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内，闻玉书还沉浸在初次成功的喜悦里，那个苍老的声音再次于她脑海深处响起。
“来后山，洗魂潭。”
闻玉书打了个激灵，激动的心情瞬间烟消云散。
老祖宗又开始摇人了。
她不敢有丝毫耽搁，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衣角的灰，然后蹑手蹑脚地推开石门。
一道身影，就那么静静地立在洞府中央，正对着她的石门。
是林知节。
他那双清冷的眼眸，落在她身上，带着一种探究。
闻玉书心头发毛，立刻切换到小白花模式。
她低着头，怯生生地说。
“知……知节哥哥。”
林知节没有回应。
她毫不怀疑，如果太上长老的传音再晚来那么一瞬，这位老板绝对会一剑劈开她的石室门，看看她到底在里面捣鼓什么。
正当闻玉书绞尽脑汁，思考着是继续装可怜还是直接躺平装死时，林知节终于有了动作。
他收回了那道让她不自在的探究，转过身，重新走向那方白玉剑台。
一个冷淡的声音飘了过来。
“去吧。”
闻玉书一愣。
他听到了太上长老的传音？还是感觉到了什么？
她不敢细想，连忙躬身行了一礼，然后溜出了洞府。
洞府内，林知节重新在剑台前盘膝坐下。
他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指尖。就在刚才，他清楚地感觉到，从那间石室里，逸散出一缕极其微弱、却又无比纯粹凝练的力量。
那不是灵力。
那是一种他从未接触过，甚至在典籍上都未曾见过的力量。
它就像……黑夜里的一点星火，虽小，却亮得惊人。
这个闻玉书，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
洞府外，那只雪白仙鹤，果然还在原地等她。
她爬上鹤背，仙鹤发出一声清越的鹤唳，振翅高飞，再次冲入云霄，朝着后山禁地的方向飞去。
这一次，仙鹤没有在茅屋前停留，而是绕过那棵虬结的古松，一头扎进了后山更深处的山谷。
山谷里，终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浓郁白雾。
这雾气并非凡物，甫一进入，一股阴冷的寒意便顺着口鼻钻入体内，似乎要勾起人心底最深处的恐惧和杂念。
闻玉书赶紧收束心神，调动识海中那缕刚刚诞生、细若游丝的神魂之力，在自己意识表层形成一道脆弱的屏障，这才感觉好了许多。
闻玉书心中稍定。
仙鹤在雾气中穿行，最终在一片小小的空地前缓缓降落。
空地中央，是一方不过三丈见方的小水潭。
潭水漆黑如墨，表面平滑如镜，没有一丝波澜，也倒映不出任何景象，只是一片吞噬一切光线的死寂。
仙鹤将闻玉书放在潭边，便头也不回地飞走了，仿佛这里是什么绝世凶地。
闻玉书独自站在潭边，看着眼前这口诡异的黑潭。
那些白雾像是活物一般，丝丝缕缕地朝她缠绕过来，潭中也散发出一股能冻结灵魂的阴寒。
“弟子闻玉书，拜见太上长老。”
她对着空无一人的山谷，恭敬行礼。
太上长老的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
“你既已入门，当知神魂道第一关，便是‘净魂’。”
“你的魂魄虽坚韧，却也沾染了两世尘埃，驳杂不堪。”
“入此潭，洗去尘杂，方能承载大道。”
闻玉书听着这番话，再看看眼前这口怎么看都像是“化魂汤”的黑潭，心里忍不住吐槽。
这哪是洗魂，分明是下油锅。
但她没得选。
她利落地脱下外袍，叠好放在一旁的青石上，只着一身单薄的中衣，一步迈进了潭中。
脚踝触碰到潭水的瞬间，没有预想中的冰冷刺骨。
而是……温热？
不，不对！
下一刻，一股力量顺着她的脚踝，悍然冲进了她的身体！
那不是作用于肉体的力量。
它直接穿透了身体，作用于她的灵魂之上。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被闻玉书死死地压在了喉咙里，只发出一声闷哼。
她整个人蜷缩着跌入潭中，潭水瞬间淹没了她的头顶。
剧痛！
潭水仿佛活了过来，化作亿万只无形的蚂蟥，钻进她的灵魂深处，疯狂地啃噬、撕扯。
属于原主闻玉书的那些怨恨、嫉妒、不甘……
属于社畜李哲的那些焦虑、疲惫、麻木……
所有负面的情绪，两世为人积攒下来的所有精神垃圾，都被这潭水从灵魂最深处强行翻了出来，然后用最粗暴的方式，一遍遍地碾碎、撕裂、再重组。
她的意识在剧痛中迅速变得模糊，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溃消散。
就在她快要撑不住的时候，一幕幕画面不受控制地在眼前闪过。
午夜十二点的办公室，惨白的灯光，堆积如山的文案。
上司声色俱厉的咆哮，将她三天的心血贬得一文不值。
地铁里拥挤的人潮，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同样的疲惫和麻木。
那种被无尽琐事消磨殆尽，神魂俱疲，却又不得不咬牙坚持的窒息感，再一次清晰地涌上心头。
这点痛……
和无休无止的加班比起来……
和还不完的房贷比起来……
死不了！
一股莫名的狠劲，忽然从她灵魂最深处爆发出来。
闻玉书猛地咬紧牙关，几近涣散的意识，重新凝聚了起来。
她不再被动地承受痛苦，而是主动迎了上去。
她将识海视作一座尘封已久、堆满杂乱卷宗的藏书阁。
而这洗魂潭水，就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烈火。
唯一的生路，就是在烈火烧毁一切之前，主动将那些无用的废纸、害人的毒经，亲手扔进火里。
“怨恨？无根之木，斩！”
“疲惫？过期负能量，除！”
“不甘？毫无意义的内耗，涤！”
她主动配合着潭水，开始筛选、归类、涤荡那些盘踞在自己灵魂深处的杂念。
这是一个极其痛苦的过程，但效果也是显著的。
每当她成功将一缕“杂念”彻底焚尽或归档时，她的灵魂就变得纯粹一分，识海书架旁那片清明的区域就扩大一丝，而那一缕神魂之力，也随之壮大一分。
她完全沉浸在这种“灵魂大扫除”的工作中，甚至忘记了时间和痛苦。
就在她全神贯注，将第一批属于原主的“怨毒”念头彻底涤荡干净时。
一股远比潭水本身更加古老、更加深邃、更加浩瀚的意识，忽然从潭底的最深处，缓缓苏醒。
它就像一头沉睡了万古的巨兽，被闻玉书这种奇特的“净魂”方式给惊动了。
那股意识没有恶意，甚至不带任何人类的情绪，只是投来了一丝……好奇的“注视”。
仅仅是这一丝注视，就让闻玉书的整个灵魂都为之凝固，仿佛一只蚂蚁，被苍天瞥了一眼。
一个宏大而古朴的意念，没有通过任何语言，直接在她的识海中轰然响起。
“异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