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是刀子,一刀刀剐在闻玉书的脸上。
皮肤早已麻木,只剩下被风压挤得快要变形的僵硬感。
她被林知节带着在低空狂飙,身下的雪原糊成一片惨白的虚影。
快,但是不够快!
速度在往下掉!
身前这个男人的身体,正无法抑制地颤抖。抓着她手腕的那只大手,指节收得死紧,几乎要嵌进她的肉里。
但闻玉书顾不上了。
她能清晰地听到他破碎的喘息,每一次吸气都像在撕扯一个破烂的风箱,喷出的气息里,混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压不住的痛哼。
那该死的魔气,正在他身体里疯狂啃噬。
脚下的青色剑光忽明忽暗,边缘已经开始溃散。
这玩意儿随时可能熄火!
到时候,他们俩就会一头栽进这无边无际的雪原,被后面那帮孙子追上来,剁成肉酱喂狗。
这一刻,闻玉书的脑子,清醒得吓人。
跑!
必须活下去!
之前,她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抱紧林知节这条金大腿,当一个合格的“契(tian)约(gou)挂件”。
可现在,这条大腿自己快断了。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林知节要是倒了,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死得只会更难看。
不能再这样无头苍蝇一样飞直线了!被追上只是时间问题!
她的视线死死盯着下方飞速倒退的地形,大脑疯狂运转,前世看过的所有警匪片、战争片、野外生存纪录片,此刻都成了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往左!”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在撕裂一切的风声中嘶吼,声音出口就被吹得变了调。
“那边有片黑色的林子!应该能遮挡踪迹!进去!”
林知节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剧痛和毒素的双重侵蚀下,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眼前阵阵发黑。
恍惚中,他只捕捉到耳边一个清晰又急切的女声。
他几乎是凭着本能,榨干丹田里最后一丝灵力,脚下剑光猛地一折,一头撞进了那片黑压压的雪林!
“噗!噗!噗!”
无数覆盖着冰雪的粗壮树枝,迎面狠狠抽来。
闻玉书下意识地把头埋进林知节的后背,但脸颊依旧被划开一道血口子,火辣辣地疼。
“别停!”
闻玉书感觉到飞剑的速度又慢了一分,她焦急地贴着他的耳朵高喊,声音因用力而嘶哑。
“我听见水声了!就在前面,有河!”
穿越之后,她的五感似乎被动地强化了。此刻,那湍急的水流声,隔着上百米,穿透风雪,清晰地传进她的耳朵。
“进水里!顺着水往下漂!水流能冲掉我们的气味和血迹!”
林知节此刻,已是强弩之末。
他的大脑已经无法再思考,只能像个提线木偶,本能地去执行耳边那个声音下达的、唯一的求生指令。
剑光再度偏折。
下一秒,两人一剑,决绝地冲出林子,一头扎进了一条尚未完全冻结的湍急河流。
“哗啦——!”
冰冷到能冻结灵魂的河水瞬间将他们吞没。
闻玉书被冻得浑身一僵,差点松手。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缠住林知节,双腿死死盘住他的腰,不让他沉下去。
她任由狂暴刺骨的水流将他们卷向未知的下游。
不知道在冰河里漂了多久。
久到闻玉书感觉自己的四肢都冻僵了,失去了知觉,身体只剩下一些机械的、求生的本能动作。
她用牙齿死死咬着舌尖,满嘴的血腥味混着河水的冰冷,用这种自残的方式维持着最后的神志,一双眼睛在河岸边疯狂地搜索着任何可以藏身的地方。
终于!
在一片被厚厚积雪和枯黄藤蔓掩盖的河岸凹陷处,她发现了一个极其隐蔽的、黑漆漆的洞口。
“就是那里!”
她爆发出最后的力气,几乎是半拖半拽地,将已经彻底失去意识的林知节弄上了岸,跌跌撞撞地躲进了那个只能容纳两三人的狭小洞穴。
一进山洞,隔绝了外界的风雪和水声,世界瞬间安静下来。
林知节再也撑不住了。
他体内最后一丝灵力彻底干涸,身体一软,重重地砸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闻玉书也跟着腿一软,摔倒在他身边。
她顾不上自己浑身湿透、冷得像冰块的狼狈,第一时间就手脚并用地扑过去,查看林知节的状况。
这一看,一股凉气从她的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太惨了。
林知节的左臂,已经不像是人的手臂,而是一截诡异肿胀的焦炭,比她的大腿还要粗。
一股混合着腐肉和腥臭的味道,从伤口处散发出来,熏得闻玉书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更恐怖的是,一道道蜘蛛网般的黑色纹路,已经从他的手臂蔓延开来,越过肩膀,正缓慢而坚定地朝着他心脉的方向侵蚀而去。
他似乎还残留着最后一丝本能,右手挣扎着,从储物戒里摸出几颗光华流转、一看就价值不菲的丹药,艰难地送入口中。
闻玉书的眼中刚亮起一丝希望。
她看到林知节苍白的脸上,似乎恢复了一丝微弱的血色。
然而,那丝血色仅仅维持了两个呼吸,便褪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一层更加浓重的灰败死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