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在绝对黑暗中亮起的、冰冷如紫晶的眸子,带着无声的审视和一丝玩味的弧度,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烫在铃音的视网膜上,也烫在她因恐惧而狂跳的心脏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冰冷的窗玻璃紧贴着她滚烫的脸颊,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清醒。她僵在窗前,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大脑,又在下一秒冻结,全身的感官只剩下那双穿透黑暗、穿透玻璃、仿佛能看透她灵魂深处的紫色眼睛!
是谁?!教会暗哨?不可能,没有哪个守卫会这样潜行!是幻觉?是过度紧张下绝望的臆想?但那份冰冷的、非人的穿透感是如此真实!
就在铃音的神经紧绷到极致、即将断裂的刹那——
“咻!”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夜枭振翅般的破空声!
一点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黑色物体,带着微弱的气流扰动,精准无比地击打在铃音紧贴的窗玻璃上!
“嗒。”
一声轻响,如同雨滴敲窗。
铃音吓得猛地向后一缩,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她下意识地捂住嘴,才没有惊叫出声。定睛看去,只见一枚小小的、不起眼的黑色石子,正粘附在窗户外侧。紧接着,那枚石子竟如同活物般,极其缓慢地、无声地向下滑动,最终消失在窗沿下方的阴影里。
一个再清晰不过的指引:下来!
是那双紫瞳的主人!她没有恶意?至少……现在没有?或者,她需要自己?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疑虑。外面是已知的、散发着圣光恶臭的死亡地狱,而窗外这片未知的黑暗,至少提供了一线渺茫的生机!铃音不再犹豫。
她猛地转身,动作因为紧张而有些僵硬。目光在奢华却冰冷的房间里急切扫视。武器!她需要武器!窗栓!她扑到窗边,双手抓住那根沉重的黄铜窗栓。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稍微镇定。她用力摇晃、扭动,试图将它从卡槽中拆下。但这窗栓设计精巧,异常牢固。汗水顺着她的额角滑落,滴在窗框上。
时间不多了!巡逻守卫的脚步声似乎正在靠近!
“咔哒!” 一声轻微的脆响!在铃音用尽全身力气、甚至不顾可能发出声响的猛力掰扯下,那根粗壮的窗栓,竟真的被她从底座上硬生生掰断了一端!断裂处参差不齐,形成一根不算长、但足够坚硬、末端锋利的金属棍!
就是它了!
她紧紧握住这根冰冷的、带着毛刺的“武器”,粗糙的断口硌得掌心生疼,却带来一丝微弱的安全感。她深吸一口气,再次回到窗边。
推开窗户!沉重的木窗轴发出“吱呀——”一声令人心颤的呻吟!在寂静的夜里,这声音无异于惊雷!
铃音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立刻停下动作,屏住呼吸,侧耳倾听。外面巡逻的脚步声似乎停顿了一下,接着,一个粗嘎的声音隐约传来:“什么声音?西边二楼!”
糟了!被发现了!
恐惧瞬间化为决绝!铃音不再顾忌声响,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推开窗户!冰冷的夜风瞬间灌入,吹得她单薄的圣装紧贴在身上,刺骨的寒意让她打了个哆嗦。她毫不犹豫地翻身爬上窗台!
二楼的高度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深邃。下方是修剪整齐的草坪,在清冷的月光下泛着惨白的光泽,更远处是茂密的冬青灌木丛,投下浓重的黑影。围墙在几十米外,火把的光芒和守卫的身影清晰可见。她能听到守卫急促的呼喝声和盔甲碰撞的铿锵声正快速向这边靠近!
没有时间犹豫了!
铃音闭上眼,双手紧握窗栓,心一横,朝着下方那片看似柔软的草坪,纵身跳了下去!
“呼——!”
风声在耳边呼啸!失重的感觉让她胃部翻腾!
“噗通!”
身体重重砸在潮湿的草地上!预想中的柔软并未完全抵消冲击力!一股剧痛瞬间从右脚踝炸开,如同被铁锤狠狠砸中!她闷哼一声,疼得蜷缩起来,眼泪瞬间涌出!但求生的欲望让她死死咬住嘴唇,没有发出痛呼。她知道自己肯定扭伤了,甚至可能骨折!
“在那边!草地上!” 守卫的吼声和杂乱的脚步声已经近在咫尺!火把的光芒开始照亮她周围的草坪!
铃音顾不上脚踝的剧痛,连滚带爬地挣扎起身,拖着剧痛的右脚,踉跄着、拼命地朝着最近的、那片浓密的冬青灌木丛扑去!每一步都伴随着脚踝钻心的刺痛和草地湿滑的踉跄!
“站住!异端!!” 冰冷的怒喝伴随着破空之声!一道寒光擦着她的耳畔飞过,“夺”地一声钉在她前方的树干上——是一支弩箭!箭尾兀自震颤!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铃音吓得魂飞魄散,爆发出最后的力气,猛地扑进了冬青灌木丛!
茂密带刺的枝叶瞬间包裹了她,划破了裸露的手臂和脸颊,带来细密的刺痛。她蜷缩在灌木丛最深处,心脏狂跳得如同擂鼓,几乎要冲破胸膛!她死死捂住嘴,连呼吸都屏住,透过枝叶的缝隙,惊恐地向外望去。
几支火把的光芒在灌木丛外晃动,照亮了守卫们狰狞的脸孔和锃亮的盔甲。
“搜!她跑不远!肯定躲在这附近!” 一个队长模样的守卫厉声下令。
“大人,看!窗户开着!她跳下来了!” 另一个守卫指着二楼的窗户喊道。
“分头找!仔细搜这片灌木丛!还有围墙边!她受了伤,跑不掉!” 队长拔出了腰间的长剑,剑锋在火光下闪烁着寒芒。
沉重的脚步声在灌木丛周围散开,火把的光芒如同探照灯般扫过每一寸土地,离铃音藏身的位置越来越近!她能清晰地听到枝叶被拨动的声音,甚至能闻到守卫身上散发出的汗味和金属的冰冷气息!
完了!要被发现了!铃音绝望地闭上眼睛,握紧了手中那根冰冷的窗栓断棍,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就算是死,她也要……
就在一支火把的光芒即将穿透她藏身的枝叶缝隙,一只覆盖着铁手套的大手即将伸进来时——
异变陡生!
“噗!噗噗噗!”
几声极其轻微的、如同石子落水的声响从围墙方向传来!
紧接着,围墙上方和墙根附近的几支熊熊燃烧的火把,竟在同一时间,毫无征兆地熄灭了!仿佛被无形的巨手瞬间掐灭!那片区域瞬间陷入一片突兀的、令人心悸的黑暗!
“怎么回事?!”
“火把!火把怎么灭了?!”
“有敌袭!警戒!!” 守卫们顿时一阵骚乱,惊呼声四起。原本集中在灌木丛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到了围墙方向!光线骤暗,他们的视线也受到了极大影响。
机会!千钧一发!
铃音的心脏狂跳,但她强迫自己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她顾不上脚踝的剧痛,用尽全身力气,手脚并用地从灌木丛的另一侧、远离守卫的方向,悄无声息地爬了出来!冰冷的泥水浸透了她的衣物,荆棘划破了皮肤,但她浑然不觉!
她拖着剧痛的右脚,依靠着黑暗和灌木的掩护,跌跌撞撞地朝着行馆后方、远离主路和围墙的、更幽深的河岸方向挪去!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冷汗浸透了她的后背。她不知道那黑暗中的援手是谁,但此刻,那是她唯一的希望!
“在河边!她往河边跑了!” 一个眼尖的守卫似乎发现了她的身影,指着河岸方向大喊!
“追!别让她跑了!” 守卫队长怒吼,带着人绕过灌木丛,举着火把追了过来!脚步声和盔甲碰撞声如同催命的鼓点,在身后迅速逼近!
铃音绝望地回头看了一眼,火光已经照亮了她身后不远处的路径!她拖着伤腿,根本不可能跑过全副武装的守卫!
就在这生死一线之际!
“哗啦——!”
她前方不远处的河岸边,一片茂密的芦苇丛突然剧烈地晃动起来!紧接着,一个低沉的、如同野兽威胁般的嘶吼声从芦苇丛深处响起!声音不大,却充满了原始的暴戾气息!
追在最前面的两个守卫猛地刹住脚步,警惕地举起武器和火把对准芦苇丛!
“什么东西?!”
“小心!可能是魔兽!”
就在守卫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吸引注意力的瞬间——
一道比夜色更浓的阴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从铃音侧后方的另一簇灌木中滑出!速度快得只在视网膜上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
铃音甚至来不及反应,只感觉一只冰冷、却异常有力的手猛地捂住了她的嘴!另一只手则如同铁箍般环住了她的腰,将她整个人向后拖去!力道之大,让她完全无法反抗!
“唔!” 铃音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拼命挣扎,但那只手捂得极紧,让她发不出任何声音。她闻到一股极其清淡、却带着冷冽气息的、如同雪后松针般的味道。
“别动!想活命就别出声!” 一个冰冷、低沉、带着不容置疑命令感的女声,紧贴着她的耳畔响起!那声音如同冰珠落玉盘,清冽而毫无温度。
是那个紫瞳的主人!她来了!
铃音瞬间停止了挣扎,身体僵硬地被拖进那片浓密的灌木丛深处。她能感觉到身后紧贴着一个高挑而充满力量的身体,对方的气息平稳得可怕,仿佛刚才那鬼魅般的行动对她来说如同呼吸般自然。
守卫们还在河边与芦苇丛中的“东西”对峙,火把的光芒摇曳不定。
“出来!什么东西装神弄鬼!” 守卫队长厉声喝道,举剑对着芦苇丛。
“吼——!” 又是一声低沉的、充满威胁的嘶吼从芦苇丛中传出,带着某种奇特的共鸣,在寂静的河岸边回荡,显得更加阴森恐怖。芦苇丛晃动得更厉害了。
“放箭!把它逼出来!” 队长下令。
“咻!咻咻!” 几支弩箭射入芦苇丛,发出沉闷的入水声或折断声。但除了更剧烈的晃动,没有任何东西出来。
趁着守卫们注意力完全被吸引、火光也主要聚焦在河岸方向的宝贵间隙,捂住铃音嘴的那只手微微松了松力道,冰冷的声音再次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走!跟着我!一步都不许错!”
话音未落,环在她腰间的手猛地一紧,一股巨大的力量传来,铃音感觉自己几乎是被半抱着、半拖着,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藏身的灌木丛,如同两道融入夜色的影子,朝着与河岸相反、行馆后方最偏僻、最黑暗的角落——一片堆满废弃建材和腐烂杂物的区域——疾速掠去!
铃音忍着脚踝钻心的剧痛,尽量配合着身后之人的步伐。她能感觉到对方动作的精准与迅捷,每一次落脚都避开了可能发出声响的枯枝碎石,如同在黑暗中起舞的精灵。身后守卫的呼喝声和芦苇丛的异响渐渐被抛远,但死亡的威胁并未解除。
她们穿过散发着霉味的废弃木料堆,绕过锈迹斑斑的铁桶,最终停在了一堵爬满枯藤、看起来异常厚实的石墙下。墙根处,在浓密藤蔓的掩盖下,赫然隐藏着一个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黑黢黢的洞口!一股阴冷潮湿、带着泥土和苔藓气息的风从洞内吹出。
“进去!” 身后的声音不容置疑,同时松开了捂住铃音嘴的手,但那只环在她腰间的、冰冷而有力的手臂却并未移开,仿佛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铃音看着眼前深不见底的黑暗洞穴,又回头看了一眼远处仍在骚动的守卫火光,最后看了一眼身后这个救了她、却又浑身散发着冰冷与危险气息的紫瞳女子。月光吝啬地勾勒出对方模糊的轮廓:高挑纤细,一身紧致的深色衣物仿佛融入了夜色,脸上似乎蒙着什么,只露出一双在黑暗中依旧幽光闪烁的、冰冷锐利的紫色眼眸,此刻正毫无感情地注视着她。
没有退路了。
铃音深吸一口带着腐殖质气息的冰冷空气,忍着脚踝的剧痛,咬紧牙关,朝着那未知的、散发着危险气息的黑暗洞穴,一头钻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