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挥之不去的阴影,女孩的痛苦仿佛被这漆黑的四周包裹,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肚子绞肉般的疼痛,让她慢慢依靠痛觉找回了意识,浓浓的血腥味刺激着她的鼻腔,千斤重的眼皮费力的向上拨开。
女孩用余光扫视了下周围大部分的光影,大致判断出是一间储藏室。但她似乎遗忘了自己身在何处,颤颤巍巍地说道:“我这是……在哪儿?”
女孩微弱的声音小到连自己都听不太清。艰难的朝右边瞥了瞥,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块绿色软垫上。
“你醒了。”
陌生的声音在她耳畔回荡,宁静而又稳重,好像湖中泛起的涟漪,同时又给人一种满满的安全感。随后,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眼前昏暗的灯光,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可能是刚醒来的缘故,女孩的眼睛尚未适应房间的光影,没有在第一时间看清那个说话人的脸庞。
女孩似乎管不了那么多了,她不知自己昏过去了过久,一想到还有一个怪物在祸害人世,便挣扎的想要站起来。
男人见她伤势过重,好心地拦住了她。
“你这么一个小女孩伤得这么重,还想站起来,你能活下来就已经是奇迹了。”
“不行啊,大叔,外面还有一个怪物,它……”
听到怪物两个字,男人顿了顿,若有所思地问道,“是天台上的那个怪物吗?是那个怪物对你下的手吗?”
女孩听到怪物,又是惶恐又是愤怒,她的嗓子明明不干不哑,却恐惧的发不出声音,微微点了点头。
“难道大叔你也看的见吗?”
听到女孩多次称他为大叔,男人似乎有些忍俊不禁,“喂喂喂,我才二十多岁,怎么就成大叔了?还有,小朋友就该做一些小朋友的事情嘛,玩一些过家家的游戏不好吗——还有,我姓钟,闹钟的钟,是名医生,嗯——算是吧,你的命我算是保住了,刚才是我在天台上将你救下来了,记住,你欠了我一个人情——唉,怎么跟一个小姑凉谈人情世故呢,未免也太天真了。”男人自言自语一阵,又尴尬的笑了笑,仿佛是在嘲笑女孩的不自量力,然后冷不丁的冒出一句“对,我也看见了。”
听到大叔不经意的回答,女孩眼里闪出激动的光芒:“你也看见了,对吗?你也看见了,对吗?他们,他们都看不见,都不相信我——朋友死了,大家都要死了,他们都不相信我!他们都以为我疯了。”
“Okok!冷静一点……”男人的双手像弹钢琴一般在胸前上下摆动,示意小女孩冷静,然后说道:“即使我们两个能看见,但又有什么用呢?还不是上去送死?你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能打败那个怪物?”
女孩的眼里露出本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成熟与坚定,医生对女孩流露出一丝畏惧与惋惜。
很难想象一个小孩子会遭受多大的罪罚与苦难。
女孩的眼里泛起点点泪光,在黯淡的光线里一遍又一遍浮现慕的身影。
慕,你说你也看得见,那就不该回避这样的一个存在。
(阿凝,放松,我们不过万圣节。那只是带着黑色皮套的怪人,来挨家挨户的要糖果的。)
你知道你本不该死的,你只是看见了而已,只是因为看得见所以就得病死吗?
(你不该去想的,甚至从一开始就不该管我。你不该难过的,我只是单纯的身体不好而已,你不要多想。)
那现在我该怎么办?
(逃吧……)
逃……跑……吗?我能逃到哪儿?你现在在哪儿?我想到你的身边,我们还可以像以前那样,一起上学,一起回家,一起玩布偶娃娃,然后你来当妈妈好不好?
(凝?回不去了,你是找不到我的,等你找到我,应该会变成我奶奶那个样子,那个时候我也认不出你了。)
你回来……好不好?
(凝……我已经……回不去了。)
问答还在继续,这种虚幻的问答不过是医生的一个小手段而已——一个能够看见已逝之人的手段。男人长舒一口气,大概了解了事情的始末,搭在女孩头上的手慢慢放了下来,看着女孩沉浸在痛苦的过往与虚幻的对答中,不知为何,男人心中莫名的苦涩,也许是因为自己那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孩子吧,自己这几十年活得够苦了,为了别人拼死拼活,实在是讽刺。
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让一个小孩去面对大人都不敢面对的东西,这个世界未必太残忍了,男人苦涩的内心又开始咒骂起这个畸形的现实,长叹一口气,点燃一根烟,整理了一下黑色领带,缓缓站起身,拍了拍长裤上的灰尘走出了储藏室,离别之际又回头看了眼熟睡的女孩,嘴角不禁泛起一丝微笑。
这才是一个小孩该做的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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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台上,黑色的肉团十分满足的看着天空,空中绿色的烟雾压迫着这地上的一切,每颗肉眼可见的小孢子都蓄势待发,准备破壳而出。但在普通人眼里,今天只是平常的阴天,难得的双休却因为天气缘故一扫外出游玩的雅兴。
乌云掩盖了头顶的苍穹,空气既压抑又浑浊。
看着怪物自己创造的一切将要去毁灭已有的一切,想想就令人异常兴奋。按捺不住内心的邪恶,怪物发出胜利的狂笑。毕竟,怪物自认为已经没有人能够阻止这一切了。
“喂,那边的崽种,笑得够难听的。”
一个违和的声音从怪物身后的楼梯口传出,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似乎是在抗拒怪物一系列的“恶作剧”。
怪物的笑声戛然而止,笨重地转过身子警惕的望着天台唯一的楼梯口,刚才的喜悦与兴奋一扫而空,咬紧牙关,怒视前方。
“是哪个不怕死的,胆敢妨碍本大爷!”
怪物本能的咆哮,但天台上除了纵横交错的水管发出细微的声响,没有半点回应。
“这是一次抉择……”
天台的楼梯口慢慢浮现一个人影,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坚定而无畏。
“一次直面或是逃避的抉择……”
那个人嘴里香烟被熄灭在地,黑色领带如同一把锋利的剑紧握在右手中。
“我曾经以为逃避有用,摒弃了尊严、摒弃了人性、摒弃了我所拥有的东西……”
男人的全身都呈现在了怪物面前,眼里充满了仇恨与愤怒。
“黑色领带?钟家?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你就是那个废物钟公寻!”
男人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说道:“废物也好,人才也好。这是一次抉择,是否作为人活下去地抉择,这是一次机会,一次斩断过去的机会。”
怪物对这些不知所以的言论狠狠的嘲笑了一番,这个严肃的过分的男人,甚至与此时欢快的氛围格格不入。
只是怪物根本不知道,人类是一种奇怪的生物,他们会因为自信、感动、悲伤甚至是愤怒而激发出前所未有的潜能,面对强数倍于自己的敌人,也会无所畏惧直面对手。那才是人类的恐怖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