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蛇扛着鱼玄机飞到一个荒山上，把鱼玄机放下。
鱼玄机深深一拜道：“感谢恩公。”
“不用客气。”
“您冒着杀头的罪名劫法场救我，真的只是想让我教你识字吗？”
“没错！杀头？谁敢杀我头，问问我的宝剑。”青蛇一副狂傲的样子。
鱼玄机赔礼：“怪玄机不会说话。玄机不明白，天下识字的人那么多。您为何偏要找我做您老师呢？”
“因为你是长安最有见识的人。”
“我有见识？一个死刑犯，我的见识在哪里？”
“你敢于和女人做夫妻，别人都不敢。这就是见识。”
鱼玄机皱起了眉头，叹了一口气：“你知不知道，那个和我做夫妻的女人，名叫绿翘，可是她已被我杀了。”
“被你杀了？”
鱼玄机点点头。
“为何杀她？”
“我太爱她，可是她背叛我，又要去和别的男人结婚。我受不了就把她杀了。你不知道这事吗？我就是因为此事要被杀头。”
青蛇摇摇头。只觉得人类复杂。他问自己，因为小白不爱他就去杀了她吗？当然不会。
鱼玄机见青蛇不说话，就道：“你后悔救一个杀人犯了吗？你如果后悔，完全可以现在杀了我。反正命是你救的，你可以收回去。”
青蛇道：“杀人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事，我这次来中土已经杀了好几个人了。我以前不杀人，只吃其他活物，那是因为没遇到人。”
“哦？您是一个江洋大盗吗？”
“我是蛇。”
“您是蛇仙？”
“大概不算仙，反正蛇是肯定的。”
鱼玄机想了下，又问：“恩公知道了我杀了人，还要我教您识字吗？”
青蛇道：“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去杀了她喜爱的人，让她能回来跟着你。却去杀她？”
“我一个弱女子，不会武术，也不会道术，怎么杀得了她的情人。”
“原来如此，”青蛇着急让鱼玄机读白蛇的信，就道：“你过去的事就不要再说了，你肯做我老师就好。”
“我愿意教你识字，报答你救命之恩。”
青蛇忽然想起来自己有时候出神想变蛇，就立即变蛇，这可能会把这个女人吓死，就道：“有一件事需要告诉你，免得吓坏你。”
“请说。我一向胆大，还没被吓坏过呢。”
“我有时候不受控制地化为蛇身，希望你不要害怕。就算变成蛇，我也不会害你。”
“你真的能变成蛇？”
“当然是真的。”
“你变一个我看看。我不怕。”
“好！”
青蛇看她不信，就脱去了衣服。
“恩公脱衣服做甚，莫非你要……”
青蛇不搭话，倏地变成了一条巨蛇。
再看鱼玄机瞪大了眼睛，回退了两步，双手捂住嘴。
她不亏豪放不羁之名，竟然没有逃走。
青蛇急忙说：“你不是说不怕吗？”
鱼玄机大着胆子说：“我只是不习惯。我的胆子在人类中已经算很大了。人称我豪放女鱼玄机。刚才误会恩公了，还望不要介意。”
“你以为我脱衣服要和你睡觉？我才不愿意。我有心上人。”
鱼玄机笑了起来：“这让我更欣赏你了。”
青蛇变回来人身，穿上衣服。他很满意鱼玄机没有逃走。
鱼玄机笑道：“你还需要脱衣才能变蛇吗？你身体倒十分矫健。胜过我见过的其他男子。”
“怕把衣服撑破了。”青蛇又问，“你见过很多男子吗？”
鱼玄机点点头：“我是走投无路。我不愿婚配后靠男子为生、失去自由，可是世上有没有我们女子可以做的事业，既不能去当兵打仗，也不能去科举做官，连经商的营生都做不了。我只好利用自己诗名去与男子逢迎，得一些馈赠过活。”
青蛇皱起眉头：“世上女子可真是太苦。你以后可以学道。学道之人中有很多女子。神通广大的麻姑娘娘也是女子。”
他之前只听过渡鸦讲世上男尊女卑，可从未见过实际。
“恩公！若蒙不弃，愿拜你为师。”说着鱼玄机就跪下磕头。、
青蛇急忙把她拉起来：“我啥也不会，教不了你。不过你可以和我一起看麻姑娘娘的道书，一起修习道法。”
“如此甚好！感激不尽。我也曾听过麻姑娘娘大名。”
鱼玄机激动得落泪，她以前也曾在紫云观出过家，试图学习道术，但那些道姑对道法一窍不通，只把出家当做一个饭碗。于是她便断了学道之想，现在重燃旧梦，岂不高兴。
青蛇道：“你知道麻姑娘娘，比我有见识。我不认识她，让她难过。”
鱼玄机更觉得青蛇了不起：“麻姑娘娘见证沧海桑田之变，你见过她，实在了不起。”
“不要拍马屁了，没意思。”
“是是，”鱼玄机又接着刚才的说，“若不拜师，你我如何称呼呢？”
“叫名字不好吗？我叫青蛇。”
“怎敢直呼恩公名字，有失恭敬。若您不嫌弃，我做您一个丫鬟如何？”
“丫鬟？是什么？”
“就是昼夜不停，贴身伺候你起居。”
“昼夜不停伺候我？不要不要！我要跟你学识字，你是我师傅呢。”
“我不敢做恩公师傅，恩公是仙人，恩公才是师傅。”
“你们人类真麻烦，为什么一定要搞这些，渡鸦也跟你们人类学坏了。“
“人类确实迂腐，可是你也变人了呀。”
“这倒也是。”
鱼玄机道：“常言说，名不正言不顺，可见名字也有它的威力在。不知我们兄妹相称如何？”
“你要做我妹妹！我有渡鸦妹妹了。不要了！”
鱼玄机发现青蛇有点憨直，不禁笑了：“但恩公是蛇仙，肯定比我年龄大啊，玄机今年才二十五岁。总不能让您做弟弟。”
青蛇道：“我两个月前才刚变人。作为人，我才两个月大。比你小。”
“若如此，姐弟相称？”
鱼玄机看青蛇反应，有点惴惴。青蛇却很大方：“可以，我没有姐姐。”
“我叫你青弟？你叫我幼薇姐如何？”
“幼薇也是你的名字？”
“那是我的字。读书人多有名有字。”
“原来如此，幼薇姐。”
“青弟，你想要取个字吗？”
“以后再说。”
青蛇拿出那封信来，放在心口，闭上眼几个呼吸，才递给鱼玄机。
“这是我心上人的信，幼薇姐姐能帮我读一遍吗？”
“恭敬不如从命。”鱼玄机摸摸喉咙，“可是嗓子疼得厉害，贤弟不给幼薇姐一口水喝吗？”
青蛇摸摸头：“好办，刚才飞过来时，看到有条小溪。”
他又要去抗鱼玄机。
鱼玄机道：“贤弟不要扛着我好吗？那样很难受。”
“好吧。”青蛇抱着鱼玄机就飞到一条小溪旁。
鱼玄机喝饱了水，把手擦干净，才接过来撕开了信封，里面有一张纸，她展开来。
青蛇看到上面很多字。他问鱼玄机：“这字好看吗？”
鱼玄机嘴角上扬：“贤弟让我说实话吗？”
“当然。”
“初学水平。”
青蛇听了却很高兴，觉得白蛇不比自己强多少，没有高不可攀的感觉。
“你帮我读吧。”
鱼玄机用嘶哑的嗓子读了起来：
“青道友如晤。
我知你对我情深。又舍命救我，感念于心。然我等皆是异类，异类多荒唐而生，草草而死。异类之死，轻于鸿毛。你我能灵智开启，修成人身，实在是三生之幸。可不勉哉！
若你我效异类之态，禽交兽处，虽快活一时，于求真悟道，又有何益！
你我修道之人，当如南华真人所云：遗世独立，与天地精神相往来。少思凡俗儿女之欢。
你为我之故，竟拒列入麻姑仙子门墙，实是让我痛心。
幸蒙恩师收录，蛇女拜入正宗玄门。然恩师门规，不收男子。若非如此，定泣拜哭求恩师将道友一并收录，同参正果。
虽如此，但我绝不弃道友独自成道。若我修道小成，定度道友同登仙境。
道友亦宜自爱，不可妄自菲薄，以伤吾心。
幸获恩师允准，明年中秋，我当寻访道友，切磋道术，互补短长。
顿首 万安
素贞
辛巳年 辛巳日
你我皆蛇也，恰逢辛巳年辛巳日定交，岂非天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