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目的地的路程是漫长的,漫长到踏过的脚印也渐渐被落雪填满。
风似乎刮得大了些,小夔戴着的帽子和围巾都险些被掀飞。她担心孩子们会受不了凛冬的寒冷,时不时回头查看孩子们的状况,但看到他们不停抟雪球砸向道旁的松树枝时,显得担心有些多余了。
“踢一脚,徐幕!”伏晓朝徐幕大喊,指向她身旁的一根矮木,徐幕很快便理解了伏晓的意思,身子一蹲,在小径里奋力助跑随即纵身一跃,精准地踹在了树干上。
只听“哗”的一声响,那树上睡得安安稳稳的积雪一股脑全扑在了小夔头顶,如瀑布般倾下的“白纱”藏住了小夔全身。
“干得好啊,你们这群小屁孩——吃我一球!”
小夔不甘示弱,在地上抓起一把雪就往身后仍,但双拳难敌六手,小夔被伏晓的雪球吻遍了全身,帽兜里钻进的雪化成冰水淌进了小夔脖子里,冷得小夔手舞足蹈,逗得徐幕和佟敏合不拢嘴。伏漠则是揣着手站一边观战,偶尔弯下腰躲过飞来的雪球。
一行人就这样打打闹闹,不知何时望见远处飘散的炊烟才发现即将抵达南山腰的村庄,红念村。
那是座隐藏在南山之中的偏远小村,村民们在墨与白的世界里栖息耕种。
行走的道路逐渐宽敞,两边的荒草也没过了孩子们的个头。在半坡上还有几只小山羊在啃食枯草,它们瞅见小夔一行人经过,纷纷伸出脖子行起了注目礼,期间也不忘咀嚼嘴里的食物。
再往前走便能看见几户人家,土砖房上盖着瓦片,白漆墙上有部分脱落了露出里面的水泥。屋子的大门紧闭,另一侧的小木门还虚掩着,从屋内飘出米粥的香气,包裹着枣与红糖的甜蜜。窗户上贴满了红蓝相间的透明纸带,看不见屋内的光景,从窗口最高出深处一杆烟囱,看样子里面有烧碳烧柴的取暖炉。
几乎每家都养了狗,是那种黑白斑点交相点缀的小土狗。它们被铁链拴在木桩上或是插在门口的木棍上,抬起头巡视自己的领土,见着小夔她们只是吠了几声后便匐地休息去了。
道路上很泥泞,姑娘们只得走在人家门口的平台上。行道的公鸡不嫌泥土绊脚,两只爪子一抬一挑,便横跨了整条泥土路。
见惯了地府昏暗的小夔遇到这样的情景也不禁感慨:“真是一处宁静祥和的世外桃源。”
走过几户人家,跨过小溪流淌的石子路,便能看见一户青泥瓦筑的人家。
伏晓激动地跑到小夔身前,指向那儿告诉小夔:“那个小屋就是琪姐姐现在生活的地方。”
那户人家给这片墨与白的世界里增添了几朵紫与青。
花圃里养的花很规整,左两列、右两列,每列种有四朵花,唯独右边角落有一株被破坏了,像拔萝卜一样的挖出了一个小土坑。
佟敏侧着头望向门口,她询问小夔:“我们现在去会不会打扰到人家?”
但没等小夔开口,徐幕替小夔说出了内心想法:“去看看吧。没人就原路返回。好不容易有大人带着我们出来玩儿,可不能错过这次机会了。”然后双手搭在佟敏肩上,如同推着火车头般推着佟敏前进。
佟敏嘴上说着担忧,身体却很诚实地被带着走。有着徐幕壮胆,连门都敢上去敲了。
“有,有人吗?”佟敏僵硬的堵在门口,问得很小心。
“有!人!吗!有没有人在!”伏漠把头一偏,从徐幕与佟敏二人的空隙中泵出洪亮的声响,惊起了树上停留的麻雀与乌鸦,伴随而来的是屋内一阵急促的踢踏声,还有锅碗瓢盆碰撞的声响。
“来了来了,有人,有人在家。”
不多时,屋内微弱的火光从门缝中逃出,开门的是一位带着头巾的女孩。
女孩的眼眸闪烁着明媚的光,身上飘来一股花的芬芳。她抬头一愣,看着眼前的五位不速之客,立马敞开了大门。
“小敏!徐幕!还有伏漠、晓晓!”女孩大声唤着孩子们的名字,一只一只的把他们拉到身边,又是揉脸又是摸头。只剩最后一位客人时,女孩不禁点头打量了一番,“这位是?”
“我是钟小夔,是愈护者聘来的新老师。”
女孩连忙退后鞠了一躬:“钟老师好,我叫徐琪,大家也可以叫我的新名字——覃姝念。”
“姝念啊,门外怎么这么热闹啊。是客人就都带进来坐会儿吧。外面风大,快些把门关上.”
里屋传来沉闷的念叨声,声音微微发颤带着厚重的烟腔,钟小夔正觉得耳熟,跟着孩子们进了屋才发现说话的人是一位躺在摇椅抽着旱烟的老大爷,而那位大爷不就是之前城南公墓的守墓人吗?
大家围着圆炉坐下,小夔用手指了指自己说道:“大爷,原来您住在这儿啊!您还记得我不?”
大爷起初没有过多关注客人,听见小夔的提问,忽地腾起身眯着眼探出脖子。大爷打量了一番。眼珠子滴溜一转把手一拍:“欸!想起来了!你不是那对兄妹吗,记得记得——怕鬼!对不对?”
小夔接过姝念递过的茶,喝没几口差点不小心摔了杯子:“大爷,您记得我的样子我就满意了,但不要把这些也记住了啊。”
徐幕仿佛发现了新大陆,转身扮了个鬼脸,声音都幽暗了九分:“吼吼!哇呀呀呀!吓到没钟老师。”
可惜钟老师不为所动,反倒是引得大家开怀大笑。
姝念也闲不下来,吩咐好了茶水与糕点,接着与孩子们玩耍嬉戏。
说起来,姝念也算是这四个孩子的“大姐头”,不仅年纪最大个头最高,而且说一不二,四个小孩出奇地听她的话,甚至让小夔一度怀疑跟姝念比起来自己更像个小孩。
“敢问老先生贵姓。”小夔似乎融不进孩子们的世界,转头尝试与大爷打交道。
“害,什么老先生啊,一个没读过几本书的大老粗罢了。”大爷把手一挥,打消了刚吐的一口烟,掐灭了芯儿,接着回答小夔:“我叫覃远望,女娃娃你呢?”
“我叫钟小夔——屋里就您和姝念两个人吗?”
大爷爷摇摇头:“还有一老伴儿,她去村东边祈福去了。今天腊月初八日子好,今年又是瑞雪,希望来年有个好盼头。”
“这不还早着嘛,还要二十来天才过年呀。”
覃大爷抿着嘴,手指敲了敲烟杆,陷入了某种回忆:“和过不过年没关系,她这后半辈子就落了这么个心病,不哭不闹,说话也不理。那种感觉我说不上来,就好像人在我身边但思想不在我这儿,和睁着眼睛睡觉没区别。唯独每到这个日子就会出门去许愿,好像暂时清醒了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只是啊这愿也就那么回事,我之前也跟着去许愿祈求我老伴儿能醒过来,可是十年了根本没用。”
“她一个人去没关系吗?”
大爷思索了一阵方才开口:“没关系,她是病了不是傻了,她来来回回走了无数趟了,不会有事的。女娃娃你也去那儿看看,那树长得好,高也不高,很漂亮啊!红红的看得人暖和。”
“树?”小夔挠了挠头,与她想象的有些出入,因为按她所想的祈福大多是去庙里烧香拜神。
一旁的姝念解释道:“就是那棵红枫叶树,上面挂满了心愿红牌,继续向东边走个几里路就到了。”但姝念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补充道,“钟老师是愈护者的人吧。能不能帮忙调查一下我院子里的花被谁偷摘了去,已经有些时日了,大概四天了一直没人来。”
“我来的时候还奇怪,种的整整齐齐的花唯独有一株不见了,土也刨了一个坑……”小夔猜测,“会不会是猫啊狗啊把花给刨走了。”
姝念没有急着反驳小夔,拉着小夔走到花圃,小朋友们也陆陆续续跟着看热闹。
见人都到齐了,姝念对着丢失花朵的土壤印迹分析起来:“这株花的土壤明显是按四方绕圆的角度被人刨开然后露出花的根部导致的,看得出来偷花贼很小心不想伤及花的根茎。而且拔出花后并没有将土坑掩埋,似乎东西到手就什么也不管了。”
“所以,你想表达的意思是。”小夔追问姝念。
“我想说得是猫狗要是想叼走花不会挖得这么整洁,应该刨得到处是土,但是人可能会小心翼翼地去挖土以免伤到植物。并且人在挖掘细颗粒的土壤时会留下类似山脊的痕迹。”姝念随手在细土上抓了三条爪痕供众人展示,“而原因是因为中指比食指和无名指更长,无论是手指并拢了挖土还是五指张开来刨土,都会留下几道棱,虽然不明显,但如果是猫狗的爪子是不会留下这种印记的,只会刨的到处是坎。”
“真厉害啊,琪姐姐!这你都知道。”徐幕佩服的五体投地,伏晓却困惑不解:“琪姐,你种的是什么花,为什么会有人来偷呢?该不会是那种很珍贵的草药吧。”
“琪姐种的都是羽衣甘蓝。”蹲在一旁捋着花瓣的伏漠回答了伏晓的问题,顺道给众人科普了一番,“羽衣甘蓝耐寒喜水,性寒,食者可健骨强识,但孕者不可食,脾胃虚寒者不可食。”
“真不愧是伏漠。”姝念夸赞道,“正如伏漠所说确实是羽衣甘蓝,不是什么稀罕物,可偏偏被人偷走的那株很珍贵。”
“这朵紫色花瓣是被偷走的花的花瓣吗?我刚从土里捡起来的。”伏漠将手里的花瓣展示给姝念,得到了姝念的肯定答复。
“姝念呐,一朵花而已,再种一株就是了,就不要劳烦愈护者去抓小偷了。”覃大爷也跟在后面,安慰起了养女,但似乎起到了反作用。
“那怎么行,这可是我从深山里好不容易带回来的,紫色品种的羽衣甘蓝我从未见过,被人偷走了我不甘心,我一定要找回来。我种下它也是为了给奶奶,希望这株紫色的羽衣甘蓝能带来好运,治好奶奶的心病……”
姝念握紧了拳头,表下决心,大爷见状也是无法阻挠。他叹了一口气转而去求小夔:“那个……女娃娃,你也看到了,我这姑娘犟得很,能不能帮帮忙……”
大爷话未说完便掏出五十珠的钱币放到小夔的手心里:“这钱就当是请你帮忙的劳务费了,女娃娃你拿着。”
小夔慌得把大爷的手推了回去:“小事、小事啊大爷,不用掏钱,我免费帮姝念寻回。”
小夔不作推辞很爽快地接下了姝念的委托。至于小夔为何有如此底气?靠得还是那地府的鬼火。此前在公墓,小夔利用鬼火显露了位置标记的功能,现在将展现它如警犬般的另一个功能——追踪。
小夔支开众人,右手一张释放出两道鬼火,其中一道嵌入土壤似蚯蚓般探索了一圈,从蓝色变为了紫色飞回小夔手心,另一道蓝色鬼火则驾在了紫色鬼火上,忽明忽暗,颜色微微有变动。
这便是鬼火追踪术。
变色的鬼火标记了目标物的一些特征,蓝色鬼火则根据持有者的行动变幻颜色,两团鬼火的颜色差距越鲜明,就表示追踪的任务越简单。
“只可惜……”
“可惜什么。”姝念追问小夔。
“只可惜这深蓝色和紫色两种颜色过于接近,要找到你的花并非易事。”
听完,伏漠的脸瞬间耷拉了下来:“老师,你这招靠不靠谱啊。要不咱找只狗闻闻。”
“狗不行的。”姝念把手搭在伏漠的头上,“山上的羽衣甘蓝数量不少,狗的鼻子极容易被花粉干扰,我之前试过了,毫无收获。”
伏漠耸了下肩,便不再说什么了。
接下来的安排便很简单明了,应徐幕冒险精神格外强烈和伏漠认花能力的需求,特许二人跟随小夔一同找花。至于这么做的好处,根据小夔的内心独白则是因为伏漠那小屁孩比自己靠谱多了,有头脑有知识、遇事冷静、观察细腻、不会把事情办砸,而且伏漠经常跟随二当家在山里采摘药材对这一带的山路比较熟悉不至于会迷路,保证了任务成功率的下限。
女孩儿们就跟着姝念一起在村里逛逛尽量保证了她们的安全,而且据大爷所说,山里虽然没有野兽但就怕草丛里钻条蛇出来,被蛇咬一口会很疼的。
在姝念的叮嘱下,小夔带好了铲子和麻袋,三人在鬼火的指引下向山林深处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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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眼前,一位中年大叔来回反复的踱步,裹着大衣也盖不住略胖的身形。他不停擦拭额头上的汗珠,明明是冬天却宛如行走于烈日一般挥汗如雨。越过他的身影,可以望见其身后的大鹅养殖场。
场里的布局规划比较简单,一眼望去只有一条主干道,大道两旁是养殖牲畜的窝棚,但窝棚诡异地浇筑成“泥盒”模样,俨然一副又一副灰色的棺材,我不禁背后冒了一阵冷汗。“泥盒”的唯一出口被粗重的门栓和铁链死死扣住,交由两三个伙计轮流把守。
伙计们的状态看起来很糟糕。他们颤抖着、佝偻着,带着耳塞,身上沾满了污秽与血渍。站岗的紧握草叉抵住棚门,休息的口中流着涎水在痴痴地笑,嘴里也喃喃有词。
养殖场里的鹅棚有的如墓地般静谧,有的却充斥着鹅的嘶鸣与哀恸,青黑色草料堆积如山,流出酸腐的气味,水槽里的水如沥青般黏稠,周围的落叶惨白如骸骨,更让我难以忍受的是隔着数十米远就能闻到犹如死尸般的恶臭。
此时我的心中已然有了结论:事情开始恶化了。
大叔低着头又是搓手又是拧指头,呼出一股接一股的白汽,脚下的雪泥地满是脚印与凹坑,直到瞥见我们三人才停下来踮着脚张望,瞪大了双眼生怕看不清,我们跑得近了些大叔却忽地耷拉下了眼皮杵在原地,一字一句问道:“你们就是愈护者?佟师傅电话里说今天会派人过来,就是你们几个吗?”
姜雪凝反应很快,直接双手插兜转身佯装离开:“哦?那我们回去把你要的几个老头子请过来?你在这儿呆着不要动,我们去去就回。”
大叔慌忙扯住了雪凝,一个劲的后退:“别!别!好姑娘——女侠,不是那个意思,事情已经开始邪门了,我担心你们会有生命安全,要是出了事,我担不起这个责啊。”
温槐两眼一抹黑,嘴唇打起了颤:“怎,怎么回事?大叔,几只鹅不生了有那么严重吗?”
我也附和温槐阐述心中的困惑:“大叔,您的鹅棚怎么有尸臭味呀!莫非发生了命案?”
大叔听完便捶胸顿足、哀怨不断:“哎呀,本来以为只是鹅不生了——你说?哎!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那还是鹅么?”大叔一边说,一边激动地颤抖,抓着我的臂膀连携着我也抖动起来。
我反过来用力握住他的手腕,强行让大叔冷静下来:“大叔,我是三等愈护者钟彧,可以详细说说吗?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对付几只怪物咱仨应该没问题。”
“三等愈护者?”大叔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我,腮帮子上的赘肉都在跳动,“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小小年纪竟然就是三等愈护者,我给您赔不是。”
大叔用手抹掉了鬓角的汗珠开始自我介绍道:“您是新来的愈护者吧,我叫谭多槙,是这家养殖场的老板,主要干的是养鹅养鸭的小本生意,靠给城里提供肉源赚钱……”
可惜我对生意不感兴趣,便打断了大叔:“鹅不生了的原因老板有查清楚吗?”
谭老板取出手帕,慌忙擦拭额头的冷汗:“查了!事情的起因大概是三天前,正值给鹅配种繁殖的日子,手底下有个干事的伙计跟我汇报说5号场的母鹅全都难产不下蛋了……”
大叔的声音逐渐颤抖变得杂乱:“起初,据汇报的伙计观察所有母鹅的肚子鼓胀异常,本能地以为是蛋堵住了它们的产道,只需人工掏出来,便可解决看似简单的问题。然而,当真正下手时,恐怖的事情发生了。那些母鹅仿佛被无形的力量驱使,开始疯狂地抽搐,脖子被扭曲成麻花榨出黑色的浓浆,吐出一块块黑色毛絮。尚有余力的鹅长出人的牙齿,不分死活的撕咬任何东西。而且它们的力气也大得惊人,即使是一个身强力壮的伙计也无法压制。
“然后,更加诡异的事情发生了。伙计从其中一只母鹅体内掏出的不再是完好无损的蛋,而是破碎的蛋壳和零星散落的死雏肉,血肉模糊散着腐烂的尸臭味。紧接着,被掏了蛋的鹅脱肛大出血。当时,我们都以为母鹅死了就结束了,但没想到它们都还活着,在那个5号棚里还有东西!”大叔强咽一口唾沫,“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所有人都没发现,都没有看清楚,滴血的骨头翅膀?手?眼睛?不对……不对!”
大叔语无伦次,在他有限的认知里没有找到完美的名词去描述那个生物。他的意识陷入了恐怖的、难以置信的回忆里。一阵恍惚,他猛地抬起头,仿佛大梦初醒。
而我们在大叔的带领下沿着道路深处进发,嘈杂的鹅棚忽地惊起一阵爆鸣,屋棚大门迸发鼓槌般的敲击声,墙壁由内而外渗出鲜红的血,里面的东西试图逃离封闭它们的桎梏。刚刚痴傻的伙计们噙着泪拼命大喊,活生生的将自己从死亡的悬崖边上抵了回去,门再次回归平静。
耳边啼血般的哭丧扰乱着我的神经,使我心慌心悸,引诱我撕扯自己的皮肤与伤口。温槐被吓了好几步趔趄,闭着眼捂住耳朵紧跟在我身后,雪凝咬紧了牙关四处探寻声源,我依靠项链的庇护隔绝了部分瘴气和杂音,掐住手臂强制保持镇定,又给同行的三人施加了治愈恩泽,缓解了部分噪音带来的疼痛。
“就是这里了。”谭老板捂着耳朵抬了抬下巴,我顺着老板的指示一串血红的5赫然出现在我眼前。这道口更是由三扎铁链、八位壮汉合力堵住,但即使如此棚内的怪力仍旧撞得他们一起一伏。
见了如此大的阵仗,姜雪凝心生疑惑:“我们该怎么进去?”
老板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询问雪凝姐:“你的傀儡术能控制里面的东西多久。”
“看控制对象的大小和数量,数量越多目标越大,控制时间越短。”
我观察众人抵御的场景,讲出了我的判断:“根据大门撞击痕迹,门后的怪物至少两米高,体型与鸵鸟接近而且可能更大。雪凝姐你能傀儡多长时间?”
“七秒。”雪凝姐不假思索地答道。
“能隔墙傀儡对象吗?”
“不能,我必须亲眼看见它。”
“很好,我已经想到解决办法了!具体分工如下:谭老板和手下八个工人在抵御怪物撞击的同时解除门口的铁链,保证门的开闭。温槐在门口敞开缝隙的一瞬间释放法术,越亮越好。雪凝姐在温槐身后看见怪物后立马释放傀儡术,成功控制后大喊‘成功’,我再由缝隙挤进去,谭老板再把门关上。防止怪物逃跑。”
“那钟彧小兄弟,你怎么办啊?你跟怪物同处一个屋檐,这不是置你于死地吗?”谭老板睁大了眼珠,显然对我的计划表示震惊。
“对啊,钟小哥,你一个人对抗怪物,叫我们在外面干着急吗?”温槐也不是很赞同。
我没有过多的解释自己近乎个人英雄主义的行为,在我看来如果同行的伙伴对敌人产生恐惧则会成为自己的阻碍,尤其是来自门后那诡异的未知的恐惧。
“总得有人进去消灭那个怪物对吧?你们照做就是了,进去后我想办法去解决问题,莱乌瑞尔保佑,我不会有事的。”
谭老板听完一声不吭的挪步门后,两手支撑在门闩上,在一片嘈杂声中,和那几个壮汉一起抵着大门,他用洪亮的嗓门高呼:“你们四个去抽铁链,然后所有人和我一起堵门!”
如同冲锋的第一声呐喊,谭老板展现了一个成年男子的魄力与勇气。温槐被吓得僵硬的身子被逐渐唤醒,他在远离出口数米的位置对准门撑开的缝隙施展法术,雪凝姐蹲伏在温槐身后屏息凝视,而我站在门的另一侧时刻准备突进棚内。
随着铁链坠落在地,战斗的子弹瞬间打响,门里怪物即刻察觉到束缚它的大门变得脆弱,内部进攻立马变得狂躁迅猛,大门轰鸣数声,将九个人全部推开,险些掀翻众人,但紧接着又被九个人合力推回。
我朝谭老板大声呼喊:“控制力度!慢慢打开!”
众人齐声一喝抵着门慢慢被推开,与怪物的碰撞来回搏击,渐渐撕开了一道几十厘米的窄缝。
棚里的黑暗顿时如瀑布般倾泻,脚下的白雪瞬间化为沼泽,一同翻涌出来的还有那怪物的脖颈和头颅!
“这是什么东西!”“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怪物啊——”
“不要怕!不要乱了阵脚!用力推!用力!”谭老板情绪高亢,振臂一挥,一拳打在那怪物的头上,可绵软无力的攻击更加激怒了怪物。
怪物朝天嘶吼,扑腾的翅膀从黑暗中溅出乌黑的浓浆。
“不好!它在润滑出口!温槐——”我朝温槐奋力求救,温槐急忙加速了吟唱速度:“生命显现,诞生于世,历经黑暗,途达行路——”
“它被黑色的东西包住了,那不是的它的真身!”姜雪凝一脸惊恐地望向我,“我傀儡不了它!快挡住它!”
“拖时间!我来顶住!”没有片刻迟疑我召出长枪一枪扎在怪物的头顶,它的脑袋喷射出黑色的血液,枪尖贯穿了它的喉舌却没有立马毙命!
果然没那么简单吗!
怪物的怒火再次被引爆,竟不顾伤痛顺着枪杆嘶咬啃食我的神器,肆意喷洒口中的脓液。
不等我反应,怪物迸发出尖锐的音波直冲我面门,下一刻我的耳膜被强音贯穿,陷入耳鸣。
我的大脑一阵恍惚,手中一股油腻粘稠的触感,随即灼烧感、疼痛感接踵而至。我拼劲最后的气力,扯下项链吟唱治愈恩泽。
“以莱乌瑞尔之名!”
“以莱乌瑞尔之名,愿生命之光显现,保佑吾等沐浴光泽,百邪不侵,黑暗尽褪。治愈光泽!”
几乎同时,温槐颤抖的双手释放出光芒法术,白光照耀在门扉,旋即光芒万丈刺穿了周围的黑暗,驱散了怪物身上的黑气,晕眩中我瞥见了怪物的可怖模样,差点弄丢了手中的神器。
我一声怒吼壮人胆,撑起长枪挑出怪物的头,向着雪凝姐发出最后一步指令:“就是现在!”
怪物的脖颈藕断丝连露出节节脊柱,而在门边看清了怪物真面目的九人,直接被吓得愣在原地,气力全无。
“快推啊!计划就要成功了,一群大老爷们儿怂个毛!”我的呵斥再次惊醒了众人,谭老板响应我的愤怒一马当先将大门又推回了半步。
而我疏忽了一个重要细节,治愈光泽的光芒过于强烈会使人丢失视野,即使是雪凝姐也不能立马看清怪物的真容!
“不好!有危险!”我突然丢失了怪物的位置赶紧后撤,下一时刻我的手臂被刀锋般的利器划开了数道伤口。
激发疼痛感的一瞬间,雪凝纵身一跃冲刺到我身边,借助我的身躯挡住白光,双手架起傀儡术式,扔出一个娃娃打入怪物体内,怪物骤然停止了攻击。
一秒。
雪凝高声呼喊吹响胜利的号角——“成功!”
两秒。
我从光芒与耳鸣中回过神来,看见怪物的利齿距离我的心脏仅有半步之遥。
三秒。
雪凝姐侧身绕过我,一手持枪一手擒拿,将怪物按回到黑暗之中。
四秒。
我双手紧握枪身,腹部抵住枪尾,奋力推回怪物。
五秒。
我与雪凝姐全部跻身黑暗之中。
六秒。
我从怪物腔体中抽出长枪,切为法杖将怪物轰飞开来,疾呼“关门”。
七秒。
众人将门合力关闭,决斗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