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虱孩

作者:松鼠吃掉了水杯 更新时间:2020/2/24 19:53:40 字数:5164

我咽下一口唾沫,攥紧了手中的法杖,不安与兴奋使我浑身发抖,心脏也加速泵输体内的血液。此刻,我又一次站在了生死线上,面对一头本应死去的生物。

水泥窝棚里,昏黄的灯光忽明忽暗,怪物的喉舌紧跟明暗的节拍癫狂起舞,舔舐着头顶淌下的血水,机械地、重复地吞吐直至满足地摇晃腹腔的脐带。

怪物体型达到了惊人的三米,轻轻展翅便能遮掩我的视线。白骨与血肉浇筑的翅膀散发着腐朽的瘴气,瞳孔滴出锈蚀的酸液。

它喘着粗气贪婪地盯着我,流出令人作呕的涎水,在它的眼里我们与待宰的羔羊无异。

趁着它享用自身血肉的时机,我急忙用余光勘察着周围的环境:场地很宽敞,适合与怪物迂回作战,犄角处是视野盲区,战斗中有被未知物体绊倒的风险。

许久,我与雪凝并未轻举妄动,只是安静地倾听怪物的喘息声。虽然早已料到雪凝姐会闯进来,但眼下也只有接受现实。

不经意间,怪物歪下头颅,眼里反射出诡异的红光。

“它在笑?”

我心中错愕,凝视它空洞的腹腔好似听懂了我的妄言而咯咯作响。

姜雪凝不以为意,朝我打趣:“笑?想戏弄我的话等活着出去之后再说吧。”

犹如潜伏的猛虎抓住了猎物的懈怠,怪物竭尽嘶吼、猛踏大地,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封闭的空间顿时天旋地转,我差点被震倒在地,不等我稳住脚跟,大鹅举起骨翅朝我冲锋。

我变换法杖为手枪形态,瞄准怪物,连发数颗子弹,却被盾牌般的翅膀全部弹开。

来不及躲闪,我顺势切出长枪拦腰阻截,怪物一头撞上枪身,速度却丝毫不减,抵着我又猛进数米远。

正面的力量对决我竟完全不是对手。

简单试探后,它忽地扭过腰身,拍出另一扇骨翅,我仓皇抵挡硬生生地吃下它的强力拍打,直接体验了一把原地起飞。

“凝姐!接住我!”

“傀儡娃娃,放!”

雪凝伺机而动,我与水泥墙打了个照面差点撞个满怀。

我倒吸一口凉气,未及道谢,怪物的追杀接踵而来。我两脚蹬墙借助反力扑向旁边的草垛,与怪物擦肩而过,怪物则一头撞进水泥墙里,砸出不浅的凹坑。

慌忙从草垛中挣扎爬出,回头见那怪物竟毫发无伤!

“小心!”

雪凝的提醒与怪物的连攻几乎同步,怪物鹅的翅膀僵直后扭曲,朝四面八方崩裂出数十根骨刺,我翻滚躲闪,擦着它的肋骨滚到了怪物正后方,切出手枪射击它的尾部,六发子弹打入它的体内转眼被腐蚀殆尽。

甚至连肉体本身都是强腐蚀性的吗?

“雪凝姐,不要与它直接接触,它的肉有剧毒!”

“了解!”

雪凝回应后又释放一个傀儡拍在了怪物的翅膀上,如同连接的信号突然中断,短暂的控制使怪物一个踉跄。我急忙在怪物“断连”的空档起身,切出法杖汇集火焰。

“火球连发!”

赤色火焰锁定大鹅的首级如流星般坠落,大鹅坐镇中心奋力舞动双翼,挥出数道风刃,一时间所有火球被切割成零星碎片悉数吹飞。

我对准大鹅再次施法,忽然无数根骨刺朝我袭来打断了我的吟唱。

“原来张开翅膀不只是为了释放风刃么?真是不给我丝毫反击 的机会呀。”

骨刺的速度有着惊人提升,快到连我的肉眼都无法捕捉,只瞥见在黑与红的闪烁中,密密麻麻的白点在疾速放大。

瞄准了我的脑袋吗?

我憋住一口气,紧绷神经侧身闪躲,数根骨刺擦着我的额头一掠而过,未等我回头一根骨刺贯穿了我的左肩,强劲的冲击力甩开了我的上肢,踉跄着连退数步。

“喀。”

疼痛冲破了气息,我支起长枪稳住躯干,又一根骨刺扎穿了我的左大腿,丢失平衡的瞬间又一根骨刺擦伤了我的手臂。

不妙,怪物在遏制我的行动。

疼痛拉扯着我的全部神经,我已无处可逃,紧接着又是一群骨刺直勾勾地扎向我的眉心。

前一秒,我睁大了双眼,脑海里开始了走马灯。

下一刻,灯灭火尽——在骨刺即将扎穿我的刹那全部静止在了我的眼前!

“雪凝姐!”

“愣着干嘛?快跑啊笨蛋,赶紧去疗伤!我储存的娃娃有限!”

雪凝姐颤抖的声音忽得急躁,她抓住了飞在空中的所有骨刺偏转了些许角度,转而控制怪物一点一点后退。

我咬紧牙关,一瘸一拐地逃离了怪物的弹道并与之拉开距离,五秒后悬空的骨刺便脱离了雪凝的傀儡,一股脑地全刺进了水泥墙中。

水泥墙扎出一道深坑,相比之下我的身体可就没那么厚实了,肩膀和大腿上各有一个窟窿,万幸避开了动脉,靠着治愈项链才勉强止住了血。

“水疗法。”

我手握项链,涌出一缕清泉填补了腿上的空缺,正当我用布包扎时,雪凝姐的连续傀儡术因娃娃用尽而中止,怪物挣脱了傀儡,正欲袭击雪凝姐却转头朝着治愈的圣光嘶吼。

“啊,啊……呜……额……额!”

循着我的血腥味,鹅怪更加的兴奋与疯狂,它张开双翅仰天嘶吼。

“嘶啊——”

愤怒与忌恨的咆哮震裂了屋顶的木梁,七零八落地砸在怪物四周卷起滚滚尘埃,令本就昏暗的厂棚更加秽浊,而我也丢失了雪凝姐的身影。

再这样耗下去房顶迟早塌掉,我们都得埋在这儿。

怪物借助扬尘,肆意扇动翅膀搅乱我的视线,扑腾数次后舍身跳跃,我的目光紧随其上,足足四层楼高的厂棚顶几乎要被怪物突破,忽然我心头一颤大感不妙:“糟糕,它想逃出去!”

我切出法杖急忙吟唱法术:“来不及了么?”

眼看怪物即将挣脱囚笼,出人意料的事情骤然发生——它破坏掉了闪烁的灯管!

几乎是一霎那我的眼前一片漆黑。

【将军。】

“谁?”

我的头顶袭来一股强压,将我控制在方圆五米之内无法动弹。

高压下我跪地不起。治愈之水被压出体外,敞开的窟窿喋血不止。

甚至连呼吸都堵死在了喘气的时刻,无法吸气。

我的鼻孔开始流血,大脑也出现幻觉。

它不是想逃,它是想压死我。

【永别了。】

声音再次响起,游荡在我的耳畔。

我不禁苦笑,感慨怪物的幼稚。

“雷暴!”

法术吟唱完毕,我释放出愈护者圣光告知自身位置,朝着天空引爆雷电。雪凝姐编织的傀儡也已整装待发,配合默契的等来了我的信号。

“雪凝姐,就是现在!”

大鹅被雪凝姐的傀儡术硬控在空中一秒,闪电的花卉在它的头顶盛开,将怪物的五脏六腑全部贯穿,阻碍了它的坠落。

房顶被炸出一个窟窿露出灰色的天空,光芒包围怪物投出广阔的黑影,粉碎的残渣环绕着怪物。怪物回望天空发出痛苦的哀嚎,但仍露出全身的肋骨妄图拼死一搏。

尖锐的肋骨扎穿肉身野蛮生长围成一座牢笼,仿佛恶魔献出的拥抱,充满了冰冷到极致的致命。

“钟彧!”

雪凝姐试图傀儡我将我救出牢笼却发现我动弹不得,转而傀儡空中庞大而破碎的群体目标,发觉操纵的时间不足一秒。

它们毫无顾忌地坠落,砸在我的四周,似乎一切都来不及了。

“足够了,雪凝姐!一秒足够了。”

生死关头,我紧握项链施展水疗法包裹鞋子与双脚,进而护住全身。一刻不停的抬起法杖汇集尖端的火球强行使之在高压环境下膨胀,停止施法后借助高压环境将膨胀的火球压缩为一点,毫不犹豫地对准脚底释放火球定点爆破。

“大不了同归于尽——高压火球。”

几乎同时,火球在我脚下爆裂开来,轰鸣声、碎裂声激起千层浪花。爆炸的巨大威力将我震飞开来,逃脱了囚笼。

中心的高温火焰将我反噬,蒸干水膜烧穿鞋底,我的脚底被蒸汽烫伤,全身轻微灼伤。

鹅怪被火球的余波震飞接着一头砸进火坑里,被破碎的水泥砖瓦掩埋。大鹅体内残存的肋骨反过来扎穿了自身,困在了自己设下的牢笼里。火焰点燃了它的羽毛,冒着稀疏的火苗。

近乎两败俱伤的战术,我倒地不起而怪物依旧呜咽,诉说着自己顽强的生命力,它扑腾了两下翅膀,翻起自己的肚囊,朝着天空哀恸地悲鸣。

“啊,呜,额,额……”

这一次,悲鸣中少了几分怨恨,多了一丝乞求。

它是在哭么?

我躺在地上注意到它的眼中堕下几滴黑色的液珠。劫后余生的我心脏狂跳不止,死咬嘴唇克制住了激烈的喘息与阵痛,用最后一丝气力释放出水疗法填补了腿上的血窟窿,稍稍缓和了针刺般的灼热感。

大战结束了。

雪凝姐快步跑到我面前,俯下身查看我的状况,一个劲地骂我不计后果的乱来。对于治疗她无能为力,只是探了我的鼻息确认我还活着。

反观雪凝姐那边也就手指擦破了点皮,没什么大碍。当时施法的时候我还担心会波及到她,但好在她自己保护得很好。也不知哪里来得自信笃定自己不会发生意外,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雪凝姐见状原本皱起的眉头陡然勾起,大声责备我道:“亏你笑得出来,要是以后每次出任务都这么玩命,我可不奉陪了。”

“但愿以后的工作能简单些。”

我叹了口气,强忍着伤痛在雪凝姐的搀扶下站起身,走近大鹅。它躺在火坑中央一动不动,静静地等待死亡降临。

我伸出手,同时释放项链的微光抵挡它腐蚀的血肉,指尖穿过燃烧着的火苗,触碰到了它昂起的头颅。

雪凝姐仍有顾虑,提醒我要小心。但我能感觉到它的生命力所剩无几,已然不会对我造成威胁。

“放轻松,我不会有事的。”

作为接引人的我,需要发动接引的能力,来弄清怪物的由来,此时正是绝佳的机会。我轻点大鹅的头颅,见它没有抵触,便逐渐将手完全贴合。

下一刻,我看见了一块灵魂,一块不属于它的灵魂。

那是一副空荡的身躯,潮湿、冰冷而且没有生机。我在这样的冰窖中前行,看着重复的黑暗,瞥见了隐隐照亮着蓝白色的光。它是如此的显眼,如同初生的心脏微弱地跳动。

“你真的死去了么?”我喃喃自语,“你的灵魂呢?”

没有回答,也不可能有回答。

我靠近它,它迎着我跳到我的手心,那团温暖的光,小小的散发着余热,它躺在我的手心允吸着拇指,安静地释放唯美的光。

光芒一点点缩小,到最后消散在我眼前,只剩下周遭的黑暗与虚无。

“哦嚯嚯。血腥味,草药味,以及腐败的臭味。”

黑暗中,一只奇异生物扭曲地爬出。蜘蛛的身子、跳蚤的节肢、以及虱子的头颅,体型差不多有一只成年橘猫那么大。

它上下抖动着身子,抽搐着鼻腔,看不清面容。

“你是什么东西?怎么来到这儿的!”

我率先提问,警觉地向后退,切出手枪对准了那个玩意儿的脑袋。

它压低嗓子,话语平静不掺杂一丝情感的说道:“迷路在了花丛里,嗯,还有臭味。”

“你是刚刚在我耳边说话的东西吗?”

“嗯嗯,蛋羹很好吃的,真应该尝尝。”它抛出了另一个话题。

“什么蛋羹?”我一头雾水,继续质问,“你究竟是谁,是神是鬼?”

“不行,有蛋黄,不行、不行、不行……”

它再一次地无视了我的提问,嘴里不停地重复“不行”二字,言行举止间充满了懊恼。

接着,它又似乎想起了什么,话锋一转:“你真应该洗洗澡,趁着花丛踩在脚下。”

我反问它:“你自己不也很臭吗?凭什么说我臭,我怎么没闻到?”

它陷入了沉默。良久,它缓缓抬头露出一抹狡黠的微笑:“我也是,哦,真可悲,我也是。哎,太热了。为何不大树乘凉?”

OK,现在轮到我沉默了。什么大树,什么太热,究竟在说什么谜语?

“喂,小东西!我的耐心有限,你再不说点有用的话,我可要送你见阎王了!”

它没有回应,挠了挠头,冷淡地自言自语:“去摘无花果了,送给可儿,哈哈哈,可儿一定会高兴的,我好高兴,因为可儿小姐会很高兴。”

如同机械念出的语句,我感受不到一丝高兴。

“可儿又是谁,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果然,问了也白问,它竟无视了我头也不回的准备离开。我呵住它,开了两枪试图逼它就范。

“给我站住,小东西!这就想逃了吗”

“我的……”

子弹穿过黑暗,扑了空。未知生物跑出我的视线再也没回来,最终只留下两个字:

“虱孩。”

没有任何意义的对话,莫名其妙的互动,只留在黑暗中的我一脸凌乱。

我深陷谜团,不仅未能接引得到过去的片段而且无法解读虱孩的胡言乱语。此前,地府的使者告知我的接引能力可以通晓过往的时间片段,难道这一能力的使用是有限制的?

莫非有人干扰了我的查看?

正当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雪凝姐的惊声尖叫与拍打干扰了我的接引领域。我中断接引,精神回到了现实。

“不妙啊钟彧!那个怪物身下好像在流着不明液体!”

我盯着手心,只有火焰的高温带来的炙热。

提起项链,借着项链的光芒照向火焰中的阴暗。阴影中大鹅颤抖的腹腔如泉眼般汩汩流出黑色液体,汇成一滩粘稠的沼泽,沼泽表面升起一阵水泡,赫然破开一块白骨。

“那是!”雪凝大吃一惊,捂住嘴巴满眼的不可思议,“怎么会这样?这是人的头骨?怎么可能……”

雪凝姐震惊地望向我,又对着那个白骨反复观察,将记忆中人的头骨进行比对。研究了那么多尸体的她终于确认了头骨的种类。

“确实是人的,准确地说是婴儿的头骨。”

而那个胎儿,那个蓝色的灵魂就在刚刚,不知不觉间由我完成了接引。

与大鹅对视良久,大鹅振动着喉咙,挤出最后一声呼喊。接着,它的头颅仿佛被声音抽走了重量,径直地掉在地上。

手心再次一无所有,收拢后只剩下火焰的温度。

“原来,你真的只是想要逃走啊。”我不禁扶额苦笑,“失败了就以这样的方式保护胎儿么?即使它注定只是一个死胎么?”

我伫立在原地,陷入了温暖的火光,再回首,是满目凹坑的四壁。

雪凝姐拍了拍我的肩,故作轻松:“好了,怪物彻底断气,我们也可以回去交差了。”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嗯,走吧。”

嘴上说着出发,脑海里依旧在整理现有的信息,尝试将大鹅、胎儿、虱孩等等联系到一起,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

“刚才接引有看到什么吗?”

我“啊”了一声,思考的大脑突然宕机,看着雪凝姐期盼的眼神,我胡乱搪塞了一通:“哎呀,这个……说不得啊。你也知道,但我看到了,没有头绪。”

雪凝姐识趣地停止追问,望向一边。

我为了防止伤口感染,继续用水疗法将血窟窿完全地清洗了一遍,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不得不承认阎王爷赐予的一成功力,虽然没有强力的杀招,但是强化肉体不轻易挂掉能在危难之际保我性命。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大小:
字体格式:
简体 繁体
页面宽度:
手机阅读
菠萝包轻小说

iOS版APP
安卓版APP

扫一扫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