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园小径边的荒草沾湿了我的裤腿,本就严寒的天气在此刻冷到了极点。我的黑色外套上布满了水痕,在鬼火的照耀下闪闪发光。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冻得有些麻木,冷风从脖颈窜进我的腹腔,夺走了我仅剩的余温。毛衣配外套似乎显得有些单薄,不禁使我打了个冷战。
我搓搓手,朝手心哈口气,不由地感慨:“腊七腊八冻死寒鸦,果真不假。”
行走在浓雾中已有半小时,半个人影也没见着,就在一筹莫展之时,一只不明生物袭击了小夔,抢走了小夔挂在腰间的折扇。
“我的扇子!哎!抓小偷啊!”小夔一看自己心爱的折扇被不明物体顺走了,便顾不上标记鬼火开始疯狂追赶起来。
“别着急啊,小夔!等等我别走散了。”
这丫头,遇事也太冲动了!扇子丢了我再买一把就好了,没有引路的鬼火标记,要是跑丢了、迷路了怎么办呀。
但好在我的脚力尚存还跟得上小夔,只是突然的奔跑让我有点喘不上气来,头也晕晕乎乎。
我远远地看着小夔猛地起跳身体向前一扑,似乎捕捉到了什么东西,抓在手上洋洋自得,直到我走近时才发现原来偷扇子的“小偷”是一只兔子!
“哈哈,被本小姐给逮着了吧!”小夔揪着兔子耳朵,将折扇从兔口中夺走,那兔子倒也乖巧,没有死咬扇子不放。
“满意了没,钟大小姐!既然扇子失而复得,那我们来商量商量该怎么找路呗。”
“鬼火呢?沿着鬼火走呀。”
小妮子似乎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还怎么找鬼火呀!跑这么远根本看不见了,不顾他人擅自行动,会给同伴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清楚不!”
小夔垂着头,被训后心情有点糟:“哦,知道了。”
我拍了拍小夔肩膀,叫她别往心里去:“也不是在怪罪你,只是希望以后别冒冒失失的……待会儿再跟你仔细谈谈,前方似乎有状况,我们赶紧应对!”
就在我教训小夔时,我瞥见在前方不远处有白光若隐若现而且传来活人的求救声。
于黑色的浓雾中,逐渐浮现出一位穿着白袍的少年,他拼命地逃跑似乎身后有极其可怕的追兵。
“救命啊!快救救我!”看见我们,少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大哥大姐,救命啊!我身后……我身后有鬼啊!”
话音刚落,五个白骨骷髅出现在我眼前,我掏出符水子弹将其中两个击溃,小夔直接释放火苗将其余骷髅全部焚毁。
追兵尽数击败,那少年才如释重负,累倒在地。
“呼呼……好险好险,差点命丧黄泉。莱乌瑞尔保佑,莱乌瑞尔保佑……”
我走上前去,这位少年脸庞稚嫩,戴着眼镜梳着西瓜头,瘦削的脸上满是汗珠,鼻梁挺拔面容温和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但引起我注意的是他胸前佩戴的银白色挂坠,挂坠是一颗四叶草,四叶草正中镶嵌着一个小爱心。
我一把将他扶起,他仍旧气喘吁吁:“哇!真是女神保佑,能在荒郊野外的墓园里见到两个大活人,感谢二位救命之恩,鄙人铭记一生——啊,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温槐,温暖的温、槐树的槐。”
小夔关心的询问:“温槐兄弟,你在墓地里做什么,大半夜来阴气汇聚之地很危险的。”
温槐推了推眼镜开始说明情况:“实不相瞒,我是一名见习愈护者,侍奉女神莱乌瑞尔,为了成为正式的愈护者,受师傅之命前来调查城南墓地,原本以为只是一次试胆训练,准备来墓地大门口摘朵花就走,没想到真遇到鬼了!”
孩子越说声音越颤,身体不自主地发抖,刚才发生的事让他依旧惊魂未定。
我拍了拍他后背,安慰道:“没事的温槐,有鬼怕什么?你可是要转正成为愈护者的男人,怎能因为胆小害怕就停止不前,你也不想以后跟后辈们讲起自己转正的经历是如此的狼狈不堪吧。”
温槐狠狠地点头眨眼表示认同:“话虽这么说,但正常人看见血淋淋的白骨骷髅像我一般害怕才正常吧!也不知你们是什么人,怎么完全不害怕!难道你们是电影里面演的那个僵尸道长?”
哎,那位师傅也是心大,让未成年跑公墓来做任务……看把孩子吓得,把电影都当真了。
小夔听后也是连忙做起了介绍:“温弟,我们不是道长,但也确实不是普通人。我叫钟小夔,他是钟彧,也是前来调查这片墓地的。”
“倒是你啊,温槐。”我紧接着问道,“你不是来大门口摘朵花就走吗?怎么跑到墓地深处了。”
温槐情绪激动起来,解释说:“都是误会啊!我来的时候碰到一大爷,不由分说地拉起我的手就是一顿乱侃,说是愈护者终于派人来驱鬼除魔了,我一听就愣住了,没等我反应过来,就被带了进来。之后我就迷路乱窜,不晓得过去了多久,本就身心俱疲还误打误撞碰到了一群白骨骷髅鬼,然后就撞见你们了。”
我继续追问:“有什么发现吗?”
“有倒是有,那些追我的骷髅,是我接近了一处坟堆从坟堆周围爬出来的。但是你们也看见了这里都是把死者埋入地下用水泥板盖住,根本不会堆起土包。所以,那座土包十分可疑,像是人为搭建起来的。走,我带你们过去,去看一眼就知道了。”
在热心少年的带路下,我们来到土堆前,而此举也正中敌人诡计。
坟堆很像老式的土葬,用石头围住后立块碑,通常碑文上会刻有死者的姓名与身份。正当我想仔细查看石碑上的名字时,周围浓雾将我们团团围住,随后切断了我与同伴的联系,独留我一人。
“你还真是执着啊,追我追到这儿来了,既然你一心求死,那我只好成全你。”
雾中传来熟悉的声音,是那个神秘的女子,她似乎有操控迷雾的能力,而且还能够从迷雾里将她的声音传到我的耳朵并隔绝我与他人的联系。
形势对我不利,贸然进攻也不知敌人方位,先防守一波。
“你说你,执着于这些尸体干什么,已死之人值得你花这么多时间追查吗?”
听了她的话我无言以对,毕竟一切的起始就是在医院遇袭,我也只是为了自己罢了。
片刻之息,女子突袭过来,敌人能利用雾气隐藏自己进行暗杀,那么势必在攻击前被雾气提前暴露自己。
侧后方!
我的头发被流动的雾气吹动,召唤出长剑挡住了女子凛冽的匕首。匕首在我眼前划过十字弧线,刀光剑影中,仅瞥见女子蒙面带有眼罩。
眼罩——我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咖啡店女老板的模样。
一波进攻后,女子再次发动突袭,第一刺直奔眉心,我摆头躲开长剑顺势抵住身后保持平衡。
第二刺扎向我的心脏,我抓住她的手腕遏制了她的进攻。
两次试探无果,她冷哼一声。
“傀儡操纵——匕首雨。”
那匕首脱手飞出,刺破我的外套,就在刺穿我的皮肤准备将我一击毙命之时,我切成手枪朝着匕首打出一发符水子弹改变了匕首的轨迹,匕首被弹飞,而我也因此失衡松开了手,让她遁入雾中。
短暂的试探让她明白近身作战无法将我击杀,而我也清楚了她是真的要除掉我。
“傀儡术?好稀奇的法术。”
我的自言自语没有得到回应,下一刻便有无数颗石子向我袭杀过来,我连忙护住头部,却被石子中的一根木刺戳穿了左手臂,顿时鲜血直流。
我垂下手臂,血液顺着木刺滴落于地,倘若刚刚我的手再举低一点点,刺穿的将是我的静脉。
“把手放的这么低,是生怕血流的不够快吗?”
女子的话语充满了嘲讽,紧接着发起追击,这次不是在四周,而是脚下!
微微振动的石板,从缝隙中冲出数根白骨,我躲闪不及右脚被贯穿了一个窟窿。
钻心的疼痛如轰雷般炸裂我的大脑,即使想疼的发出惨叫都无法做到。
地下的白骨、路边的石子、手中的匕首都能被远程操控,她不用现身就能等我失血过多而死,情况对我来说完全不利,但敌人已在我的包围圈下。
血流得差不多了,那我也不客气了——惊雷。
我切为法杖,对准地上流淌的血液释放雷电法术。浓雾本就是悬浮的液滴,在我的血液传导下,导电速度只会更快,而我因为法杖形成的天然避雷针避免了自己被误伤。
金色雷网斩断浓雾,如猛兽突袭侵占四方,在一片霹雳之中,我看见了女子黑色的身影,但雷电的速度岂是双腿可以比拟的?无差别的迅雷攻击击中了女子,女子一声惨叫,瘫软在地。
“被电的滋味不好受吧!”女子终归是肉身,此刻已没有逃跑的可能。
我一瘸一拐的靠近她,刚刚的战斗让我全身发热,头也有点晕乎。
不应该呀,我失去的血还不至于休克……怎么回事,似乎身体有点不太对劲。
“原来垂下手臂是为了加速放血形成血雾,好让你释放雷电法术,着实是小看你了。”女子回过头,眼里充满了嘲笑,“但你没考虑到,这么做的后果反而会将你陷入更加不妙的处境!时间也差不多了,你必死无疑!”
听了女子的话,我的肺好像不太舒服,沉闷的坠落然后闭合,随着呼吸阵阵发痛。
呼吸……我一直没注意到自己呼吸是如此急促,鼻息异常凝重。这时我才反应过来,眼前弥漫着热腾腾的水蒸气。
雷电释放大量热量,浓雾成了热气。因为身体本能的遏制疼痛,大量释放肾上腺素使我呼吸急促——所以,短时间内我吸入了大量水蒸气导致水蒸气中毒。
现在闭气为时太晚,恶心呕吐伴随咽痛,胸闷气短初步显现死亡前兆。
女子颤颤微微艰难起身,拿出匕首想给我最后一击,看着她胜券在握的样子,我微微一笑:“我当然知道这么做的后果了,但我还有个惊喜给你。你猜猜看?是火,你答对了没有?”
我挥出法杖,利用火焰的炽热开始蒸发雾气:“既然是水蒸气中毒,那就通通烤干!”
女子忽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顿时乱了阵脚:“你这个疯子!你是想拉我去死么?处在对流中心的你会被活活烫死体无完肤。”
手中的法杖不间断施法,热气蒸腾、冷热对流,在我周围仿佛一道屏障逼退了女子。她甚至想傀儡匕首远程刺杀我都被热浪掀翻。新鲜的冷空气向我汇集然后蒸腾。
感觉皮肤在被强酸腐蚀,皮下的血肉犹如被无数红火蚁啃食。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眩晕感稍稍得到了缓解,胸中也少了一分沉闷感。更重要的是,雾气快速消散终于吸引了被迷雾困住的温槐与小夔二人。
小夔朝我大声呼喊,我却完全听不见,只是在白茫茫的一片中发现几道石门。
石门将我围困,法术带来的热量竟然被石墙吸收,莫非小夔又救了我?但我没法收手了,现在的我就是烧开的水壶,沸腾着炸裂!
“来赌命吧!疯子!看看谁能活下来!”女子叫嚣着,两手交叉,使出浑身解数将方圆百里枯骨全部控制住汇聚到身前,一把巨大的骨伞赫然伫立在我面前。
“傀儡术!绽放!”
骨伞开始旋转迸射一颗又一颗头骨,数量上碾压了小夔的三重鬼门的硬度,直接全部贯穿。
在千军万马奔腾的头骨全部涌来之际,法杖的火焰与热量倾泻一空。
“漩涡,梵风。”
我的功力加上法杖的能量粉碎了所有飞来的白骨,骨伞脆弱的如同一张白纸,女子见状惊恐的手足无措,试图再傀儡一把骨伞却依旧被漩涡活生生绞碎,无处遁逃的她被无情碾压并受到了重创。
“我赌赢了!”法杖支撑我没有瘫倒在地,我大口喘着粗气,额头流下血液蒙住了我的眼睛,在一片鲜红中,我看见了一道漆黑的身影,它悲戚的站在原野上,包裹着淡淡的黑烟。
(幼子丧哭......如为火祭。)
大战之后还有点耳鸣,我听不太清,黑影在跟我说话,那道影子是敌人吗?小夔在我眼前来回走动,对刚结束的战斗耿耿于怀,似乎在指责我太乱来了,却也恰好挡在了我与影子中间。
(来,阻止,云。让,证,瑞尔。)
阻止?阻止什么?你,你又是谁?瑞尔,是莱乌瑞尔吗?她就在附近吗?我在心中不断发问,怎么一个个的都是谜语人,我是真参不透啊。
思绪被小夔拉回现实,或许刚刚也是现实,只有我一个人听见了的事实。
“伤的好严重啊!以草药女神莱乌瑞尔之名,予伤者以温存。”
耳边传来温槐的吟咏。啊!米白色的光芒照耀着我,好温暖、好幸福,那感觉就和躺在大姐姐怀里被撩拨头发一样温馨。欸嘿嘿!大姐姐。
“钟小哥!你一脸享受的表情看着好变态啊!不会是在想一些瑟瑟的事情吧!”
“靠,温槐你小子别乱说啊!怎么凭空污人清白。”
手臂的刺痛感缓缓消失,只是脚掌的痛感仍旧剧烈。
“你脚上的伤我等级太低了没有完全治好,待会儿跟着我上山我请师傅帮忙,他老人家出马你的伤一下就能治好。”
“行!”我咬着牙强忍疼痛,“帮大忙了,温弟,没想到你会治愈魔法。”
温槐腼腆的笑了笑,只是说着学艺不精类似的话。趁着温槐治疗期间小夔也是没闲着,跑老远将那位神秘女子捆了过来:“喏,人我已经抓到了,算她命大没被烫死,只是被创晕过去了一时半会儿醒不来,我们该怎么处置。”
我稍作思量,心想着既然这个人研究尸体还会傀儡术,非寻常人,说不定莱乌瑞尔的人能知道她的底细,那就干脆把她带着,跟我们一同上山。
而那座坟墓在休息片刻后也调查清楚了。
哎!为了石碑上的那个名字,终于走到这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