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那样的!瑾G……咳咳、我不认为他当时的态度是演戏。他不是骗我,他没有把我当作道具,是把我当作活生生的人——更准确来说是把我们都当作活生生的人对待的!他的愤怒——也应该是真实的……”
艾林脱口在替谁辩护着。
那是抱着最纯粹的信任心,绝对不允许任何人诋毁的信任心。
在她的言语之中似乎出现了他的名字——
那应该是他的名字没错——瑾……
在“瑾”的声音之后发出了很奇怪的一声断折。
像是在喉咙之中发出吞咽漱口水的“咕噜噜”声。
苏瑾想起了之前从自己的袖子之中取出来的那张卡片。
“Methuselah一队队长 苏瑾”。
当然是可能有“苏瑾”这么个人——现在自己仰赖着他过去积累的一切,在危险的时候有谁救,在逃跑的时候有谁护——
正是他现在身上这套衣服——这件衣服不像是被谁改造过,可是尺码正好合适这件事他没有特别去注意。
就连袖筒的长度都和他的手臂正合衬——袴的长度——
都像是为了“苏瑾”而量身打造的。
而里面的名片也写着他的名字。
能够浸泡在滚烫的水中,还觉得是温度正好的他——
被冰冷的雪花滑过皮肤、也只觉得温暖的他——
不像是替身。
是替代品之外的理由——
艾林是拼命在替他——替他都不知道的那个他辩护吗。
可是、那么努力辩护着的她,声音却忽然顿住了——
在与他的眼神相对的时候。
像是发现了什么无比可怕的事,瞳孔骤然收缩。
那像是触电了一般,受到了强烈的惊吓——
她的嘴巴也张得大大的。
他差点就说出“坐在这里的是我还真是对不起了”。
为什么会露出那么恐怖的眼神——
“关心则乱。”樱小姐笑嘻嘻地给出了评判——
“你应该早就察觉到了吧?为什么你会走到命运的十字路口这一点——结合着那家伙之前忽然冒头说出来的话语,其实不仅仅是你的责任。不是你将那家伙卷入了你的人生里、恰好相反——即使那天出现的是其他的存在、恐怕他的结局也不会有太大变化——
不如说,只可能会更差。实际上,他受到处刑的结局是固定的,在受到处刑会受到谁来拯救——或者、会不会受到拯救,才是他要面对的事态。”
“碍眼……吗。”她的眉头蹙起:“您难道想要告诉我,其实他在遇见我之前,早就已经是很碍眼的存在了吗。为我开脱……是您自己的意思么?还是说、琴姐的意思……?抑或是,您只是在陈述事实?”
“你自己看看他做的那些事了。如果把他称作救赎者、实际上那家伙还是很冷酷——你应该看到过他看到仍有一息尚存的、却被他判定为‘不需要的存在’,他到底是怎样无情的态度——
正常的没有恶意和水份的任务中他看起来并没有对谁有特别的怜惜感——
可是、如果要是把他当作审判者,像是天平一样的存在——他似乎又太有良心和温情的味道。
对于不合理的任务、会加以拒绝——这个时候性格中隐藏的部分会完全释放出来……”
“的……的确,像是变了个样子一样。”
“是的、你不要认为只有自己最了解他的全部,那家伙比你想得要公私分明。
或许你对于私下里的他有深刻的了解,然而——这也就意味着公事公办的他你其实没怎么看见过——
重要的是,他的实力很强——还不听话,你刚才,在质疑火怜酱和我的时候,不也提出了、与其留着这种和谁合作都能轻松灭掉另一方——甚至如果我们出手,将双方全部击破的可能性都有,还不如先下手为强么。
不过、最开始考虑到他的用处大于威胁,才会摇摆不定——何况那家伙并没有能称为‘软肋’之物,即便是能够用来威胁他的存在,实力也不弱于他——想要拿捏他的软肋,根本就是自杀式爆炸性袭击了。
可是,他做出的某个选择,让他的价值远低于威胁——而且、还无端出现了软肋,那不正好是消灭他的好时候吗。那些家伙根本就不会错过这种机会。”
她戳了戳自己的酒窝——
“以上、是那些白痴不组成联盟的剩下的理由——我们没有给那些家伙可乘之机、那些家伙内部并不团结、并且真正的势力划分根本就不是三足鼎立,什么‘人’、‘非人’这种划分方式——
驱灵师要捉鬼、同时还有想要利用那些本来应该消灭的存在的;也有想要投诚本来捕捉自己的势力的家伙,做永远不会被杀掉的领头羊;对内部的叛徒们不满、无论如何也要贯彻自身的正义清算叛徒的高洁之士;认为那些高洁之士根本就是添乱、想要乱世先杀圣洁之徒的——
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像幽篁姐姐这种看不出势力范围的;像云浮雨那种其实没有什么对组织的忠诚、也没有什么集体荣誉感,哪怕身处组织也是想要谋私利的;还有——像你这种的,更加不确定的要素存在——
真的是三足鼎立,选择或许确实可以更清晰一点——可是、尽全力、不惜和敌对势力合作,也要剿灭我们的结果,很可能是在黄雀的口中变成点心。
而且本来不结盟的话,也不太引谁注目——结了盟、其他的,本来也有结盟意向的势力会不会有样学样?猜猜看在这种时候结成联盟的会去对付谁?我们吗?不对——肯定是会对付那个最先结起联盟的家伙——”
“……”
艾林缩了缩脖子。
欠缺了关键性情报,他肯定还是无法100%理解的。
为数不多能够理解的部分——
也就是一脚迈入非日常之中、势力的划分如同蛛网交织,哪怕是始终和内侧保持着某种联系的艾林,其实也不知道更细致的各大组织、族群的结构、力量分布。
而他们现在所处的部分,相当于非日常的世界之中的,谁也不会轻易动手的,堪称绝对的安全区。
艾林和他——某种意义上,应该也是有——至少曾经是拥有势力所属的。
由于他或者艾林——抑或是,他们两个之间共通的秘密事件的缘故,他们现在已经不再属于原本的势力,才会受追杀。
樱小姐和火怜小姐收留了他们,哪怕她们确实拥有着足够的实力,其实在某些家伙的眼中看起来,她们也是做出了视为毁掉了中立原则的做法——换言之、她们其实是承担着相当大的风险。
从樱小姐的话语能听出来,她们不完全是受到了琴姐万事屋的帮扶、欠下了她的人情,现在正是偿还人情之时——正相反、琴姐拜托她们的事,是实打实欠下了她们的情分。
他不知道她们彼此是如何衡量情分价值的、可应该是昂贵的。
不惜挨骂也要在大庭广众之下索要救援的酬金、各种手段也要想方设法当场抵消掉各种情分的琴姐,为了他们开了口。
“我这么问可能,有点不礼貌——”
“我再说一遍,瑾小弟,你要想问就问——认为不礼貌要么不开口 、无论如何都要开口,就不用加前提。”
“呃、如果您们是这么了不起的存在,是不是您们的情分相当昂贵?折成金钱、足够琴姐努力很久?”
“哈啊,这个问题还真挺没礼貌的。不过——是我喜欢的。”
樱小姐开朗地笑笑:“没错、小子,你说对了。就按照幽篁姐姐日常接的那些细碎的委托,拜托我们收留你、收留你们就足够她工作十年了——我指的是人间界的时间。”
“十……十年……?”
“对,还是她完全不产生任何开销,都按照每一年都能有最高盈收的情况——不过,你们也应该知道,让幽篁姐保持最高盈收、不产生任何开销到底有多难哦——就她开的那间不怎么赚钱的店,都足够她花掉五六成的盈收了,她还会做其他的慈善事业来着。”
她以淡定的口吻说着可怕的事实——
“当然、这还只是让我们两个收留你们的价值。更不用说、我们还得担负起将你们两个保护起来,只要在这里就不让任何人、和非人发现你们的踪影,你们受到攻击要尽全力保护,这委托的含金量——
啊、对了,还有从明天早上开始,瑾小弟你还有特别优待,为期到你离开此处位置——
这样她欠下的情分——按照她的万事屋的最便宜收费,恐怕她都要还我们七十年的金额了——
更不用说按照平常的价值,她拜托我们做的事情,足够她努力九十年了。
毕竟都是为了你们两个嘛、所以她欠下的我们的情分,也就相当于是你们欠下的。”
樱小姐凝视着艾林:“仅仅是、为了你们两个——欠下我们的情分就是这个价格,更不用说你本来就受到的优待,幽篁姐可没有要过你什么金钱哦。”
“她做到了这个地步吗。”
“是的、做到了这个地步。”樱小姐点点头:“之所以告诉你们这些,无非就是希望你们不要抱着半吊子的心情向她道歉、或者道谢。你们必须要知道她的付出的价值,才有资格说‘对不起’、或是‘谢谢’。”
樱小姐抬手,把手机朝艾林的方向丢过来。
艾林正在分神,抬手没能接住——
手机从她的手掌心滑落下去,她倒吸了一口冷气——萤火虫抓住了手机,送到了她平展开的手掌上。
界面是聊天界面、对象是琴姐。
她手指的滑动是在和琴姐保持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