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好痛!
后心传来一道撕裂般的剧痛,像是被烧红的铁钎捅了个对穿,连着灵魂都烫得蜷缩起来。
李哲的意识,就是被这股剧痛从一片黏稠的混沌中硬生生拽出来的。
他猛地睁开眼。
“呼——”
刺骨的寒风卷着冰碴子,野蛮地刮过他每一寸裸露的皮肤。身上那件囚衣,薄得跟纸糊的一样,根本挡不住寒气。
车轮碾过冻得梆硬的土路,发出沉闷而有节奏的“咯吱”声,整个空间都在摇晃。
汗臭、霉味、还有挥之不去的尿骚味直冲鼻腔,搅得他胃里翻江倒海,一阵干呕。
这不是他那个十几平米的出租屋。
他蜷缩在一辆颠簸的囚车角落,手脚被粗糙的麻绳捆得死紧。每一次晃动,手腕脚腕上磨破皮的伤口就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
几道不怀好意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带着淫邪与打量牲口般的估价。
是几个押送的差役。他们腰上佩着长刀,脸膛被冻得紫红,正缩着脖子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
李哲想撑起身体,至少换个能发力的姿势。可他刚一用力,就发觉四肢绵软得像一摊烂泥,别说挣脱,连动一下指尖都耗尽了所有力气。
怎么回事?
他费力地垂下视线,看向自己的手。
一双纤细、苍白、毫无力量感的手映入眼帘。这双手上连个茧子都没有,手指修长,指甲盖透着病态的粉白。
……跟两根嫩葱似的。
这不是他的手。
他一个常年泡在健身房,能卧推一百公斤的猛男,那双手骨节粗大,掌心全是老茧,怎么可能是这样一双娘们儿唧唧的手?
一个荒谬的念头冒了出来,让他心脏猛地一沉。
视线僵硬地顺着手臂往下移。
囚衣很薄,紧贴着身体。胸口处,那本不该存在的、柔和的轮廓,让他的大脑“轰”的一声,炸开一片空白。
他……变成了女的?
这个认知像一记重锤,狠狠砸碎了他二十多年形成的世界观。
“都说这闻家大小姐是京城第一美人,现在看着,是真他娘的细皮嫩肉。”一个差役压低了声音,语气轻佻又猥琐。
“嘿,咱们哥几个路上小心伺候着,等到了燕州军屯,还不是任由里面的兄弟们快活快活?”
“可惜了,这娘们儿路上发着高烧,别没到地方就死了,那可就不好交差了。”
“怕什么,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能让那些丘八们满意。”
那些污言秽语,像一把把淬了毒的锥子,精准地钻进他的耳朵。
燕州军屯。
快活。
这几个词拼凑起来,指向一个让他从骨子里感到战栗的词。
军妓。
轰隆!
无数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像一把把尖刀,硬生生扎进他的脑海,剧痛几乎让他当场昏厥。
原主,闻玉书。
吏部尚书嫡长女,娇生惯养,骄横跋扈。
一朝尚书府倒台,全家获罪。她被判流放燕州,充入军屯。
这个世界有修仙者,能御剑飞天,能俯瞰凡尘。
可这些,对一个即将沦为军妓、并且高烧不退随时会死的阶下囚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这开局,比他猝死在工位上还要糟糕一万倍!
体内的高热几乎要将血液煮沸,后背的伤口又传来冰冷的刺痛。冷热交织,眼皮沉得像灌了铅,但后背的剧痛又把他一次次烫醒。
他可能活不过今晚。
求生的本能,终于压倒了一切混乱与恐惧。
李哲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绷紧每一根神经,贪婪地呼吸着冰冷的空气,试图从这无望的绝境里,抠出一丝生机。
就在这时,囚车猛地一晃,停了。
巨大的惯性让他控制不住地向前栽去,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木栏上,眼前瞬间一黑,金星乱冒。
前方的风雪,似乎更大了。
押送的差役骂骂咧咧地站起身,掀开车帘朝外吼。
“哪个不长眼的,敢拦官府的囚车?”
风雪中,一辆马车静静地横在路中央。
马车样式朴素,楠木车身,看起来平平无奇。但拉车的那匹马却神骏非凡,通体雪白,没有一根杂毛,立在风雪中 셔然不动,鼻孔喷出的白气都带着若有若无的灵韵。
车身上,更有肉眼可见的灵气在隐隐流转。
囚车里的几个差役瞬间噤声,脸上的嚣张跋扈瞬间化为谄媚与敬畏,连腰都下意识地弯了下去。
“仙……仙师……”
马车的车帘被一只手掀开一角。
那只手骨节分明,指尖透着一种病态的苍白。
一张脸随之露了出来。
清冷,俊秀。
肤色是久病不愈的惨白,薄唇紧抿。
男人的视线扫了过来,越过那几个点头哈腰的差役,径直落在了囚车里。
落在了李哲身上。
那道视线没有温度,没有活气,只是在看一件东西。一件马上就要被碾碎的东西。
空气里的风雪似乎都停滞了一瞬。
一股无形的锋锐之气穿透了薄薄的囚衣,刺得他浑身汗毛倒竖。
那不是冷。
是一种更原始的、被天敌盯上的恐惧,从骨头缝里钻出来,冻结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开始发抖,牙关都在打颤。
一个名字,伴随着原主最深刻的恐惧与怨恨,从记忆深处浮现出来。
与眼前这张病弱却危险的脸,骤然重合。
李哲的血液,在这一刻彻底冻结。
这个人,是原主闻玉书最大的债主。
也是她曾经当众退婚、百般羞辱的前未婚夫。
青云宗百年不遇的天才弟子。
林知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