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一个奇怪的家伙,有些像桌游中引出主角团的任务老爷爷。
不过也确实了解到了许多曾经的事。
飞在地下走廊,我正思考时,那只报钟鸟又弹出来了。
让人很想揍……估计便是这么坏的吧。
欸,仔细一看。
这家伙做工精细到了一种可怕的地步,如果不是手艺匠特意留出这些合模线,那么这只布谷鸟就近乎与真货无异了——这绝妙的齿轮瞳眸……还有薄而坚㣼的半透明金属片羽毛——都不一不在说明它与周遭环境的不协调。但这种宝物即使临近生命尽头,也应价值不菲。
没人来偷,这很奇怪。
“这是……我的作品。”
我寻声往去。
啊,是那个疑以断过一次头的斗篷男。
“机巧女神赐予了我第二次生命……还有这颗,齿轮心脏。”
“嘎?”
“果然听不懂么?那么,苏安娜的客人……似乎,还没来。”
他蹲在原地,闭上了眼。
搞什么啊这怪家伙。
“阶梯堂书店的人,我,没钱。”
“啊啊……这么下去,我的作品,如何好。”
他抱着自己的头。
鉴定为玩机械动力玩的。
我拍拍翅膀回去了。
路有些难找,好在无事发生。
落在窗台。
夏绿蒂的睡脸让我感到安心。
我看向饲料。
有些饿了呢。
说起来,这样的生活似乎也不错。
一昧去追求真相……只会变成杰克那样的疯子吧。
但我。
我果然还是必须要明明白白的知道曾经的事。
才能安心的过现在的生活啊。
夜晚对任何人来说都太长了,我飞不到海边。记忆中烂田地里,那场暴雨后满坡的早熟番茄,上面蚂蚁的齿痕,像是不停地撕裂着我宝贵的记忆,还不知羞,叫上更多,遍遍啷啃,直抵太阳唤它们回家。
北原……
我望向这轮孤独的明月。
额……它会感到孤独吗?
我曾去过一位厌世的天文学家的住处,他终以解脱,自谢轻生前,曾向我提出这样一个假设——我们该如何知晓月亮只为一片大洋作牵引,起潮汐,而非是一个巨大的时空穿越仪器?让我们没入海中,歇目,就此沉沦,待启目明亮的时侯,我必然是以一具宛若新生的躯体被它们冲刷上新的大陆,新的世界!因为人类从未直下海底,直升天穹!朋友,保持期待——『让我们幻想,天上是一只大鸟的嘴,海底有一块时空穿越的仪器。而大家所居之陆,不过尔尔!』
然后帝国处理所的职工在外湾发现了他的尸体。
嗯,羞丑的尸体和洁白而荒诞的理想。
如果月亮不止认识一片大洋,那么它不曾孤独。
但天文学家的朋友全都与他先引一步。
他偏执,顽固,是在这方面的词义冠军。坚信那些已死之人并非完全消失,而是在一片漫长的,不知存在与否的长河中等待,等待一个被冲刷上岸的机会。因为他在最清醒时见到了与逝去妹妹全然相同的人。
相貌。惯口。行止。伟大的重合。
帝国的传统是海葬。
因而没有人能在水中泡满十六年。
还以无暇之姿误入旧人的生活。
可轻生者身后为何有几个铳枪所创的伤口呢?
赫兰德伯爵是皇帝幼时的家长。而那位皇帝……不曾悲伤。
我忽然感觉赫兰德伯爵并非死亡。
说起来……我的朋友,那位喜欢收集尸体和诅咒物件的公爵小女儿。
曾不止一次向我抱怨。
『你们从北原回来后,我去墓园偷尸体老是挖出空箱。我知道帝国的传统是海葬……但那不是必须遵守的啊?难道这玩意又流行起来了?』
『啊啊啊,那我缺的尸体这块,谁给我补啊?』
也许……不。
这太荒诞了。
等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消失。
我慌乱地看向夏绿蒂,不,不……
『无气味者』
那是生命的气息。
我忽然感到浑身无力。
这是……怎么回事?
在闭上眼前,我听见一个奇怪的声音。
说:
“夏绿蒂小姐,葬礼开始了。”
……
“该怎么做?”
该怎么做?
这是……
我恍惚睁开眼。
黑色葬礼檐纱帽,金色的长发。
我立于肩上。
这是赫兰德伯爵的葬礼。
「果然吧……她肩上的那只乌鸦,一定是它害死了赫兰德伯爵。」
我寻心声而望。
是一个出身于观察者世家的人。他看出了我的伪装。
没什么大不了的。
问题是……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啊,对。夏绿蒂死于长眠。
但这又是,怎么回事?
我下意识望向皇帝。
黑色的线条安静了不少。
我似乎能听见皇帝的窃窃私语。
“为人类……想……嗯。没……只能死……”
皇帝身旁的人,是帝国的军事长。
他神态庄重,咬着嘴唇,似乎在强忍恨意与怒火。
我看向场上唯一的椅子。
那位大小姐直直盯着夏绿蒂,似乎是在思考如何为她解困。
啊——时间轮回吗?
在这个奇迹遍地的世界,也该有这样的存在。
以我看过有关这种设定的文学作品。
我接下来要做的,便是改变吧?
「夏绿蒂小姐。」
「我现在正在与你脑中密淡。」
「接下来只要复述我的话语就好了。」
“好。”
她安下心了。
“各位。”
“今日我们聚于此地方久。”
“是为了等侯钟楼的正时带走帝国的英魂。”
“咚——咚——咚。”
很好,那钟楼正是救场的好伙计。
「唔——这家伙,竟然还能这样吗?学到了。嗯。」
额,那位大小姐,不要什么都学啊。
“时抵今日,在这个本该欢聚于宴会、家庭,以及快乐的节日。”
“我怀着无比沉重,遗憾的心情在此讣告……”
“赫兰德伯爵的逝去。”
“呜……”一位妇人很配合的遮面哭泣。
四下响起悲伤的回音。
“帝国守疆伯爵,经济与民生部长,贫民的守护神,赫兰德·冯·拜伦,因长期积压于政务民生,已于昨日……不幸逝世。”
“呜呜……呜呜哇哇哇!”
吵死了。在心底默念幸好他死的早,不然我贪污之事一定会被他查出来的可是你这样……这样丑陋的人啊。
“尽管他一生从未踏入过战争,但他二十四年任期,六次连任以来,所制定的诸多法案,例如:《雇残减税法案》《济贫振工法》《全面平等入税改革法》《退伇军人保障法》……都在那个经济最为黑暗的咆哮年代,作出了人性最为光辉的闪耀。”
“赫兰德·冯·拜伦先生。”
“他将一生无私地献给了游叙弗伦-歌获娅帝国。”
“他不再让我们的国民在逝去时比他们的诞生还要赤裸。”
“他让矿工的笃笃细骨撑起整个国家。”
“他让在大厦之外,那些仰慕我们的人成为我们。”
“他让每位国民知晓何以尊严,责任,义务。”
“他让新生的第二帝国在四方围攻下,叫使稚嫩的人儿拿起武器保卫她。”
“他让列国知晓游叙弗伦-歌获娅的伟大。”
“他让恨他的人在葬礼上嘲笑着哭泣。”
“他让敌人恐惧,失声。”
那人疑惑着看向夏绿蒂。
对——但不是现在。
皇帝那边似乎已然发觉了。
“他让战友有了百败不胜的勇气。”
“他让后来者怀念着前行。”
那位恶伇大小姐忽然一愣。
“至,咆哮年代的无声者,惊霆改革的主持人,我们永远的启明星。”
“赫兰德·冯·拜伦先生。”
是掌声。
掌声如雷鸣。
皇帝的掌声在众人之后落下。
“众卿……我……此……”
“敬,咆哮……的先生。”
雨落下了。
奇怪。
那一次。
在我晕倒后。
有过这么一场雨么?
我将视线上移。
那是满天怒火中生的黑色线条。
它们组成了一只永远扭曲的黑龙。
在咆哮。
皇帝在此时也莫名抬头了。
在天空。
我与皇帝的视线交汇。
好吧,又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