气,加快了电瓶车的速度。
背后传来学生会长的惊呼声,和反射性抱住我又赶紧松开的触感。
我轻轻耸肩,把这些都抛到了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