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叶为贤的情报出现在我的邮箱里,时间离我见到祁胖子已经往后推移了超过48小时。
按照我对洪门情报系统的了解,找一个和黑道没有任何来往,还刻意躲起来的家伙,这个速度快得有些不太正常。
为了保险起见——万一是真的呢?——我做了乔装之后去现场看了一下。
结论是,那个看起来和叶为贤有九成九相似的家伙,是个冒牌货。
附带结论是,要么祁胖子在玩我,要么祁胖子也被叶为贤玩了。
这两者的可能性孰高孰低,连猴子都能想得清楚,我当然不可能作出错误的判断。
但是我对那个让祁胖子对国安局的忠诚度顷刻间直线飙高的家伙心存忌惮,也就不可能立刻去找祁胖子算账。
换言之现在就只能自力更生了。
不过这两天时间,我倒是有了别的收获。
女人确实是一种可怕的生物——我再次深刻地认识了这个我自以为早就清楚明白的道理。
以往在网上看到,说这种一个月有四分之一时间在流血却还可以活蹦乱跳的生物伤不起的时候,还可以一笑置之。
不过当看到乌月兰的状态之后,我就有些笑不出来了。
虽然乌月兰的状况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她自身的因素,跟她作为女性的生理特征没有什么关系就是了——大概吧。
“洪门找到的是个冒牌货?”
“啊,没错,一定是个冒牌货,只有这一点我非常肯定。”
“你靠什么肯定的?”
“气味。”
“哦。”
乌月兰点了点头,又向后倒躺回了床上。
这种描述好像很容易让人以为她在床上玩了好几天的颓废?其实不是这样的。
那天晚上我准备收拾东西回自己房间睡觉的时候,她就已经恢复过来了。
虽然一句话都没有跟我说,不过好歹也独自完成了卸妆洗漱上床嗑药睡觉的全部过程。
真是可怕,换我一定没办法这么快恢复。
不过我有点怀疑,乌月兰是不是真的有恢复过来就是了。
比如说刚才的对话,平常的她一定会继续追问下去,像是“你才见过叶为贤几次啊,怎么就确认他的气味了”之类的。
所以我才专门留着下半截话茬没有说出来。我判断那个不是叶为贤,是因为那附近到处都没有叶为轻的气味。那个会为了不争气的弟弟跟武侦高翻脸的傻大姐,不一天到晚守在那里,实在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可是乌月兰什么都没有问,只是点了点头便终止了谈话。
明明绝对不放弃自己思考才像是她的作风,虽然她自己思考的结论经常都有错就是了。
该不会她其实只是在逞强而已吧……
我有些担忧地看向躺在床上,一脸平静地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金发少女。
“干嘛?”她注意到了我的视线,却没有看我。
“你真的没事了吗?”
“……”
乌月兰侧过头看向了我,脸上的笑容搀杂着几分嘲讽。
“怎么,后悔告诉我了?”
“看你现在这个样子,确实是有些后悔了。”
“看不出来你还会关心别人啊。”
学生会长讽刺的话语让我有些难堪。
没有镜子我也能够想象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非常好玩。
“……我是怕出事情的时候你扯我后腿。”
“把我丢掉不管不就好了?反正你一开始就没有准备带着我去找叶为贤不是吗?”
“啧……”
我扭过头,中断了这毫无营养价值的对话。
没准我真的错了。
上海武侦高早已成精的学生会长怎么可能为了这种连鸡毛蒜皮都算不上的小事一蹶不振呢?
“接下来呢,你准备怎么办?继续追查到底是什么人杀了你爸?”
“关你什么事?”
辅以只能表达蔑视的白眼,乌月兰回呛的这句话听起来份外刺耳。
好吧,看来她是真的恢复了……
我无奈地做出了这个连我自己都不是很能够相信的结论,然后把注意力重新放到手机屏幕上。
那上面正显示着我能够从现在的情报网络中获取的消息。
说实话,这点消息完全就不够。
这并不是因为我的情报网络无能。
如果我让它全力找寻叶为贤的下落,结果最多在一天之内就能够回到手里。
然而我现在的情报来源和武侦系统内的情报网络有相当程度的重合,如果真的让它全力运转起来,恐怕在我找到叶为贤之前,学校里面以千夜拓诚为首的凶神恶煞们就已经先找到我了。
诶,对了……
“江近松现在怎么样了?”
“为什么问这个?”
乌月兰向我投来困惑的眼神。
“为什么不能问这个?”
“就算知道江近松现在在做什么,对你搜寻叶为贤的下落也没有什么帮助吧。你会做这种没有效率的事情?”
学生会长的语气听起来是那么理所当然,好像比我自己还了解我一样。
我苦笑了一下,“如果江近松露出马脚,可就不是我找不找得到叶为贤的问题了啊。”
“这样么……”像是对这个话题失去了兴趣,乌月兰的音调渐渐降低,“这你就放心好了,今天上午江近松才来了短信说昨天和李航打了一个下午的罪恶装备,暂时还没有露出马脚。”
“哦,这样我就放心……等一下,罪恶装备是什么东西?”
“好像是个格斗游戏吧。江近松挺喜欢的,不过我没有玩过。”
“……这还叫没有露出马脚吗?!”
需不需要重新申明一下,我只玩得来侍魂?
幸亏和他玩游戏的人是李航。换做其他对我稍微有点熟悉的家伙,这会事情就已经闹大了。
“这只是小事情啊。就算你本人被江近松推荐了这个游戏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吧?”
“像我这种固执得跟化石一样的家伙,会因为他推荐了一两句就去尝试新鲜玩意?”
“原来你有这个自觉啊?”
乌月兰语带讶异,嘴角翘起玩味的笑。
“呿……”我不爽地朝着桌腿踢了一脚,“反正你告诉江近松,叫他稍微谨慎一点。要演戏至少要演得像我一点,不要搞出这种无聊的漏洞来。”
“是是……明明最初就没打算在寝室里面放替身的,现在有了还抱怨。”
你是不是以为后面半段压低了声音我就听不到了啊?
我愤懑地想着,却不方便把话接回去。
她说的是事实,我最初压根就没有想过要在寝室里面安放一个替身,掩饰我早已不在学校的真相。
不过如果她没有准备替身,也没有跟来的话,我也会准备和现在不一样的行动步骤,断不至于落到现在这样举步维艰的田地。
“真是……烦死了……”
我低声呢喃着,再次刷新了手机网页页面。
突然,手机画面突兀地切换,弹出了来电显示的页面,同时响起了来电铃声。
“……小红?”
我看着来电号码,嘴角漏出了错愕的声音。
知道我现在用的临时号码的……应该只有乌月兰和江近松才对啊……
23
老旧的电视里面传来了某个电视节目的声音。
这是一台只能搜到9个频道,连卫星电视天线都没有办法接上的老电视机,能够搜到的就只有上海当地的几个电视台。
夜色已深的现在,也就只有一些晚间节目,还有就是老掉牙的电视剧的重播而已。
对于生活在数字时代,习惯了机顶盒和等离子高清数字电视的人来说,用这种机器看这种老掉牙的节目,已经不是什么闲暇的娱乐了,完全是一种精神上的折磨。
“姐,我们已经在这个地方呆了好几天了,稍微让我去附近的网吧玩一会吧?”
“不行。”
叶为轻的答案简洁明了。
但是叶为贤看上去并没有就此服气。
在国外呆了太久,所以国内的无聊节目都可以看得津津有味了,自然体会不到其他人的无聊。对于他姐姐的状态,他是这么想的。
他们的所在之处,是一个靠近海边的小仓库。
从手机还有电时候收到的“浙江移动欢迎您”来看,他们恐怕已经不在上海了。
这个状况让叶为贤有些郁闷。
在公输沐雨的案子一审完毕之后,叶为轻便不由分说地把他从家里带了出来,连稍微做一些准备的时间都不给他。
现在时间才过去三天,他已经受不了了。
“姐,我们要在这里呆到什么时候啊??”
“呆到安全了为止。”
“家里不安全吗?”
“不安全。”
“现在我可是重量级VIP,大家都在保护我啊。还不够安全?”
“不够安全。”
“好歹也比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安全吧?”
“找不到才是最安全的。”
“啧……”
叶为贤不爽地把拿在手里的小石子丢了出去。
他不知道叶为轻到底在想什么,从小到大一直如此。
他更不知道叶为轻现在其实也在思索,他到底在想什么。
对于叶为轻来说,现在的电视节目一点意思都没有。
她已经不看电视好些年了。
她的注意力连一丁点都没有分给这台电视机,惊弓之鸟似的警惕着周围的风追草动。
这种状态已经维持了三天,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够撑多久。
可是,如果可能的话,她希望这种状态能够一直维持到案子二审,法庭将公输沐雨无罪释放为止。
是的,无罪释放。
此时的叶为轻已经非常清楚,二审一定会是这个结果了。
一审有“森罗王”在,一样败诉了,是因为事前对对手的估计不足。
虽然早就知道这个案子里面,叶为贤的背后还藏着一双黑手,却对这双黑手的力量以及身份没有正确的认知,才会落到这种局面。
“十殿阎罗”是不会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的,二审一定会找到方法将一审结果完全推翻。
至于具体会采用何种方法,对案件细节并不了解的叶为轻就不知道了。
可是这样的结果,藏在叶为贤背后的那些人恐怕不会接受。
他们要的并不是公输沐雨这样无关紧要的小角色的死,而是“秦广王”洛克斯·杨受到实质的损伤——他们要的是“秦广王”仅剩的继承人就此完蛋。
要达成这个目的,就必须要造成卫飞试图杀害叶为贤的事实。
叶为轻有理由相信,他们一定会找到办法把卫飞从上海武侦高引出来的,就像当年引出周行空一样。
那些在叶为贤看来非常可靠的保镖们,根本不可能挡得住“紫麒麟”。一旦让卫飞找上门来,叶为贤就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叶为轻才把他带了出来。
只要等到二审结束,一切就能够平安落幕了。虽然叶为贤并不会满足于那样的结果,但是至少他的生命安全就能够保证了。
“姐……”
“嗯?”
叶为轻闻声转过头去。
弟弟一而再再而三的念叨,让本来就紧绷着神经的她有些不耐烦。
但是这么多年来她已经很习惯不把心里的情绪表现在脸上了,所以叶为贤并没有看出什么。
“我去上个厕所。”
“五分钟。”
“大号。”
“十分钟。纸在这里,不准上街。”
“……是。”
被姐姐一眼看了穿心里那点小算盘,叶为贤无奈地点了点头,浑身都没有了干劲,摇摇晃晃地朝厕所走去。
叶为轻看着弟弟的背影,直到他离开这个墙壁顶端离天花板有一段距离的隔间,然后重新把视线移到完全没有兴趣的电视节目上。
是一个搞笑的综艺节目,现在是重播。
她觉得主持人的脸有些熟悉。
冥思苦想了一会,差点就要放弃的时候,她终于想起来,这似乎就是以前莉莉娅·杨非常喜欢的那一档节目。
每次看得时候,莉莉娅总会笑得很夸张,一点都不像一个女孩子。
叶为轻就快要因为美好的回忆笑出声来,却想起现在再也看不到那个笑容了,所有的情绪就这么回到了脑海深处,脸上终归什么表情都没有出现。
她看了看表,发现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于是站起来,走到门口,朝着厕所的方向呼喊弟弟的名字。
“这就回来!”
那边传来了回音,听起来没有事。
叶为轻放下心来,重新回到了房间里。
然后,因为过度的惊愕,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
“好久不见了,‘转轮王’。想不到你喜欢看这些东西啊。”
“好久不见,你头上的白头发变多了……”
叶为轻看着坐在她刚才那个位置上,手中握着匕首语气轻松自然的少年,偷偷咽了口唾沫,强行恢复了镇静。
“……‘紫麒麟’。”
24
你以为白头发变多了是谁的错啊?
听到那句话的瞬间,我差点就这么骂了出去。
不过好在最后还是忍住了什么都没说。
“转轮王”并不是那种会闲着无聊在打招呼的时候冒出两句冷嘲热讽的大人物,她说这话一定没有包含什么特别的意思在里面。
再说我不是为了战斗来这里的,语言上的无聊冲突还是能忍则忍。
“我有些事情想跟你商量。”
我晃了晃手里的匕首,把它放在了一个更合适出招的位置。
虽然我并没有动手的打算,但是现在四周到处都是方便让叶为轻产生磁场的钢筋框架结构,要是她想要先发制人,我却全然未曾设防的话,恐怕连自己是怎么被击中都不知道就已经躺了。
还有就是,就算是准备要递橄榄枝,好歹也得把另一只手上的枪亮出来。不然的话,摇尾乞怜似的姿态可不太好看。
叶为轻沉默地看着我,没有露出什么表情,但我知道她一定是进入了思考。
几秒钟之后,她给出了我想要的答案。
——才怪!
“如果和我弟弟有关的话就算了。”
本来我以为她至少会听我把话说完,可是没想到她直接就得出了这样的结论,然后亮出了武器。
我慌了手脚。
“等一下!别回答得这么快啊!你都没听我到底要说什么呢!”
“你不是来这里杀他的吗?”
叶为轻嘴上答应着,却摆出了战斗的架势,双脚缓缓地移动着向我靠近,怎么看都是完全不准备谈话的样子。
“你以为我和他一样蠢么?!见坑就跳,跳之前都不用脑子想想的。”
我慌乱地向后小步保持着距离,同时产生了想要狠狠抽自己一个耳光的冲动。
就算叶为贤真的很蠢,我也不该说出来,更万万不该挑在这个时候——这时候说这个,怎么听都像是挑衅。
这是个很严重的失策。
更为可怕的失策是,面对叶为轻的步步进逼,我后退了。
作为一个刺客,后退的时候就已经失去了先机,何况慌乱中我还没能保持住应战动作。
最初刻意突然出现造成的先制优势,仅经转瞬竟已荡然无存。
“嗯。”
而且叶为轻还非常干脆地点头对我的问题给出了肯定回答,进一步摧残着我已经挂不住的面子。
“不要太过分了啊!我再怎么也不至于到那个份上吧!杀了他对我有什么好处啊?”
“但是也没有一定要放了他的必要吧?可杀可不杀的对手,以往你不都杀掉了吗?”
叶为轻说着以“紫麒麟”的立场难以反驳的话,继续拉近距离。
我想要做些什么阻止她。一旦被逼到墙角,恐怕我就不再有办法翻盘了。可是对面却完全没有给我这个机会的意思,我只得继续尝试全然看不到希望的说服工作。
“按照我现在的计划,你弟弟活着比死掉更有价值。”
“价值?利用价值吗?”叶为轻的话里浮起疑问,“计划是什么?”
“你现在这副咄咄逼人的态度,让我怎么跟你说啊?好歹先把武器放下!”
“你先放下。”
“……想都别想。”我艰难地挤出苦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
如果我真的放下武器,得到的绝对不会是叶为轻也放下武器坐下来好好和我谈话的结果。她想做的无非是将我置于随时能够被她一击毙命的处境里,只有这样才能最大限度保证她弟弟叶为贤的生命安全。
“我也不认为你会照你说的做。”
叶为轻的声音仍是一如既往地缺乏高低起伏,却微妙地可以被认为是语气严肃了。
那张一年到头见不到什么变化的死鱼一样的脸,也终于可以被套上“板着一张脸”的形容词了。
很显然地,她作出的判断,也不会因为我的话语而产生什么变化了。
既然她已经认定了我会杀死叶为贤,就算我说是带着能够和平解决的方案而来,也不会轻易就相信我的话,将自己和叶为贤的生杀大权交到我手里。
不愧是被称作“转轮王”的人。这份脑袋不太转得过弯的固执,倒的确是对得起铁面无私执掌轮回的传说。
问题是,以现在的状况,这种性格完全就是添乱嘛!
“你哪来这么重的疑心病啊?”我无奈地低喃。
仔细想想,其实我也不过半斤八两。异地而处,说服“紫麒麟”绝对不会比说服“转轮王”来得容易。
况且以我过去的所作所为,这种情况想要以三寸不烂之舌取得对方的信任,确实难以具有什么说服力。
……果然最开始就不该绕这个圈子吗?
唉……反正最初的计划就不是这样,我的任务应该只是拖住或者打倒叶为轻罢了。说服仅仅只是为了避免节外生枝的举措,可是依照现状打倒她或许比说服她更为容易一点。
现在刚从厕所里出来的叶为贤应该已经被早就等在门口的人给制服了,我还是放弃这既多余又不适合我的外交工作,趁早按照原定计划把一切事情全部搞定好了。
我说敬爱的“转轮王”大人,本来我可是准备要和平解决的啊,是你自己不买账的。
接下来吃到什么苦头,可不要怪我。
25
“还是算了。”
卫飞撤掉了备战架势,匕首丢到一边,双肩无力的下垂,像是放弃了什么。
叶为轻不明所以的看着,心里对这种状况不能说不感到意外。可是她已经习惯了不把心里的事情表现在脸上,所以至少表面上看她仍旧维持着对卫飞的高度警惕。
别的不说,就“紫麒麟”的为人,这么缴械投降是不可能的事情。比起向上帝感谢自己的好运,叶为轻更宁愿相信对方是在使诈。
某种意义上说,她的判断算是对了。
卫飞的下一个动作,并不是举手就缚,而是往后拉开了弓步,右手探向背后握住了什么东西。
他的后脚几乎要紧贴着墙根,差点就要连摆出这个架势的空间都不够了。
“你一开始就做的是这个打算。”
叶为轻没有询问,直接下了断言。
因为卫飞再退到不能退的时候,自然而然就放弃了交涉,对此最合理的解释就是他一开始就是为了战斗而来的。
“差不多吧。”卫飞回答。
这样一来,之前那些交涉的意义……
难道!
叶为轻猛地回头,看向厕所的方向。
被墙壁阻碍的视野里理所当然不会有弟弟的身影。
然而某种直觉告诉叶为轻,就算现在冲去厕所,恐怕也见不到弟弟了。
即使如此,她还是转过身想要立刻冲过去。
“等一下。”背后传来了魔鬼阴冷的声音,“背对着我的话,你觉得你有机会走出那扇门吗?”
叶为轻被迫停住了脚步。
“卫飞,这就是,你的,计划吗?”
她一字一顿地说着,缓缓回头,头发全部竖了起来,异色的双瞳变为了一致的鲜红。
“算是吧。不过刚才的交涉也是认真的就是了。”
卫飞不徐不疾地回答。看到叶为轻拿出理论上该是他很难应付得了的招术,却连眉毛都没有跳一下。
还是刚才那个动作。
叶为轻没有从白遣那里听说过卫飞的招术中有这样的出招架势。
虽然还是从别处听过,在日本有所谓将刀收在鞘内,在拔刀的瞬间让刀的速度上升到极致的,名为拔刀术的技巧,但是卫飞现在的姿势显然是完全不同的东西——能够让卫飞面对自己最强的战斗状态依然有恃无恐的东西。
她隐约记起来,上次在北京,因为“楚江王”突然出现而被迫中断的那场战斗,最后卫飞似乎也摆出了同样的架势。
“这就是你最强的杀招吗?”
“对,这就是我最强的杀招。”
卫飞脸上似笑非笑,全身的动作非常平稳,看不到任何紧张的迹象,也能够从侧面说明他对这招到底有多大的信心。
和之前的招术有很大区别吗?叶为轻忍不住这么想。
她绝对没有要小看卫飞的意思。
虽然这个家伙自称仅仅只是个刺客,但是能够随手一刀削铁如泥的家伙,就算真的只是刺客,也决不可能只是个普通的刺客而已。
可是叶为轻还是觉得优势在自己这边。
和上次在北京的战斗不同,她已经非常清楚卫飞到底是什么样的角色,最开始便卯足了全力。
就算因为已经没有了改良的空间所以招术和上次别无二致,身体状况也和当时有伤在身不可同日而语。
恐怕真正让他有恃无恐的并不是手里的招式,而是我会因为弟弟被抓走而心慌意乱吧。——叶为轻做出了这个判断。
剩下应该做的就是,冷静下来不要慌张,先在这里打倒卫飞,然后再去外面救人。动作快的话,就算对方想要杀人,也应该来得及。
那么,就先稍微挑衅一下卫飞好了。
“就算是杀招,打不中的话,就没有用了吧。”
“想要躲开吗?”
“没有必要躲开。”
“转轮王”轻轻摇头,“我会在你出招之前打倒你。”
“这么有信心啊。”
卫飞苦笑起来,仿佛听到任性的孩子说了什么荒诞可笑的童言。
这样的态度实在是不对劲。
到底是哪里搞错了?为什么会是这个反应?
“呐,叶学姐,还记得我的绰号叫什么吗?”
“‘紫麒麟’?”
“对,‘紫麒麟’。知道它的出处吗?”
“你以前的代号。”
“嗯,没错,确实是我以前在‘芒刺’的代号。不过也不完全正确就是了,因为就算我没有加入‘芒刺’,这个名号一样是我的。”
“……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有的。”卫飞点头,“叶学姐你应该知道的吧,隐身于国安局背后的卫家,实际上是一个有几千年历史的刺客家族。而所谓‘紫麒麟’,对卫家来说,大概就是相当于日本的‘免许皆传’那样的意思。”
“学到了流派内所有的技巧?”
“嗯,学到了所有的技巧。但是‘紫麒麟’可比‘免许皆传’的含金量要高多了。”
“为什么?”
“‘免许皆传’往少了说一代至少会出现一个,毕竟再怎么说也需要一个学会了所有技巧的人来继承门派啊。”
“而‘紫麒麟’不是每一代都有?”
“当然不是。上一个‘紫麒麟’,我没记错的话,好像是明朝时候的人了。”
……什么?
叶为轻不由得一惊。
她很难相信这样的说辞,但卫飞的表情看上去不像是在说谎。
“要把卫家的招术学完是这么困难的事情吗?”
“也没有那么难。”卫飞摆摆手,“大多数的内容,就算是笨蛋,花个几十年也能学会了。”
“也就是说还是有招术不是那么容易学会的……吗?”
“对。叫做‘逆火’的禁手,几乎是没有人能够学得会的。”
“而你学会了。”
“我学会了。”
“就是现在这招吗?”
“是的。”卫飞颔首肯定,“就是现在这招。”
“那我就证明给你看,你家没什么了不起的。”
叶为轻的语气没变,可字里行间轻松又自信,连作为敌人的卫飞也不由得露出了佩服的表情。
不过并不是对强敌的佩服,而是对不怕虎的初生牛犊的佩服。
“叶学姐……你会不会把卫家看得太扁了?”
“不会。”
“喂喂……”
“如果真的有这么强的招,上次在北京,为什么不用?”
“因为上次你穿的衣服不防弹,我不想失手杀了你。”
“……”
开什么玩笑?叶为轻想这么说的,却因为咬牙切齿而错过了说出口的时机。
本来想要挑衅卫飞的,结果却是自己被挑衅而失去了冷静——这种经验对她来说倒是挺新鲜。
或许因为看着她像是说不出话来,卫飞貌似亲切地补充道:
“放心吧,这次有万全的准备,你不会死的。”
“你·会·死·的!”
“我也不会死的。”
卫飞耸了耸肩,非常确信地说。
过于生气的叶为轻反而因此冷静了下来。她将立刻将卫飞的态度判断为,要么是因为小看了自己,要么就是因为对那招叫做“逆火”的禁手自信过了头。
“刺客招术的精髓,也不过就是‘出其不意’四个字罢了。”记忆里周行空和“五官王”都是这么说的。
她已经打起了十二分的警觉,任凭那招所谓的禁手有多强,也不会让它有机会用出来。
打定主意之后,叶为轻驱动了能力。
那一瞬间,她看见了卫飞嘴角挂着诡计得逞的笑容。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26
“喂喂,叶学姐,你没事吧?”
我忍不住戳了戳倒在地上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的“转轮王”的脸,嘴里问着我早知道答案的愚蠢问题。
被“逆火”一刀砍在胸口,怎么可能没事?——即使我用的是比利斯制造的那把压根没有刀锋的练习刀,叶为轻外套下面也穿着不知道是从武侦高还是特警队弄来的防弹衣。
不过应该不至于就这么死掉才对。堂堂“转轮王”,身体不至于脆弱到被一把没有刀刃的钝刀一击毙命的地步。
然而叶为轻一点反应都没有的样子,让我对自己的判断不是那么有自信了。
就在我的手指接触到她脸颊的瞬间,那张几乎不能找到足以被称为“表情”的表情的脸上,眼睛仿佛突然还魂一样睁开。根本不需要眨眼思考理清现状,异色的双瞳立刻锁定了我的脸。
“哇啊啊啊啊!!!”
被吓了一跳的我惊叫着向后倒下。
叶为轻眨了眨眼睛,“叫再大声……也吓不倒我的……”
“吓你?我吃饱了没事闲着的么?我被你给吓了!活着就早点吱声啊!装死吓人很好玩吗?”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算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叶为轻的声音气若游丝,这种情况下就算是我也没办法真的生气。
“还能动吗?”
“动不了……肋骨……断了三根……插进了肺里……”
“我靠你要不要这么淡定啊?还在自己分析伤势!你这他妈的叫致命伤!放着不管再过个把小时你就挂了!”
“你不会让我死……”
“好吧,你说对了。我确实不会让你就这么死翘翘。”
我只能捂脸以示对“转轮王”滔滔不绝的敬意并压抑住从心底涌上脑海的巨大挫败感。
也只有这号人物才能有这个本事,让人明明赢了却搞得像是一败涂地般惨不忍睹。
她说得没错,我不会让她死掉。这次的事件我不能杀人。有任何一个人死在我手里,我就完蛋了。
我扶着没办法自己行动的她,走到一边放着的那张上面留着毛毯,大概晚上也会用来当床用的沙发旁。
被当作枕头的靠垫上有几根很长的黑发。
这个发现让我愣了一下。
女孩子应该获得稍微好一些的待遇,我觉得这应该是大多数情况下的普遍标准。
所以刚进这间房间的时候,我还以为这个沙发是给叶为贤睡的,而叶为轻是睡在角落里那张稍微更舒适一些的床上。
“对那个废柴是不是太好了?”我低声呢喃。
“嗯?”
“没什么。”
我摇了摇头敷衍过去,慢慢把叶为轻放到沙发上。
这个过程就算我再怎么小心,碰到伤口也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可是叶为轻脸上一点变化都看不出来,就好像受伤动不了的是别人。
坐稳之后,她再次看向我。
“你刚才到底……做了什么?”
“我刚才什么都没做啊。”我急忙扭过头,装作对这个房间很好奇地左顾右盼。
无论叶为轻怎么对她弟弟,也是她的家务事。哪怕这个弟弟再怎么混蛋,这种事情也不是我应该插嘴的。
“什么……都没做?那……我是怎……怎么受伤的?”
“哦哦,你是说那个啊!”
“我还能……说别……别的什么……吗?”
“我走神了不好意思。”我点头道歉,偷偷地松了口气,“刚才我就是用了我跟你说的那招啊,卫家的禁手‘逆火’。”
“我都不知道……你是……怎么出招……”
听起来“转轮王”的自尊似乎因为自己连看都没看到我的出招方式而受到了伤害。
对此我只能苦笑。
尊严这种东西,一旦放错了地儿,百害而无一利。
如果我和叶为轻是不共戴天的敌人,她下次大概就会为了要破解我的禁手,选择再一次和我对峙吧?就算明知道这是找死。
“很正常啊。之前死在这招手底下的人没一个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这招……那么强?快到没有……没有人……看得见?”
“那倒不是。‘逆火’本来就是让对方不能看见的招数,动态视力再好也等于零。”
“逆火”的本质是以杀气强行封死对方的五感,让对方的意识陷入停顿。在那几秒钟甚至连时间流逝都感觉不到,自然不可能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砍了一刀。
想要躲过去,理论上说不难。据说练到心如止水的话,杀气影响不到,自然就没有效果了。
不过我个人觉得,与其考虑辛苦练到那种基本上只能在小说里面看到的境界,不如去考虑一下更容易的应对策略——比如说千夜拓诚的那一手。
不过这些当然不能告诉叶为轻就是了。
“这么强的……斩击……还有……那样的特性……你果然很厉害啊……”
“啧……厉害的是卫家的招数,不是我。”
“那是你的……招数啊……你不是说……除了你之外……没有别人会的吗……”
“禁手这种东西哪有那么简单啊?是它支配我,不是我支配它。”
喉咙发出的笑声有些苦涩,这应该并不是我的错觉。
我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用上禁手,原因就在这里。
7岁学会了这招,如今17了,十年光阴如白驹过隙,当年的景象还历历在目。
无论禁手本身还是它所带来的东西,我都未曾成功控制过。
就好像是我在7岁时候透支了人生信用卡上的所有才能额度,时隔多年也不曾获得任何成长。
就好像命运的山路在7岁那年上到了顶峰,自此之后便只能不断坠落。
我并没有坚强到对此毫不在意的地步。“当年没有学会禁手”的假想,我也不止想过一次两次了。
“刚刚……动手之前……明明说得……那么自满的……”
“壮声势的时候当然要说的自信一些了,实际上是不是那么回事只有自己心里才清楚啊。”
“没想到……你会跟……跟我说这些呢……”
“对啊,我也没想到我会跟你说这些啊。”我耸了耸肩,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没、没关系……慢慢练……就可以了……”叶为轻艰难地抬起手拍了拍我的肩,“有志者事竟……咳咳!”
话没说完,被伴随着鲜红液体从嘴里喷出的轻微咳嗽打断了。
“肺都被捅穿了就不要说这么多话啊!”
“没事……反正不会死……”
“你还是先把药灌下去吧,这么话痨怕撑不过一个小时啊。”
我从口袋里摸出了先前从乌月兰那里拿到的练金药,打开了盖子递向叶为轻嘴边。
可她别过了脸,避开了药瓶。
我愣住了。
这种对我没有任何作用的特效药,在别人那里有几近起死回生的效果。而作为唯一可知副作用的剧痛,对叶为轻来说似乎也无所谓。
我想不出她不喝的理由。
“你现在可以……说刚才想说……的事情了……”叶为轻再次开口,“把我弄伤……就是为了……这个吧……”
“那也先把药喝下去再说,万一你死了这事情就褶子了。。”
“你还是先……说吧……等会再吃药……”叶为轻低下头,“我有我的……立场……可以战斗的时候……不能听你说话……”
我看着叶为轻顽固的样子,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真不知道这个女孩儿到底有什么必要固执到这个份上。
不过……立场……吗?
看来那个情报果然是真的啊。
“喂,我说,叶学姐,你没必要为叶为贤做这么多的。”
“他是……是我弟弟……”
“是嘛?”我轻声反问,“其实你不姓叶吧?”
“诶?”叶为轻发出了不明所以的傻傻的声音。
“其实你不姓叶,叶为贤也不是你的弟弟,你的家人也和你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对吧?”
“……不要……开玩笑……他当然是我弟弟……”
叶为轻露出生硬的笑容,像是真的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
我头一次在叶为轻脸上看到这么明显的表情。
对于一个习惯了板着脸的人来说,这个反应实在是太过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去年平安夜在八宝山公墓,乌月兰被戳破秘密时候那张好像心里有什么最重要的东西坏掉了的表情,浮现在我的脑海。
如果继续追问下去,那个表情会不会也出现在叶为轻的脸上?
告诉我这些情报,并替我安排下这次行动所有策略的那个家伙说过,想要在谈判中获胜,最直截了当的办法就是先把对方的精神意志摧毁。
他还说过,要靠嘴皮子解决一件事情,一定要找做得了主的人谈话。
虽然从叶为轻的话里面听来,好像她的决策还要受到别人的限制,可是实际上此时此地她就是最高决策人,甚至可以凭她的判断直接绕过叶为贤便作出最终决定。
她就是我需要说服的人。
问题仅仅在于,要想办法瓦解她的这份荒诞无稽的固执。
……也好,能成功救到公输沐雨,其他都是次要的。
反正我被人记恨的事情,也不差这一件。
“对不起。”
“没关系……以后别……别乱开玩笑……”
“我不是说那个。我是为我接下来要说的话道歉。”我带着歉意摇头,“故意戳穿你不想提起的过去,对不起。”
叶为轻就要恢复平静的脸被染上了恐惧的神色,双瞳迅速地缩小。
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阻止我,她竟然忍住了身上的伤痛猛地站了起来。
这样的意志力着实让人叹为观止。
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
“转轮王”显然已经丧失了判断力。
我是为了要戳穿她的过去而道歉,却不是为了要逼问她的过去而道歉。我早已知道了那些事情,就算阻止我说出来,也不过是逃避现实的鸵鸟主义罢了。
而且,她连自己刚刚做过的伤势分析都忘记了。现在的她可是已经重伤到就快死了,哪可能还剩下阻止我说话的力气?
刚刚站起来,还没来得及露出什么凶狠的表情进行威慑,叶为轻便直挺挺地朝着我倒过来。
我急忙扶住了她。
“不要……”
叶为轻的身体感觉不到一点力量,头靠在我的肩膀上连站都没办法站稳,嘴里却还挣扎着说出阻止我的话语。
好软啊……
实在不能理解她为什么要坚持到这个份上,我不禁开始逃避现实。
卫飞!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对不起。”我以掌根重击额头唤回意识,重新把叶为轻扶回沙发上,“为了我自私的目的,不这么做不行。你可以恨我,但你阻止不了。”
我拿银针刺进叶为轻的穴位,完全夺走了她继续行动的力量,然后掰开她的嘴把炼金药强行灌了进去。
看着这个双眼渗出泪水,渐渐远离物质上的生命危机,却不得不落进精神深渊的少女,我用尽全身力量做了一个深呼吸,借着吐气极限的瞬间的脱力感驱散了心底所有的同情。
“叶学姐,你没必要这么帮叶为贤的。”
“他是我弟弟。”
“他不是你弟弟。你只是个被抱错的孩子,和他没有血缘关系。”
18年前。
在医院里面,同一天出生的孩子有三个。
在各种措施不完善的当时,因为命运或者神的玩笑,或者因为名为概率的魔鬼所安排的巧合,这三个孩子的家长不约而同地把别人的孩子抱回了家。
等到其中一家人发现到这个愚蠢错误的时候,已经是5年以后。叶家夫妇从别家手里抱回了自己的亲生孩子,取名叫叶为贤。而那个名叫叶为轻的少女的亲生父母,却早已不知所踪了。
“没有血缘他也是我的家人……”
“在他们把你赶出家门的时候就已经恩断义绝了。”
6年前。
少女身怀的超能力觉醒,过于强大的力量她完全无法控制。
她所依赖着的家人对此感到恐惧,背叛了她相信的那些没有血缘支撑的脆弱亲情,把她卖给了人贩子。
如果没有“楚江王”在全国各地秘密搜寻超能力者的行动,她现在不知道生活在哪个人间地狱里。
“他们养了我12年……”
“养育之恩不是早就两清了吗?”
1年前。
叶家夫妇娇生惯养的儿子终于闯下了大祸,被学校开除了学籍,同时恶名传遍了教育界的横向情报网络,没有任何一个学校愿意接受这样一个劣迹斑斑的混账。
这个时候,叶家夫妇顺着已经名扬天下的“转轮王”之名,找到了当年被他们遗弃的女儿,求她看在亲情的份上,帮她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重新做人。
就算取得了阎罗之名,少女终究做不到心如铁石,还是帮了这些混蛋一把。
“叶为轻,你到底在想什么?”我抓住她的衣襟,把她从沙发上拉了起来,“那个地方不是你的家,你回不去了。”
“我除了那里还能去哪?”
叶为轻这么问,濒临崩溃的脸上泪洪早已决堤。
人陷入绝望的时候会抓住所有可以抓的东西,哪怕那只是一根稻草……吗?
就算接下来要说的材料都是事实,可是要把别人的思念利用到这种地步,一定会下地狱的吧。
……也罢。能够把叶为轻拉到这边来,剩下的一切都好办得多了。
反正“紫麒麟”犯下的罪过,早已罄竹难书,也不差这一桩。
“武侦高还有人在等你回去。”
“……江近松不会等我。”
“我说的不是江近松。更不是周行空甚至莉莉娅·杨。”我抬起手,指向上海武侦高的方向,“有个这几天一直在寝室里面和别人切罪恶装备的家伙会把你当作家人的。”
“诶?”叶为轻茫然地看着我,眨了眨眼睛。
“我可没绕你圈子啊!”我紧张地摆手,“我说得真不是江近松。”
虽然那家伙确实是在寝室里面切了两天罪恶装备,但他毕竟不是一个人切的,还有个对家。
没错,我说的是李航。
虽然没有具体问过,不过这个想法应该不会有错。
李航那么听他老爹的话,他对待一个人的态度就算不和他老爹完全按一样,至少也会受到他老爹相当程度的影响。
对“楚江王”来说,“转轮王”应该不仅仅是个弟子。
上次我在北京下了那么乱来的命令,李长川居然一句指责都没有,事后想想便觉得不对头。
那个老爷子是新中国第一批特种兵的教官,骂人打人是家常便饭,远远比洛克斯要吹毛求疵得多,鸡蛋都能被他挑出骨头来,怎么可能会这么便宜我?
联系一下其他的情报进行推断,能够想到的理由就只有一个:因为我胡作非为之前,在北京市东城区前门东大街9号救了他的“女儿”。
“是这样啊……”
叶为轻低声呢喃。
我松开了手,拔掉了银针,任她坐倒在沙发上。
能够说的话我都说了,剩下就只等她想通了。
至于她最终会不会得到我想要的答案,其实我并不太清楚。
虽然帮我制定计划的人保证一定会成功,可是我不太信得过那个家伙。
不知道等了多久,叶为轻脸上所有的表情才都消失不见,重新恢复了冷静。
“呐,叶学姐。”我不安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能听我说两句吗?”
“说吧。”
“帮我一把,把叶为贤交给我。”
“交给你?”叶为轻抬起头,像是很意外似的,“你要做什么?”
“我不会杀他的。我需要的只是给幕后黑手‘“紫麒麟”绑架了叶为贤’的信息而已。当然我也不会让幕后黑手杀了他的。”
“这样吗……你不用跟我商量,因为你已经抓到他了啊。”
“你同意我把他带走了?”
“嗯。”叶为轻干脆地轻轻点头。
这么配合的态度远超过预期。
虽然我是完全按照最初的计划执行,没有出任何差错,但这个效果未免也太立竿见影了。
……该不会是我搞错了什么细节吧?
算了,反正目的已经达到了。就算真漏掉什么细节,也等救出了公输沐雨再说。
“那我先走了。不能让叶为贤在厕所里面呆太久,醒了就麻烦了。”
“等一下。”
“还有什么事吗?”
“你用什么方法弄晕他的?我一点声音都没有听到。”
“催眠瓦斯。”
“那样也不至于……”
“加倍剂量从通风口灌进去就行了,反正换气扇是坏掉的。”
“执行计划的人不会睡着吗?”
“不会。早就有防备了。”
“连防毒面具都准备了?真厉害。”
转轮王像是真的由衷感到钦佩,让我有些脸红。
其实我根本没有准备什么防毒面具。就算有这个打算,也没有这个时间和金钱。
只是因为执行计划的人压根就没办法睡着,很难受到催眠瓦斯影响罢了。
只有这种时候才会觉得学生会长大人真是靠得住啊。
我不好意思地苦笑着再次跟叶为轻道别,然后走出了房门。
就在这时——
“啊!!”
厕所方向传来了惨叫。
是乌月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