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哥哥,我错了!

作者:磨唧 更新时间:2025/9/1 2:50:08 字数:2131

那道视线落下的地方,皮肉都像是被冻裂了。

闻玉书的身体抖得筛糠一般。

高烧的滚烫和伤口的冰冷在她身体里左右互搏,意识像一叶随时会倾覆的破船,眼前的雪景天旋地转。

几个差役骂骂咧咧地又围了上来,把囚车围得密不透风。

为首的差役头子一脸晦气,喉咙里滚过一口浓痰,“呸”地啐在雪地里,砸出个污浊的黄坑。

“仙师当面,还在这儿挺尸,晦气玩意儿。”

他的嗓音粗嘎,像是钝刀子在刮骨头,每一个字都带着恶意。

“头儿,这娘们儿烧得厉害,别真死在路上,咱们不好交差。”旁边一个年轻差役凑近了,压着嗓子开口。

“死了正好!省得麻烦!”

差役头子一脚狠踹在囚车的木栏上。

“咣!”

囚车剧烈一晃,闻玉书的后脑勺结结实实撞在木头上,眼前一黑,耳边全是嗡嗡的轰鸣。

“拖下去,扔雪地里!是死是活,看她自己的造化!”

一只长满冻疮的粗糙大手,带着要把人骨头捏碎的力道,一把攥住了闻玉书的胳膊,蛮横地往外拖。

完了。

这个念头,像一块冰,砸进她烧得滚烫的脑子里。

被扔进这片茫茫雪地,以她现在这副破败身子,连半刻钟都撑不过去。

不。

不能就这么死了!

李哲,不,是闻玉书,她骨子里的求生本能化作一道爆裂的电流,在她冰冷的躯壳里轰然炸开。

她猛地抬头,涣散的意识重新聚焦,死死锁住那辆马车。

那是她唯一能抓住的,一根救命稻草。

林知节。

这个名字,带着原主记忆里最深的恐惧和怨恨。

但此刻,却是她唯一的生机。

隔着漫天风雪,那道清冷的背影依旧笔直,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他似乎已经准备转身,车帘即将落下,隔绝两个世界。

千钧一发。

闻玉书注意到,在他转身前,那道总是平直的眉头,极轻微地蹙了一下。

那不是单纯的厌恶。

在那冰冷的厌恶之下,藏着一缕极细微的、几乎不存在的波动。

一个赌徒般的念头,在她脑中疯狂滋生。

赌一把!

用他一个现代社畜,在职场酒桌上磨炼出的所有演技,赌这一线生机!

在差役将她拖下囚车的前一秒。

在马车帘彻底落下的瞬间。

闻玉书用尽了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像条离了水的鱼,挣扎着,手肘并用地朝囚车的栏杆爬去。

她张开干裂起皮的嘴唇,从烧得嘶哑的喉咙里,挤出了一声破碎的、带着钩子、夹杂着滚烫热度的呼唤。

“知节……哥哥?”

那声音很轻,却像一道惊雷,劈开了呼啸的风雪。

林知节的背影,骤然僵住。

那只准备放下车帘的手,就那么悬停在半空,纹丝不动。

风雪声,呼吸声,心跳声,都在这一刻被无形的手扼住。

拖拽着闻玉书的差役,动作也跟着停了下来,一脸莫名地看向马车的方向。

有戏!

闻玉书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撞得她生疼。

她顾不上思考,趁热打铁。

眼眶一热,视线先是清晰了一瞬,随即就被水汽彻底淹没。

这不是表演。

这是李哲对自己加班猝死的悲哀,是对这具身体悲惨命运的共情,是对死亡本身最原始的战栗。

她把所有的真实情绪,都倾注在这场豪赌之中。

“我知道错了……”

她的声音哽咽,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里咳出来的,透着无尽的悔恨与脆弱。

“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不该退婚,不该……不该当众羞辱你……”

“现在闻家没了,我什么都没了……”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整个人剧烈地颤抖着,蜷缩成一团,像风雪中一片被碾进泥里的残叶。

“我不想死……求求你,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给我一口热汤……一口就好……”

“来世,我做牛做马,报答你……”

闻玉书的头,重重磕在冰冷的木栏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她磕下头去,脑子里却有一个声音在歇斯底里地尖叫:“我靠!太他妈恶心了!我自己都要吐了!但为了活命,脸算个屁!”

死寂。

风雪都仿佛停顿了一瞬。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聚焦在那个清冷如雪的背影上。

林知节始终没有回头。

他背对着这出卑微的忏悔,身形笔直如一柄插在雪地里的剑。

没人能看清他的表情。

也没人能猜透他的心思。

他此来,本为了结因果,斩断心魔。亲眼见证这个骄横跋扈的女人的结局,让那段不堪的过往,彻底化为尘埃。

可眼前这个脆弱、卑微、挣扎求生的身影,却与记忆中那个趾高气昂的面容重叠在一起。

时间,在冰冷的空气中,一寸寸流逝。

就在闻玉书的心,一点点沉入谷底,连哭声都开始微弱下去时。

林知节终于动了。

他没有回头。

只是将车帘,彻底放下。

一道冰冷、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从车帘后传了出来。

“让她上来。”

闻玉书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整个人几乎要瘫软下去。

她被两个差役一左一右地架着,从刺骨的严寒中,被塞进了一片温暖里。

车厢里,燃着宁神静气的熏香,暖意如春。

一股暖流,将她浑身的寒意寸寸驱散。她甚至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温暖,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哆嗦。

一碗热粥,被递到她面前。

闻玉书颤抖着双手接过,顾不上烫,也顾不上面前的男人,狼吞虎咽地喝了下去。

温暖的米粥滑入胃里,熨帖着五脏六腑,将她冻僵的灵魂重新拉回人间。

她感觉自己终于活了过来。

第一步,赌赢了。

闻玉书靠在柔软的车壁上,贪婪地呼吸着温暖的空气,她的眼睛,却透过朦胧的热气,小心地打量着车内。

车厢很宽敞,布置得极为雅致。

林知节就坐在她对面,闭着眼睛,像是在养神。

他依旧没有看闻玉书一眼,侧脸的线条冷硬,像一尊没有感情的玉雕。

可闻玉书却注意到了。

他搭在膝上那件素白道袍,被他无意识收紧的手指,攥出了几道无法平复的褶皱。那截病态苍白的腕骨下,青筋正突突地跳动。

他在意。

这个发现,让闻玉书的心稍微安定了一点。

至少,自己在他心里,不是一个可以随意碾死的蝼蚁。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喘匀第二口气。

车厢外,差役头子那谄媚又带着一丝固执的声音,清晰地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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