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记得我吗？”黑暗中女子颤抖着嘴唇，心中没有太多的期待。
“你是……嗯……我想想……你的脸我很熟悉……你很像我，可你又是谁？”
一样的结果。
“我希望你能想起来，因为你也许不会再是你。”
这个年迈的女人，这个不该存在的人，低下了如羽毛般轻飘的头。空荡荡……泛不起一丝涟漪。
还是没有得到她所需要的东西。
女子为年迈女人的眼睛蒙上白色的纱布，纱布隐隐泛起的白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亮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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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白天充斥着生老病死，可一旦夜幕降临，即使窗扉洞开灯火通明，也抵挡不了那层可怖的静谧与未知的恐惧——比如“太平间”。
“钟彧啊钟彧，你真是犟的跟头牛一样。都说了明早再来明早再来。怎么硬是要在大半夜来啥太平间，乌漆嘛黑的还不能用手电照明，嘶~还冷。”
小夔打了个冷颤不停地抱怨，跟在我身后不安地张望。
“不能照明确实没辙，但依我愚见这个时间点来找有关尸体的档案，刚刚好。”
根据我的调查，太平间的入口与内部均有值班室，还分布有监控室、档案室、解剖室、冷藏室及大大小小的停尸房且数目未知，每个工作室都有三四个值夜班的护士与医生。不想被发现只能进入灵体状态，而且绝对不能开手电，不然监控室的保安会看到行走的光源，无意中就会制造“闹鬼”事件，引起骚动非常不利于此次行动。
顺着潮湿的楼道一路向下，右手边就是停尸房。
停尸房每隔几间就会露出一条漆黑的过道，过道的尽头没法用眼睛看清楚，隐约之间可以感到一股莫名的凉意。
太平间的走道出奇的安静，灯光忽明忽暗，依靠着灯泡明亮的一瞬，我窥见左前方不远处有间值班室，那种错觉，就好像本不存在的东西突兀地出现在你眼前。前台坐着一位护士衣着的人，可我看不清她的脸，她的脸颊因为嘴里的某个东西时而凸起时而凹下，嘴唇慢慢被撑开弥漫出苍白的烟，可灯一暗她就消失在我的眼前，再亮的下一刻，我丢失了她的踪影。
“是错觉吗？”我惊出一身冷汗，“小夔，刚刚你有注意到值班室里坐着一个护士吗？”
小夔一听，更用力地抓住了我的手臂；“哪有什么人？你可别吓我啊。”
“叮——叮——叮……”
右边的停尸间里传来细细簌簌的叮叮声，通风扇没有运作，柜子把手上拴着的铭牌如风铃般摇曳。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
碰撞的声音突然失去了控制，充斥我的耳蜗。在我即将被拉入漩涡般的昏沉之中时，那声音却戛然而止。
全身被裹挟的透不过气来，试图加快步伐但前进的双脚犹如被章鱼的触手缠住显得异常沉重。
“钟彧，你脸色很不好。”小夔看出我有点不对劲，“要不我们撤吧……改天再来。”
“别担心，我没事的，接着走吧。”
“啊。我没担心你，我担心我跑的时候拽不动你。”
一步一步的向值班室挪动，费力地靠近窗口我才确认无人在内。
可能，是我眼花了。
桌子被啃食的破烂不堪，露出奇怪而又参差的齿痕，不像是人的牙齿。桌上摆放着电脑和茶杯，引起我注意的是一份残缺的报纸，被撕扯得只剩下半截，可以感觉到那个人的动作很匆忙。
简单看了几眼报纸上面的批注、笔记以及被圈起来的一段文字，在干涸的红墨水和纵横的褶皱下依稀可以辨认：“丢失……城南公墓……具，但仍有……来……间。”
笔记记载：“……为……快走！”
批注：？？？
可以推断出这份报纸发行于08年，因为其实时报道了08年的“大流感”事件。上面记载：环雾城因防护工作迅速精准未造成大规模的人员感染而闻名于世。
“可现在都13年了，谁还买五年前的报纸啊？”小夔小心翼翼地将报纸叠好放入荷包，“指定是哪个无聊的医生用来吓唬女护士的。”
我苦笑一下，紧绷的神经稍微得到舒缓，顺着墙壁继续前进，值班室旁边就是一间监控室。透过窗，背对着我们的六个显示屏只有一个在黑暗中闪烁着白光，然而就在一瞬间，我能肯定我没看走眼，小夔也能做证，白光中一闪而过数道黑影。
我倒吸一口凉气，小夔也打起了退堂鼓：“要不咱撤吧，钟彧，不丢人！这地方邪门的很，不宜久留！”
“不！”我看向小夔，“这大半夜的，来都来的，总得发现点儿什么再走呀。”
“……真是倔……”
“嘘……”我的耳朵似乎感知到了什么，“仔细听，有哭声……”
小夔的苦瓜脸蒙上了一层更加厚重的阴霾：“饶了我吧，大半夜的太平间里还有哭声。”
我猫着腰向声源接近，在太平间的一处边缘地带，门上写着“更衣卫生室”与“亲属告别室”，应该是这儿了。
极为反常的是门没锁，简直就是在诱惑我进去。但我还是谨慎的用手指轻点了一下门，微微露出一丝缝隙，可惜里面一片漆黑，看不到半点鬼影。
“吱呀”一声，门自己敞开了，在我没动它的情况下就这么自己打开了。
而我听见的哭声也就此停住。
慢慢走进房间，在没有感知到外人的气息后，我打开手机的电源光，微弱的光被黑暗蚕食，我试着搜索声音的来源，揣测也许是有人录下了哭声放在这个房间引诱我们进来。
可惜，我错了。
在我的面前，赫然有人坐在沙发上！
“谁！为什么你没有人的气息！”小夔顺着光线，看向那个人，手中的鬼火蓄势待发。
“提示！进入未知空间！提示！进入未知空间！”
“What？又来。”
我猛回头，身后的门砰然紧闭，遁入阴暗，手机的光也消散了。
再回头，座位上，那道漆黑的身影背对着我们，散发出滚滚恶臭。
我开启灵视、捂住口鼻，一阵恍惚之间，黑影拖着支离破碎的肉体汩汩流淌，身上的腐肉滑下、脱落，铺在地上撕裂成碎片，藕断而丝连。
“啪哒——”
那些掉下的肉抽搐着、扭曲着，嘶吼着，流出黑色脓液，如毛虫一般疯狂蠕动。
“鬼火连发！”小夔当机立断。
我急忙将短剑切换为法杖配合小夔发出“火球”。
手中的法杖盘旋数秒后发出一团亮光，照亮了整个空间，这时我才发现：鬼影并不是背对着我们，他一直在盯着我！
肉在鬼火的吞噬下发出乌鸦般凄厉的嘶吼，被火灼烧而扭曲成奇怪的形状，缩成一团后泵出数道黑色的尖刺！
“切换——手枪。”“双重鬼门！”
依靠身旁的货架作为掩护，向黑影打出六枪符水子弹。但子弹犹如打进腐烂的沼泽，未造成伤害。
“我滴乖乖，这是个啥玩意儿？看来只能用火烧了。”
小夔站到鬼门上，双手施展法术：“鬼火泉涌！”
而我瞄准那些妄图靠近小夔的腐肉，用火球全部击杀。黑影的肉全部掉光，露出凄厉的黑色骨架，它弯曲后折叠发出咯咯响声，紧接着迅猛的朝小夔冲了过去。
小夔的施法来不及回收，我将手枪切换为长枪，向骷髅扎了过去。向前冲刺的骷髅想要躲避脚下的攻击要么跳起要么前扑，而它选择了前者。
骷髅灵巧地跳了起来，长枪顺理成章地扎在了他的脚下。
“钟彧！你就不能瞄准一点吗？别让他靠近我啊！！！”
“莫慌！位置刚刚好——切换手枪，能量释放！”
骷髅脚底的长枪变为手枪，手枪能量释放擦枪走火，贯穿了骷髅的头部。
吱呀一声响，骷髅被打趴在地，趁着骷髅没有回复，我收回神器，又开了几枪。但我反倒有些困惑；“奇怪，我打中他了吗？”
“钟彧你在看哪儿啊！左边！”
小夔在提示我左边，可是左边什么都没有啊！
“糟糕！是障眼法吗？什么时候对我生效的？”
来不及思考了，我本能的向前扑倒，但慢了半拍鞋子后跟被削去了一块。
“一重鬼门——阻隔！”
只听见利刃划在石门上的声音，骷髅的后续攻击被小夔拦了下来。
“我是真看不见！小夔，多谢了！”
望向小夔，我劫后余生的笑容骤然消失——那个骷髅在小夔身后！
这个时候，朝小夔大吼“身后”她肯定会愣神一动不动，那么只能这样了“火球连发！”
“钟彧你个混蛋！”小夔侧身一闪，闪过了我的火球的同时躲避了骷髅的被刺一击，火球也击散了骷髅。
“我救了你，你怎么转头攻击我啊！”
“抱歉，小夔。因为刚刚那个骷髅跑到你身后准备阴你！”
“啊？”小夔赶紧跑到我跟前，与之前的位置拉开了距离，“可是我刚刚才看到那个骷髅在攻击你啊，什么时候跑到我后边了？”
奇怪，很奇怪。我瞄准骷髅时我和小夔都看得见，但之后有段时间我看不见小夔看得见，然后突然我看得见小夔看不见，莫非这玩意儿只要丢失视野就会看不见了吗？
“小夔，我推测大概丢失视野就会……”
我的心脏突然一阵钻心的疼痛，全身紧绷抽搐冷汗直流。
“钟彧——”
我低下头难以置信的看着胸前被贯穿的骨刃，喉咙被大量的鲜血冲击，呕吐般倾泻，浓厚的血腥味冲刺着口腔完全说不出话来，疼的说不出话来。
滚烫的红色液体从利刃淌过我的双手，炽热而粘稠，我模糊的双眼看到小夔惊恐而愤怒的脸，她叫着我的名字，但又好像没有。
“猜得不错嘛，可惜不完全对。而且——从一开始就有两只哦！”
“谁，在，说……”声音从耳边传来，是另外一个骷髅吗？
我无力的跪倒在地，骨刃留在了我的心脏，骷髅被小夔无情的碾碎成粉末。
太快了，一切发生的太快了，挂彩的也太快了——意识……消散了。
“钟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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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经只是一个普通人，但我家与生俱来就拥有一个宝贵的特质：不对未知产生恐惧。如此简单的特质，说不出来的的没用与废物，让钟家在这个世道很难存活，因为特质是资质、是资本、是横行于这片土地的本钱。
“你看张家、李家、吕家、王家……这几大家族哪个不是天赋异禀，哪个不是天之骄子。在儒释道三方都有威望，家大业大、有权有势……”
青年压低了帽檐，听着眼前老父亲的数落。他们跪坐着，挺直了腰杆不妄发一言。
“我求人，让人教你，可你仍是烂泥扶不上墙，要资质没资质，要能力没能力，就这你还想吃这碗饭？”老人的情绪越来越激动，面对自己废物儿子，攥紧了拳头，恶狠狠的把气撒在了身前的桌案。
“我们钟家的资质就这样了，还能怎么办？不对未知产生恐惧？不就是比别人勇敢一点了吗？说白了约等于没有。”
青年终于发话了，一如既往的顶嘴，一如既往的满不在乎，“我吃这碗饭，不需要什么资质，我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追求的东西。”
“想法？想法能当饭吃，能让你闯出一片天？你追求的东西根本不是你能得到的！我要怎么教你才能让你认清现实，扇你几巴掌还是让你出去直接去闯荡？出去闯荡？哼哼，你活得下来吗？”
“那就试试看吧！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在这儿不是闲着就是被您老人家训，真不如出去见见世面。”
“什么？”老人一愣，头随着青年起身微微仰起，“你站住！你有什么资格去和他们对抗……你真走？你别到时哭丧个脸回来！”
“我会证明给你看的！我追求的东西即使名门望族看不起，但他们一辈子也得不到。”
青年走出家门，静静的关上木门。而我的意识也随之陷入一片黑暗，若即若离，飘忽不定。
我大抵是死了，但死的很仓促，仿佛没活过一样。好累啊，就这么美美睡上一觉也不错。
“好啦好啦，你还要在这儿待多久？”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搅了我的美梦。
“谁，谁在说话？”我环顾四周心茫然，神秘人、谜语人能不能滚出这片大地。
“是我啊！钟小夔。我的声音你听不出来？”
真是难以置信：“啊？我死了怎么还听见小夔的声音了，幻听了吗？”
小夔的声音略显无奈：“在那个未知空间里‘死’了，放在现实就是陷入沉睡，所以——”
“所以我现在其实睡着了是吧！”
“聪明啊，钟彧！你稍等，我现在就把你拉回来。”
突然我双脚离地，啊不对我不知道我现在有没有双脚，但我的后背我的全身好像没有了支撑，在飞速降落，在被疯狂的拉扯拖曳，刹那间猛然停住，我的身子不自主的抽搐一阵，瞬间惊醒。
“呼……”我睁开眼，大口喘着气，慌忙地摸了摸心脏。
还好，完好无损。只是天花板，略显陌生。
“你可算醒了！你足足睡了一小时你知道吗？”小夔满脸的担忧，却不想表现的过于明显。她拍了拍我打趣道：“你可真沉啊！把你抱着摔地上摔了好几次才和你的元神通上话，要不然你可就睡死过去了。”
正说着我就开始感受到后背的阵痛，原来是摔地上摔疼的。
“哎，你又救我一命，我……嗯……”
我的谢字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小夔打断了：“感谢之类的话不用了，现在该考虑考虑操纵骷髅的那个神秘人。”
“神秘人？我睡着的时候发生什么了？”
“喏！这个纸条：现在收手还来得及！让你尝点苦头就是要告诉你别多管闲事，这不是建议而是警告。”
嚯，还警告？直接无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