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碎片会更加可靠吗

作者:超宇宙河童 更新时间:2025/7/27 9:05:50 字数:11945

救赎历433年2月26日

(1)

“叮当——叮当——”

蒸汽列车的青铜排气阀喷吐着氤氲白雾,掠过窗外翻滚的金色麦田。列车载着安珀和塞伦二人向矮人王都前进——去完成塞伦精心挑选的“可以快速水冒险履历的最轻松委托”。不过,安珀的心思似乎不在委托本身——

“唉……那个老登,谜语真多,就不能好好说话吗……”安珀叹了口气,吃力地读着手中旧书上的古代文字。这本从禁书库得来的典籍,记载着始祖之龙在熔炉火山——也就是今日矮人王都地界的传说。据说,始祖之龙的龙心曾在此地奇迹般死而复生过一次。

自从那次强闯禁书库后,她和守书灵之间形成了一种奇特的默契。她渴望修复破碎的龙心,而守书灵似乎也想看看,这个求生欲远超常人的龙裔,是否真能创造奇迹。虽然传说中的时间倒转魔法被证实无效,但守书灵反而开始主动给她提供与龙心有关的历史文献。

“安珀,在看什么这么入神?”塞伦好奇地凑近,柔顺的发丝不经意间拂过安珀的肩头。“那个图是始祖之龙?”

哗啦!安珀猛地将书页翻过,露出几张描绘着歪扭古代壁画的复印件。“没、没什么!就是些哄小孩的童话故事,跟什么龙心复生半点关系都没有!”

“诶……安珀喜欢这种的啊。”塞伦挪了挪身体,贴得安珀更近了些。她无意间把手抚向安珀的后腰——

“嘶——”

骤然加剧的刺痛让安珀猛地一颤,额头“咚”地撞上车窗。不等她反应,塞伦已经惊愕地扯开了她的护腰。纤薄的腰腹间,赫然交错着大片青紫色的淤痕,甚至有几处撕裂了细密的龙鳞,露出底下泛红的皮肉。

那是数日前安珀任务失败的证明。对于龙心破碎已近两年的安珀而言,身体的魔力转换能力早已近乎停摆。而魔力是驱动一切法术的基石,智慧种族唯有凝神专注,才能从体内蕴藏的圣光中提取出可供施法的魔力。失去了施法能力的她,只能转而依靠体术战斗。但离开了圣光祝福对躯体的强化,无论她在训练场上如何拼命,这副娇小的身躯终究承受不住真正的打击。

更耻辱的是,那几道鞭痕并不来源于魔物。

“你这废物,真的是冒险者吗?”记忆中,将她从独眼巨人的咆哮下拖出的冒险队长,那谩骂比鞭子本身更狠厉地抽在她心上,“要法术没法术,要力气没力气?你这种货色怎么混到冒险者资质的?!” 围观队友的目光像细针——带着埋怨,藏着窃笑。可她明明已经竭尽全力……

“安珀!?”塞伦的失声尖叫将她拽回现实,“天哪!这是怎么弄的?你怎么……怎么连个圣光滋润都不给自己用?

体内那点稀薄的魔力,连维持一个基础法术都显得如此奢侈。安珀看着塞伦眼中满溢的担忧,终于彻底卸下了逞强的外壳。

“塞伦帮我……”声音细若游丝。

“嗯?诶?诶等等,安珀,是在拜托我吗……”塞伦眨了眨眼睛,嘴角浮出一丝笑意,“但是车轮声太吵听不清呢——刚才叫我什么?”

“唔嗯……知道啦!塞伦姐……姐姐!”安珀的脸颊红得像熟透的苹果,“塞伦姐姐!请帮我治疗!”

“哎呀~我要被安珀萌死了——以后一直这么叫我好不好?”

“什……?叫,叫……叫就叫……”

——

“叮当——叮当——”

塞伦随着火车单调的节奏哼着小曲,指尖流淌着温暖的金色轮盘,小心翼翼地抚过安珀背上最后一道狰狞的鞭痕。安珀安静地趴在塞伦膝上,脸颊贴着吸血鬼少女微凉的裙摆,颧骨处留着一抹未消的红晕。

“不过……”塞伦收回手,指尖残留的光屑像萤火般消散,“安珀为什么要勉强自己呢?你这种小身板,不是近战的料吧。”

“还不是因为虚空……”还有这颗快要撑不住的龙心。

安珀把后半句咽了回去。背上火辣辣的刺痛在塞伦的圣光下渐渐平复,留下一种奇异的清爽感,仿佛刚泡完一场热水浴。她在塞伦膝上撑起身子,指尖微动,那棵由纯粹圣光构筑的分化树再次浮现在两人之间。又一年过去,枝桠确实繁茂了些,但最显眼的是扎根处——那里被粗暴地涂成一片漆黑,一个臃肿狰狞的恐惑恶魔轮廓盘踞其上。

“那场战斗之后,我们把恐惑恶魔体内的符文带了回去,”安珀手指悬停在象征恶魔的那片漆黑上方,“艾瑟瑞尔——不,就算是大主教,也到现在都没解出来要用什么法阵符合。”她的指尖微微颤抖,“说到底,用圣光的产物,去理解圣光的反面本来就很奇怪……说不定,圣光不过是在我们认知范围内有效的把戏……”

“如果这样的话……我一直在追求的东西——那个彻底完整、绝对纯粹、完美圆融的圣光本体……”安珀捏紧拳头,“根本就——不可能存在。”

“这……这结论是不是太武断了?”塞伦被这惊人之语震得睁大了眼,下意识地反驳,“你看,圣女安洁莉娜大人,她为了那份信念连生命都献祭了!她那样智慧的人,难道会……”话未说完,她看到安珀眼中闪过更深的痛楚。

“再说了,”塞伦连忙换了个方向,指节敲了敲身下随着列车摇晃的座椅,“这些实实在在的便利,不都是靠冒险者用圣光从魔物身上剥离符文才得来的吗?”

“这是事实,但是……”安珀咬了咬牙,守书灵展示的画面浮现在脑海。“你忘了我们在阿克西姆的工厂看到了什么吗?用感知魔法监视矿工呼吸频率,用火焰符文在流水线上烙下终身残疾,还有学校里教会开发的洗脑装置……”

“被圣光支撑起的智慧种族社会,一边在进步,一边在倒退​!”安珀的声音里充满了迷茫,“我们现在在做的事情,真的是正义的吗……”

列车毫无预兆地急刹,金属摩擦的尖啸刺痛耳膜。巨大的惯性将安珀狠狠甩开,一头撞进塞伦温软的怀里。

“别想那么多啦,大哲学家。”塞伦的呼吸拂过安珀的额发,双臂收拢,将她更紧地圈在怀中,“至少——能和安珀在一起冒险,我就很开心了。”

总感觉自己……什么都干不好。 安珀酸涩的话语涌到嘴边,又被塞伦怀抱里那份真实的暖意堵了回去。魔法的源泉近乎枯竭,体术的壁垒坚不可摧……日复一日的冒险征途上,竟连一个能宣之于口的爱好都寻不到。她眼角的余光瞥见塞伦放在一旁的竖琴,巨大的羡慕混杂着一丝苦涩悄然爬上心头。

从小到大,支撑她的唯有圣光的秩序与信仰的灯塔。若这两者皆是虚妄……她还能抓住什么?暴力的权柄?私利的算计?抑或……这份令人眷恋的体温?不,这些都不够,都无法填补那信仰崩塌后留下的、吞噬一切的虚无深渊……

不过,至少现在……她能有一个安全的小窝。

列车驶进一条长长的隧道。在黑暗的掩护下,她放任自己往塞伦肩头靠了靠——这不属于圣光秩序的温度,此刻却是唯一能锚定她的真实。

(2)

“叮当——叮当——”

“下一站,钢炉工厂……”

穿过高耸入穹顶的巨型熔炉群,灼热的金属蒸汽扑面而来。无数造型各异的傀儡在钢铁森林间穿行不息:无数傀儡在工厂内外忙碌着,有的搬运着沉重的金属锭,有的在焊接巨大的机械臂,还有的正在调试简单的符文阵列。整个空间仿佛一台永不停歇的钢铁心脏,在轰鸣与热浪中搏动。

“您好?”​​ 塞伦提高音量,敲响了标注着“格罗姆·钢炉大师工坊”的铁门。门上的传声筒嘶哑地应了一声,随即伴随着液压的“嗤嗤”声向内滑开。

“哦吼吼!欢迎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 一个洪亮的声音炸响。格罗姆·钢炉从一座尚在喷吐热气的庞大铁砧前转过身,左手像拎小鸡崽似的提溜着一台半人高的基础搬运傀儡。​​“阿克西姆镇的冒险者?一路还顺利吧?”​​ 他的铜铃大眼扫过两人,在安珀的金发和龙角上停顿了半秒。

​​“很顺利!矮人的蒸汽列车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塞伦紫罗兰色的眼眸好奇地扫过工坊内堆叠的机械蓝图和悬挂的工具墙。​​“还有这座工厂,竟然完全由傀儡驱动……”​​ 她兴致勃勃地分享着沿途见闻。然而,她身边的安珀却仿佛置身于另一个时空。她的目光穿透了嘈杂的机械交响曲,敏锐地捕捉着岩洞穹顶的线条——那被熔岩热力扭曲的褶皱,那宛如巨兽搏斗留下的爪痕断层,还有岩壁上隐约可见的玻璃化结晶……​ 一切都与那本禁书典籍中严丝合缝!​​“找到了……始祖之龙的古战场……就在这里……”​​

“……总之,驱动这些傀儡也不用什么高级货。”安珀的注意力被格罗姆浑厚的声音拉了回来。他手中傀儡的胸甲弹开,一枚鸽子蛋大小、灰扑扑的符文核心被内部的弹簧机构“啵”地一下弹射出来,骨碌碌滚到了安珀脚边。安珀下意识地弯腰拾起,她凝神审视:上面的魔力回路简单到了极点——寥寥数笔,歪歪扭扭,其魔力强度更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与她脑海中那棵象征着纯粹秩序与力量的圣光分化树相比,简直幼稚得像幼童的涂鸦。

“这么……弱的符文?”​​ 安珀的声音里带着本能的轻视,“它能……驱动什么?”

​​“哈哈哈哈哈——!”​​ 格罗姆的笑声在工坊的铁壁上撞出回音,震得头顶的矿灯吊架都嗡嗡作响。“优等生小姐!你那套金光闪闪的学问,在咱们这地底下可不管用!”​​

他大手一挥,招呼两人跟上,转身便向通往更深层矿坑的矿车走去。“走!让老格罗姆带你去矿坑深处开开眼,看看这些破烂玩意儿,是怎么把魔物崽子们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叮当——叮当——”

矿车掠过岩壁,塞伦好奇地探出身。只见矿道两侧,无数傀儡正如工蚁般劳作不息:它们覆盖着锈迹和矿尘的机械臂,精准地拂过岩壁上蜿蜒盘旋的暗紫色矿脉。机械爪挖掘之下,一块块鸽子蛋大小的粗糙符石被剥离下来,随即被傀儡塞进胸前敞开的粉碎炉入口。

​​“等一下!”​​ 塞伦猛地抓住冰冷的矿车护栏,“这些矿脉……产出的‘矿物’是……符文原石​?”

“回答正确,血族小姐!”​​ 格罗姆稳稳扶着矿车边缘,“没错!虽然比不上你们冒险者从魔物心窝子里抠出来的货高级,但咱这地底下的‘土特产’,​实用得很​!”​

​​“它们不仅在这儿能驱动这些铁疙瘩干活,”​​ 格罗姆指着忙碌的傀儡,“卖到地表,磨平了镶在炉灶上就能当恒温器,嵌进家具里就能防虫防潮!最妙的是什么?” 他故意顿了顿,铜铃眼扫过还在消化信息的安珀,​​“连那些魔法使们费劲巴拉地‘解析’、‘转化’都省了!根本不用整什么复杂的魔法回路!你只要——”​​ 他做了个简单粗暴的手势,​​“——像划火柴一样,给它们灌进去一点圣光,它们自己就能‘嗡’地一下亮起来干活!”​

​​“而且……”​​ 塞伦的目光投向矿洞深处,只见一条岔道的阴影里,猛地窜出一条通体缠绕着粘稠黑紫色烟雾的蛇形魔物。它刚嘶叫着钻入主矿道,旁边一台巡逻的战斗傀儡瞬间响应!锈迹斑斑的合金战斧“刷”地劈落,精准地将魔物斩成两截!一枚同样粗糙的符石便从断面“噗”地一声迸射出来,滚落在矿渣之中。

​​“安珀,你看——”​​ 塞伦下意识地抓住身边安珀的手腕,却感到掌下的肌肉瞬间绷紧如钢铁!她惊愕地转头,只见安珀整个人如拉满的弓弦。橙金龙瞳死死锁定那团黑紫色烟雾,右手已将战锤攥紧,背后的龙翼和金色长尾根根鳞片倒竖,似乎下一刻就要跳出矿车加入战斗!

“这空气里全是虚空!附近有高阶魔物!”​​ 安珀突然爆出惊雷般的的警告,在空旷的矿洞中隆隆回荡。“要不是这东西出现我都没发现……”

“哇啊啊!”格罗姆被吓得一哆嗦,​​随即又爆发出矮人粗犷的大笑:“哈哈哈哈!不愧是龙裔大人,鼻子比咱的检测仪还灵光!别紧张,优等生小姐!”他晃了晃腰间一个如同怀表般的仪器,“这点浓度的虚空,对身体没啥影响!咱矿工早就摸透了,这玩意儿不报警,”​​ 他用力戳了戳绿灯,​​“下矿就尽管把心放肚子里!当然啦,要是想去更深的矿脉里探宝,那身特制的防护服还是得套上!”​

“什么?”​​ 安珀紧绷的身体微微一僵。她难以置信地看向那魔物的尸体,傀儡们正穿过尚未散尽的虚空雾,若无其事地继续工作。“而且……那些依靠圣光驱动的傀儡……暴露在虚空中……竟然没有瘫痪?!”​​

“不但没趴窝,”​​ 格罗姆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他引导安珀的目光投向不远处一台正在维修的老旧战斗傀儡。​​“你瞅瞅,它们在靠什么供能呢?”​​ 只见那暴露在外几块暗紫色核心符文,正贪婪地吸收着空气中弥漫虚空雾。那些被视为圣光天敌的虚空能量,此刻竟被符石吸纳,转化,化作维持傀儡运转的微弱动力。​​“看见没?这就是咱这矿脉的神奇之处!这些不起眼的‘小石头’,它们能把虚空那股子邪劲儿,​变成能让铁疙瘩蹦跶的柴火!当年第三次魔物潮的时候,圣女安洁莉娜大人的部队都吃了不少亏。可咱矮人的后勤队,一点没掉链子!”​

“虚空……在给魔力回路功能?”安珀紧绷的身体终于缓缓松弛下来,但并非因为放松,而是巨大的信息冲击让她陷入了短暂的失神。

​​“话是这么说没错,”​​ 格罗姆的语气突然带上了一丝凝重,​​“可最近不知道哪个地缝没堵严实,矿坑深处爬出来的虚空生物是越来越多了!个头大,脾气还爆!”​​ 他摊开粗糙的大手,终于道出了请她们来的真正目的。​​“所以嘛,才把两位圣骑士大人请来坐镇!用你们那经过正宗训练的、量大管饱的圣光,给咱铺在矿脉各处的虚空浓度检测仪‘充电’!活儿也简单,哪片矿区的检测仪报警,就说明那边魔物炸锅了,你们过去‘压压火’就行!​”

​​“通常也就是些被虚空灌懵了的石头蜥蜴啊、铁皮耗子之类的玩意儿,”​​ 格罗姆尽量把情况说得轻松,“要是懒得自己动手,咱厂战斗傀儡随便你们使唤!保准收拾得干干净净!只要顶三周就够,等最新款的‘矿坑清道夫’列装,就用不着人看着了!”

(3)

一周后。

时间22:55。

“叮当——叮当——”

被矿车的声音一惊,塞伦的从摊开的《矮人自动化技术基础理论》上移开,瞟了瞟桌上那枚快要流尽的八小时沙漏。

“十一点了……安珀该来了。”塞伦轻声自语,从那张奇特的“圣光守望者”座椅上站起身。这张椅子堪称矮人智慧的又一结晶:使用者只需落座,体内流淌的圣光便会被引导、汇聚,源源不断地输送给遍布庞大矿脉的虚空浓度检测仪网络。它甚至内置了精密的圣光储存与循环装置,连久坐可能带来的腰背酸涩都能巧妙化解。

​​“嗡——咔哒!”​​

气密门沉重的解锁声打破了寂静。伴随着一阵冰冷的带着硫磺味的强风,一个身影裹在厚重的、覆盖着暗紫色结晶的虚空防护服里,踉跄着挤了进来。

“安珀!你又去下层矿井啦?休息时间到处乱跑,小心累坏了。”塞伦帮安珀摘下沉甸甸的头盔,她的金色的发丝被汗水黏在额角,脸颊因为激动和深层矿坑的高温泛着不自然的红晕,“下面有什么好东西呀,让你一个劲地跑?”

“当然是有能在虚空里走路的傀儡,”还有始祖之龙的线索。安珀把后半句咽下肚子,“你猜我今天在下层C区看到了什么?!”​​安珀几乎是扑到操作台前,调出某个深层区域的画面。那里,几台试制型的“矿坑清道夫”战斗傀儡,正在没有灌注任何圣光的情况下——靠着虚空雾的能源,与一群虚空毒蛇缠斗在一起。

​​“看!它们不需要圣光!一点都不要!”​​ 安珀猛地转过身,双手抓住塞伦的肩膀,力道大得让塞伦微微一晃。​​“格罗姆大叔是对的!这些‘破烂’符文……它们能直接利用虚空!驱动傀儡,对抗魔物!完全绕开了圣光体系!而且机器可不会害怕,恐惧力场也没有效果!”​

她松开手,在狭小的监控室里兴奋地踱步,龙尾不安分地扫过地面,“这些劣质符文是绝对可靠的!完全没有经过我们智慧种族的圣光加工,尤其是和奥术魔法一点都不沾边!从自然界中来,回到自然界中去。”她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狂热,​​“我们一直以来追求的‘纯粹圣光’……可能根本就不是唯一的道路!甚至……可能不是最好的道路!”

“想想看!”​​ 她猛地停下脚步,再次凑近塞伦,压低声音:​​“外面还有那么多低阶魔物,它们的符文我们都没彻底利用完!还有那么多未知的矿脉,那么多像这样的‘土办法’!我们为什么非要盯着那个虚无缥缈的‘审判之峰’?为什么非要追求那个完美无缺的‘神圣魔法体系’?”​

塞伦平静地听着安珀连珠炮般的话语,念头被勾回了惨痛的儿时回忆。如果不是圣骑士团“净化源头”“一劳永逸地终结魔物”这样激进的战略,大陆深处的虚空生物就不会被唤醒,第三次魔物潮也不会爆发。那样的话,爸爸妈妈都不会死,芙萝拉也是——她本不应该那样死去的……

“安珀说的有道理。”她默默想到,她能感受到安珀话语中的力量,那份对“简单有效”的渴望,那份对“无需牺牲”的向往……但是——

当她的目光落在安珀那双燃烧着的琥珀色瞳孔时,一种难以言喻的违和感悄然升起。

不死族对绝望的嗅觉异常灵敏——安珀的兴奋……用力过头了。那表面上的热情背后,是一股巨大的……不安?或者……逃避?她不是在平静地陈述一种可能性,更像是在拼命说服自己,说服自己放弃那条她曾经视为生命意义所在的、通往审判之峰的道路。

“……所以说!”安珀用力跺了跺脚,震得地板嗡嗡作响,“就在这些破烂里面,说不定就藏着对抗魔物的新道路!简单,直接,高效!不用去拼命,不用去牺牲……我们一样可以当好冒险者!守护更多的人!”

不,不对,那不是安珀的真心话。塞伦默默想道。她记忆中的安珀,是一个为了自己的使命,不惜去最前线和魔物拼命的殉道者——不是自己这样成为不死族后仍然惧怕死亡的胆小鬼,更不是一个用所谓的“冒险者”职业身份作茧自缚的符文搬运工。

安珀觉得自己——不配当圣骑士?一个念头从塞伦的直觉中蹦出,又被她的理智压了回去。这怎么可能呢?她眼中的安珀,一直都是品学兼优的楷模级人物,如果连这样的人都不配,还有谁配得上呢?

但塞伦没有让这些疑虑流露出来。她太了解安珀了——了解她对“无用”和“非正义”的恐惧,了解她此刻的兴奋是多么脆弱易碎。于是,她像往常一样,露出了温柔而包容的笑容。

​​“嗯,听起来真的很棒呢,安珀。”​​ 塞伦的声音轻柔得像月光,她伸出手,自然而然地拂开安珀额前汗湿的金发,“能找到这样不同的道路,真的很了不起。你这一周在下面,一定发现了不少好东西吧?”​

“累坏了吧?快去休息室洗个热水澡,换身干净衣服。这里晚上就交给你啦。”​​她轻轻抚了抚安珀的头顶。安珀则猛地抱住塞伦的腰肢,用力地在她身上蹭了蹭,“塞伦姐姐最好了!”

看着安珀脱下笨重的防护服,露出里面被汗水浸透的工装,略显踉跄地走向休息室的背影,塞伦脸上的温柔笑意缓缓敛去。

“不用圣光……对抗虚空……”

“安珀……你真的……相信这是‘答案’吗?”

(4)

一小时后

“叮当——叮当——”

“这个点还有矿车在运营啊……真辛苦啊……”安珀一边玩弄着手中的暗紫色符文,一边自语道。她无意识地捏了捏那颗从虚空毒蛇核心处掉出的小石子,一股若有若无的虚空雾竟“嗤”的一声喷出。

“呜……”

雾气缭绕,瞬间与记忆深处铁石堡城墙上弥漫的、令人作呕的暗紫烟瘴重合。绝望的嘶吼、鳞甲撕裂的刺响、还有……她最后望向埃尔索时,混杂着惊愕与不解的琥珀色眼眸……

“明明已经这么努力了……为什么还是得不到他的青睐呢……”

一个尖锐的画面撕裂迷雾,那是她佣兵时代最不堪的污点:

“哼。””沾满泥泞的皮靴狠狠踹向蜷缩在地的不死族奴隶,对方枯槁槁的手臂徒劳地护住头颅。身后,埃尔索用力拽着她的胳膊。“不配沐浴圣光的渣滓!也配和我争?!”安珀猛地甩开埃尔索的手,指尖迸发出一缕虽稚嫩却已远超同龄人纯度的金色光丝,“看清楚!这才是力量!是能让我赎身,带我离开这地狱的钥匙!而你?你这种家伙就等着被卖掉吧!”

“呜嗯……我真是坏透了……”回忆的毒针狠狠刺入心脏,安珀痛苦地蜷缩在冰冷的椅子里,额头抵着同样冰冷的操作台边缘。“那时候……他就开始厌恶我了吧……可我明明……洗心革面了……”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金属台面,发出沉闷的叩击声。“塞伦姐姐……她也是不死族……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芙萝拉。​​

这个名字像投入心湖的石子。紧接着,一幅景象在她混乱的脑海中强行显影:

塞伦温柔地牵着另一个金发少女的手——那少女面容模糊,但身形娇小,眼神纯净,充满了对塞伦的孺慕之情,就像……就像芙萝拉当年一样。塞伦的眼神里是安珀熟悉的、却不再投向自己的那种温柔与保护欲。“她找到了……真正的‘妹妹’……一个不需要她提心吊胆、不需要她耗费魔力治疗、不会让她卷入危险的……‘正常人’……”

“不,不对!她说过的……芙萝拉已经去世了……不会再找了……她说要把精力放在创作上……”

不对,等等!

新的画面强行闯入:塞伦坐在老苹果园的树荫下,旁边是另一个身影——那身影模糊不清,但弹奏竖琴的指法娴熟优雅,流淌出的音符清澈动。塞伦闭着眼,嘴角挂着安珀从未见过的、纯粹的、沉醉的满足笑容。“她喜欢的是音乐带来的宁静……而我,连一个像样的爱好都没有,只会谈论无聊的圣光和战斗……”

“不不不,还在教她魔法!我对她还有用!我……”

龙心!安珀猛然惊醒。褪去神圣魔法老师的身份,自己对塞伦还有多少用处?她的力量?圣光在枯竭,像退潮般难以挽留;体术?更是一塌糊涂,连一个普通冒险者队长都敢用鞭子羞辱她……龙心像个漏风的破口袋……她想起塞伦治疗时那温暖的金光,那是对她此刻“贫瘠”最直接的施舍。“她只是在可怜我……就像那个队长,最终也会像所有人一样,发现我是个麻烦的累赘……”

“叮当——叮当——”

矿车那如同丧钟般的单调声响,又一次固执地穿透地层,敲打在紧绷的神经上。

“吵死了!”安珀猛地一拳砸在操作台上,震得几个按钮嗡嗡作响。

“绝对……不能让塞伦知道龙心的事情……一点都不能……”​​

监控屏的雪花噪点在她放大的瞳孔中疯狂跳动,像无数只讥讽的眼睛。她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4)

又是一小时后。

“叮当——叮当——”

那单调的金属碰撞声,又一次穿透地层的寂静,钻入耳膜。

“哈……?什么动静……?”半梦半醒间的安珀被这熟悉又突兀的声响惊得浑身一颤。“听错了吧……哪有这个点运矿的……”

就在她揉着惺忪睡眼,挣扎着试图坐直身体去辨认监控屏幕时——

嗡——!!!​​

刺目的猩红警报灯瞬间吞噬了整个房间,尖锐到足以撕裂神经的蜂鸣声毫无征兆地炸响!

“怎,怎么回事!”安珀的睡意瞬间蒸发殆尽。她几乎是扑到控制台前,眼睛死死盯住疯狂闪烁的报警信号。“E9区域……虚空浓度……爆表?!开什么玩笑!”来不及细想,她转身冲向角落的装备架,粗暴地拽过那套沉重的虚空防护服,飞快地将自己塞了进去。

伴着引擎轰鸣声,她驾驶着战斗机甲冲出闸门,完全无视了屏幕上预设的安全路线。体内的对虚空极度敏感的纯粹圣光,才是她找到最快路线的最好导航仪。她地图也不看,直接敞开头盔,嗅着空气中的味道直冲虚空的来源而去。直到虚空浓度越来越高,烧的她肺部火辣辣地疼,她才扣好头盔,目光扫向驾驶舱内的小地图——

代表她位置的蓝点,此刻正诡异地偏离在地图上所有标注的矿道之外,悬浮在一片代表实心岩层的区域中心!

“嗯?!”安珀猛地踩下刹车,机甲在惯性中向前滑行数米。她惊愕地抬起头,透过驾驶舱的强化玻璃望向眼前的通道:光秃秃的岩壁,没有任何加固结构或矿脉标识,寂静得可怕。“今天下午来的时候……有这条路吗?”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未等她理清这令人毛骨悚然的错位感,矿道的尽头豁然开朗——一个深不见底、直径超过二十米的巨大垂直洞口,如同大地张开的漆黑巨口,赫然出现在探照灯光柱的尽头!浓得化不开的的黑色雾气正从洞口深处汹涌喷薄而出,探照灯的光束一接触那黑雾,便像被无形巨口吞噬般,迅速黯淡、扭曲,范围被压缩到可怜的一小圈!

“这个浓度……”安珀惊恐地看着装甲上的虚空浓度仪表——指针正疯狂颤抖着指向代表“致命”的深红区域,“……这……这简直和记载里邪火巨人核心的污染等级一样了!这东西是自然形成的……?”

“叮当——叮当——”

熟悉的矿车声,又一次响起!

但这一次,安珀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那声音……不对劲!与她自踏入矮人王都起就习以为常的工业噪音截然不同!那“叮当”声的间隙里,混杂着一种如同新鲜血肉被强行撕裂的“滋啦”声,以及骨骼被碾碎的“咔嚓”脆响!

“滋——咔——叮——”

不对!

这不是矿车声!

心慌感突然涌了上来!安珀的动作被瞬间定格!那种感觉她已经很久没尝到过了——

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被恐惧力场突然摄住的、令人窒息的惊悚感!

轰隆隆隆——!!!​​

脚下的岩层毫无征兆地彻底崩碎,失重感瞬间攫住了安珀的心脏和咽喉!她甚至来不及抓住任何东西,沉重的机甲连同她渺小的身躯,朝着下方那深不见底的、翻滚着致命黑雾的虚空巨口​直坠而下!​

(5)

“嗯!嗯!”

不知道自己在醒来前昏迷了多久,安珀只管来回推着那根操作杆,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换来的确是一片死寂。

“给我——动起来啊!”

她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将身体重量狠狠压向操纵杆——

叮!

一声脆响,那根可怜的金属杆竟从根部应声折断!与此同时,机甲右臂关节处传来几声沉闷的“吭哧”声,旋即彻底沉寂下去,重归瘫痪。

但倒也不是毫无成果。

就在这最后的挣扎中,她粗暴的力道似乎无意间震动了某个接触不良的焊点——

​唰——!​​

机甲顶端的超高功率探照灯猛地迸发出刺目的雪亮光柱,瞬间撕裂了厚重的黑暗,将整个坑底暴露无遗!

一片狼藉,触目惊心。

坑顶岩壁上布满了无数深不见底的圆形孔洞,每一个都如同贪婪的吸管,精准地刺入裸露的矿脉深处。坑底则散落着扭曲变形的傀儡残骸——以及更多被摔得四分五裂的金属碎片。这些本应在此巡逻的卫士,此刻无一例外地倒伏在地,姿态僵硬,仿佛在瞬间遭遇了无法抵抗的毁灭。

然而,安珀的目光甚至没有在这些地狱图景上停留一秒!

她的身体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瞳孔因极致的震撼而急剧收缩,视线死死钉在了坑洞最深处的岩壁上——

龙祭坛!​​

一座古老而庄严的龙族祭坛赫然矗立!那是龙族用以固化自身伟力、用来封印生死大敌的终极仪式场所!祭坛中心,那本该熊熊燃烧的幽蓝龙焰,已被无尽岁月侵蚀得只剩下一小簇微弱的火苗,在虚空气息的侵扰下摇摇欲坠。然而,这缕孱弱的蓝光,却已足够将祭坛后方整面岩壁上的巨幅壁画照得纤毫毕现​!

壁画中心那颗布满蛛网般裂痕的巨大龙心——此刻,那裂痕的边缘,竟有无数细微的、如同活物般的鲜红肉芽在缓缓蠕动、生长!

不会错!​​ 这就是她苦苦寻觅一周的目标!龙心重生的秘密!

“我要过去……”她嘶哑地低语,挣扎着想爬出驾驶舱。

恐惧力场!​​

那冰冷粘稠、几乎让她窒息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她需要武器!本能地摸向腰间——那里本该挂着圣铃和战锤,指尖却只触碰到厚重工作服粗糙的帆布纹理。她发疯似的踹开脚边的工具箱,“哐当”一声,里面只有几把严重扭曲变形、如同废铁般的扳手和钳子。

“开玩笑的吧?!”绝望如同冰水浇头,“连一把破拆斧都没有吗?!”

她抓起驾驶舱内的呼救器——那也是一个灌进圣光就能用的简单符文。只要一声呼救,可靠的矮人火枪手们就会带着防虚空面罩,把这个地穴里的魔物打成筛子。而塞伦……塞伦一定会是第一个冲下来的,她会用那熟悉的、带着担忧却又无比坚定的眼神将自己从这个钢铁棺材里救出来,然后她们会一起……一起记录下这足以颠覆一切的、龙心重生的秘密……

等等,塞伦?

这个念头让她的动作骤然僵住!

“没有龙心的废物……”

“你现在对我已经没用了……”

“靠这副身体追不上真正的天才的……”

塞伦从未对她说过如此刻薄的话语,但此刻,这些冰冷刺耳的声音却在她脑中轰鸣炸响,如此清晰,如此真实!

“如果没有塞伦……我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啊……”

呼救器符文上微弱的光芒,在她骤然收紧的手指下,​被硬生生掐灭了。

“绝对……绝对不能让塞伦知道龙心的事……一点都不能……”

(5)

“五台MK.II,十九台MK.III……连最新型号也掉下来了这么多……看来战斗傀儡仓库被什么啃穿了?”

金属关节的呻吟声终于彻底沉寂。安珀甩了甩手上那双被黏腻机油浸透的维修手套。在她面前,由五十七台残存战斗傀儡组成的防御阵列已部署完毕,冰冷的探照灯光束在幽暗的岩洞中来回扫视,锁定每一道可能潜藏危机的缝隙。她再次确认胸前圣光护盾运转如常,又深吸一口气,仔细感知着空气——确认没有恐惧力场渗透进来,这才小心翼翼地走向那面承载着始祖之龙秘密的壁画。

二十七幅斑驳却恢宏的壁画,在巨大的岩壁上依次排开,洋洋洒洒上千字的古老龙语铭文,详尽地记叙了始祖之龙那颗破碎龙心在此地浴火重生的神迹。

​​"逐光者,万物之性也,暗影生物尤甚。龙者,光聚之形也。"​​

第一幅壁画上,一条蜿蜒如山脉的太古蠕虫,正用它那布满利齿的环状口器,将半截巨大的龙骨嚼得火星迸溅。而在蠕虫周围,影影绰绰的黑暗生物如同闻到血腥的鲨鱼,贪婪地簇拥着,试图从这场圣光的盛宴中分得一杯残羹。形形色色的、对圣光亲和力微弱的种族赫然在列,尤其是——血族。

安珀的维修手套猛地顿住——那里描绘着一个吸血鬼,正贪婪地撕咬着龙族的血肉,浓烈的圣光能量如同甘泉般源源不断地被其吸入体内。

“果然……”安珀攥紧拳头,一股混杂着厌恶和莫名恐惧的情绪涌上心头,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血族……是为了窃取圣光的力量,才会被龙吸引……”

​​"玄鉄啮吾息,幽渊蚀骨翼。然噬愈甚,本源愈显。"​​

第二幅壁画描绘着恐怖的一幕:蠕虫恐怖的口器骤然收缩,狠狠刺穿了那颗巨大的龙心。就在贯穿的瞬间,万千道纯粹的金色光丝狂乱喷溅。

​​"维系封印者,当承吾诅——见真知者永囚镜渊。"​​

第三幅壁画上,那颗被啃噬的龙心正在发生某种骇人的异变。而一旁的巨大太古蠕虫,则被一种安珀从未见过的古代术式炸成无数碎片。那些残存的、仍带有生命意识的蠕虫碎片,竟被强行攫取、拖拽,最终封印进了地底无尽的黑暗深渊!​。

安珀袖子用力抹开第四幅壁画上厚厚的积尘。画面中央,始祖之龙傲然挺立,双手虔诚地捧着一颗散发着温暖橙光的、不断搏动的光球。壁画两侧,一黑一金两道磅礴的光流从激烈的对峙,逐渐演变为奇异的交融……

“……光者,秩序之……。然序成必溃。非外……乃…蚀。欲……真……,必……集……”

“集……集什么?‘集’是什么意思?!”安珀焦躁地解读着那些残破模糊的古代龙语,左手无意识地狠狠抠进壁画的裂缝里。

就在她急不可耐地想解读下一幅壁画的关键内容时——

​​"叮——"​​

​​"当——"​​

​​"叮当——"​​

那熟悉又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再次响起!

每一次撞击都精准地踩踏在她加速的心跳节拍上!更可怕的是,一股冰冷粘稠、几乎让血液冻结的恐惧力场,如同无形的潮水般瞬间弥漫开来,狠狠挤压着她的胸腔,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呜——!呜——!

战斗傀儡阵列瞬间爆发出刺耳的警报嘶鸣!所有启动的武器系统在黑暗中亮起点点致命的猩红光芒,炮口齐刷刷转向声音来源的岩壁方向!

轰隆!

伴随着一声巨响,巨大的岩石猛地从岩壁上剥落!烟尘弥漫中,安珀终于看清了那“叮当”声的真正制造者——

一个直径十米、如同移动山脉般的庞然巨物,正从坚硬的岩层中破壁而出​!

最先探出的是那镶满紫晶矿的环状口器,无数枚倒三角的、闪烁着金属寒光的利齿,正以一种极其规律的节奏疯狂开合、咬噬。每一次齿刃相撞,都迸发出那致命的“叮当”巨响!紧接着露出的,是它那如同移动矿山般庞大的躯干。赤铁矿的深红与虚空结晶的暗紫,如同肿瘤般镶嵌在覆盖全身的、厚重无比的钨钢甲壳之上!

更恐怖的是它的行进方式——它不是在爬行,而是在吞噬​!伴随着口器咬合时震耳欲聋的轰鸣,前方坚硬的岩层如同酥脆的饼干般寸寸粉碎、消失​!新生的山洞瞬间被它体表流淌的、如同岩浆般炽热的熔岩镀层覆盖、固化​!

​​"轰隆——!!!"​​

“怎……怎么可能!”安珀被巨大的冲击波掀飞,狼狈地扑倒在傀儡群中。巨型蠕虫的尾部随意扫过一根三人合抱的粗大岩柱——那石柱竟如同脆弱的麦秆般应声折断!

​​"叮当——"​​

​​"叮当——"​​

当那庞然巨物如同碾压蝼蚁般贴着安珀和她的傀儡阵列驶过时,安珀终于看清了——在蠕虫那布满矿瘤和熔岩的恐怖躯体缝隙间,赫然缠绕着数道巨大的、残破不堪的金色圣光锁链​!那锁链的结构古朴而强大,毫无疑问是某种被破坏的、源自壁画记载的古代封印魔法​!

瞬间,所有的线索在她脑中贯通!

矮人引以为傲的地下矿坑网络,此刻早已被这上古魔物啃噬得千疮百孔。那些凭空多出来的虚空生物、突然出现的诡异“新矿道”、以及超越了邪火巨人的高浓度虚空——全都是这头挣脱了远古封印的掘地巨兽在疯狂进食与移动时留下的“杰作”。

壁画上记载的、曾经吞噬了始祖之龙心脏的太古灾厄,此刻就在安珀眼前,带着毁灭一切的威势,​彻底复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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