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的铃声刚落,窗外突然飘起了雪。
起初只是零星几点,落在窗台上瞬间化掉,像谁撒了把碎盐。可没过十分钟,雪就下得铺天盖地,狂风卷着雪沫子砸在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是要把整栋教学楼掀翻。
“我的天,这雪下得比我妈做的棉裤还厚!”后排的王浩宇扒着窗户喊,“天气预报不是说今天晴转多云吗?这是被老天爷拉黑了?”
苏晴的注意力早就不在物理题上了,她支着下巴盯着窗外,睫毛上像落了层细雪,眼神亮晶晶的。“你看那棵松树,”她戳了戳我的胳膊,声音压得很低,“雪把枝桠都压弯了,像不像棉花糖做的圣诞树?”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操场边的老松树确实被雪裹得毛茸茸的,枝桠低垂,真像棵被人忘了拆包装的圣诞树。“再看下去,你的物理卷子就要被雪精灵偷走了。”我敲了敲她摊开的练习册,上面的受力分析图歪歪扭扭,滑轮画得像个歪脖子树。
“哎呀别吵,”她拍开我的手,笔尖在纸上胡乱画着小雪花,“你不觉得下雪天就该发呆吗?做物理题简直是对冬天的亵渎。”
“那你上次说‘吃火锅不配冰粉是对夏天的背叛’,也是这个道理?”
“那当然!”她理直气壮地抬头,鼻尖差点碰到我的下巴,“仪式感懂不懂?就像……就像你做数学题非要用蓝色笔,我写作文必须用格子本一样。”
她的呼吸带着点橘子糖的甜味,混着窗外雪的清冽,扑在我脸上有点痒。我往后退了退,假装翻书,耳朵却有点发烫——刚才离得太近,能看见她睫毛上沾着的细小绒毛,像落了层没化的雪。
突然,整栋楼的灯“啪”地灭了。
教室里瞬间炸开锅。“又停电?这月第三次了吧!”“我手机快没电了,谁有充电宝?”“外面雪太大,好像封路了,这咋回家啊?”
黑暗中,我感觉手被人轻轻抓住,指尖冰凉,还在微微发颤。“林晚?”苏晴的声音带着点慌,“你在吗?”
“在。”我反手握紧她的手,摸到她掌心全是汗,“别怕,估计是线路被雪压坏了,很快就好。”
“谁怕了!”她嘴硬,手却攥得更紧了,“我就是……怕你趁机偷我的物理卷子抄。”
周围响起一阵低笑,有人打开手机手电筒,光柱在黑暗中晃来晃去,像群迷路的萤火虫。班长站在讲台上喊:“大家别慌!老师刚发消息,电路抢修可能要两小时,住得远的同学先在教室待着,等雪小点再说!”
“两小时?”苏晴凑到我耳边,声音像片羽毛,“那我们岂不是要在这‘雪夜密室’里待俩小时?听起来像恐怖片开头。”
“那你要不要先躲我身后?”我故意逗她,“等会儿真有‘雪怪’来,我帮你挡着。”
“去你的!”她在我手背上掐了一下,力道不大,像小猫挠痒,“我才不怕,要怕也是你怕——上次看恐怖片,是谁吓得抓着我胳膊不放?”
我没接话,想起上周班级团建看恐怖片,她全程闭着眼,却非要嘴硬说“一点都不吓人”,结果散场时腿软得差点被台阶绊倒,还是我扶着她才走回来。
有人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手电筒的光打在每个人脸上,忽明忽暗的,还真有点恐怖片氛围。轮到王浩宇时,他非要选大冒险,被要求去拉着最近的人唱《雪龙吟》。
结果这小子径直走到我们面前,手电筒怼着我和苏晴交握的手:“那就请这对‘雪夜限定CP’合唱吧!谁不唱谁是小狗!”
“谁跟他是CP……”苏晴的话没说完,就被周围的起哄声淹没了。“唱一个!唱一个!”“林晚加油!苏晴别怂!”
我被架着没办法,清了清嗓子刚要开口,苏晴突然站起来,抢过王浩宇的手机打开音乐,拽着我就往教室后排跑。“跑!别理这群疯子!”
我们躲在最后一排的课桌后面,外面的起哄声还在继续,夹杂着跑调的《雪龙吟》。苏晴靠在墙上喘气,头发有点乱,额角的碎发沾着点汗,在手机光下亮晶晶的。
“吓死我了,”她拍着胸口,“王浩宇简直是社牛本牛,社恐见了都得绕着走。”
“那你刚才跑那么快,像被狗追似的。”
“还不是怕你丢人!”她瞪我,却从书包里掏出个保温杯,“给你,我妈早上塞的姜枣茶,热的,喝点暖暖。”
保温杯还是那只贴满橘子贴纸的,打开盖子时,甜丝丝的姜味飘出来,混着她身上的气息,在狭小的空间里漫开。我喝了一口,暖意从喉咙一直淌到心里,刚才被冻僵的手指都缓过来了。
“你也喝点。”我把杯子递回去,她接过去时,指尖碰到我的,像触电似的缩了一下,耳朵在手机光下红得发亮。
雪好像小了点,风也不那么狂了。透过窗户能看见外面的雪积了厚厚一层,把操场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路灯的光洒在雪上,泛着温柔的黄。
“你看,”苏晴指着窗外,“雪停了的话,我们可以去堆雪人。”
“堆雪人?”我挑眉,“就你那动手能力,堆出来估计像个歪脖子树。”
“才不会!”她不服气,“我小时候堆过三米高的雪人,还给它戴了我奶奶的红围巾,结果第二天化了,围巾挂在树枝上,像个上吊的……”
话没说完,她自己先笑了,肩膀抖得像筛糠。我看着她笑弯的眼睛,突然觉得这被雪困住的自习室也没那么糟——至少,有个人能陪你躲在角落,听着外面的起哄声,分享一杯暖暖的姜枣茶。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班长发的消息:“雪小了!电路修好了!可以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啦!”
教室里瞬间欢呼起来,灯“唰”地亮了,刺得人眼睛有点花。苏晴正仰头看着我,眼神里的光比灯泡还亮,被我抓包后,慌忙低下头,假装整理书包,耳朵却红得像要滴血。
走到教学楼门口时,她突然从书包里掏出条围巾,塞到我手里。是条米白色的针织围巾,上面绣着个小小的橘子图案,针脚歪歪扭扭的,一看就是手工织的。
“给、给你的。”她结结巴巴地说,“看你总不戴围巾,脖子都冻红了……我妈教我织的,有点丑,你别嫌弃。”
我把围巾围在脖子上,暖暖的,带着点她身上的味道。“挺好看的,”我说,“比你擦的窗户强多了。”
“林晚!”她气得跳起来,却没真的打我,只是拽住我的围巾往校门口走,“快走快走,再不走雪又下大了——对了,明天早上巷口见,我带了红薯,烤得甜甜的那种!”
雪又开始下了,细小的雪花落在她的发梢,像撒了把糖。我被她拽着往前走,围巾在脖子上绕了两圈,暖得让人有点心慌。
原来被雪困住的夜晚,也可以这么甜。
苏晴织围巾时,是不是偷偷练了很久?那条绣着橘子的围巾,会不会成为两人之间更暖的牵绊?而明天早上的烤红薯,又会甜出怎样的新花样?